往事前尘(四)

个人日记

                                                       四、有梦有理想  青春好作伴  
      
 
       
十七岁之前,我没有坐过火车,也基本没出过方圆百十里的圈子。要去读书了,大人自然不太放心。记得在一个细雨蒙蒙的日子,中午一家人吃了一顿团圆饭,由父兄送我去100公里外的古老江城安庆。第二天,办好入学住宿手续,傍晚,父子三人在学校边上的宜城饭店点了几个菜,吃了一顿饭,貌似无话。下楼来到街上,临分手时,我无声地哭了,觉得自己无比的孤单,毕竟从没远离过家。
    
开学的日子自然是忙的,不过到了周末,安静下来,多数同学还是怀有浓烈的思乡之情。记得国庆节的前夜,有的同学离家近就回去了,剩下的都安安静静坐在床上给家里写信,写着写着,有人就hold不住开始抽泣了,传染病一般,整个宿舍都是哭声,还边哭边写,记得我洋洋洒洒写了七张纸,真是满纸辛酸泪呀,也不知父亲是怎么看完的。现在想来,那个年代,孩子出门太少,少历练不老道。
    
我们宿舍室友很有趣,但凡有了矛盾,当事人就约了去操场谈心。记得我和一哥们,在操场上转了好几圈,动情处,俩人垂泪相向,不能自已,谈开了就好了,多么纯洁的孩子啊。
    
班上只有七个女生,一个宿舍,基本属于平实朴素型的;本宿舍帅哥较多,很有号召力。于是,某日晚饭后,两厢一拍即合,约了来男生宿舍打牌。你想想,十几个人挤在一起,桌子上高手“拱猪牵羊”,围观者众;二层床上是幼稚型的“争上游”。叽叽喳喳,你叫我笑的,惊动了楼上楼下,最后保卫科接报,前来劝散,第二天,辅导员诫勉谈话,从此打住。
    大
一的学习基础课多,大学语文、英语、美术、马基、计算机语言、数学分析等等,一到数学课我就犯晕,尤其早上喝了稀饭,九点多钟困得很,半梦半醒的,没办法,只好看看文史书籍醒脑,也说明自己不是搞数学的料。班上当时有数学高考分在118119分的(满分120分),他们竟然也瞌睡,大概真正热爱数学的并不多,来到数学系的人多是有个中缘由的。上马基的老师很胖,很闲散地讲课,不幸的是,他的课往往排在上午最后一节,那个时候,同学们心里最渴望的事情,不是听课而是赶紧排队打饭。看着走廊里别的班同学已经三三两两往食堂奔了,这厢里大家故意把桌肚里的饭盆铁勺弄得叮叮当当。老师尴尬地笑了,极其诚恳地说,大家不要急,我会提前下课,我比你们胖,更不经饿。讲得彼此哈哈大笑,也不好意思再敲了。
   
 到底是教授,几个老师讲课极其有特色:
   
 近似代数老师是女同志,后来也是我的实习指导,应该是江浙一带人,她讲起课来利索干脆,眼神犀利,声音响亮,不停地从黑板这头跑到那头,子集真子集映射变换群,妈呀,我眩晕症怕就是那时犯下的。她儿子高我们一届,我们下了课时常和他勾搭,希望获取有关考试的信息,不过那哥们不上道,闷驴一个。
    
数学分析老师是个小胡子,五十多岁,湖南人吧,不爱动弹,也不爱板书,站在讲台边上,两眼微眯,像和尚在打坐念经,梦呓一般自言自语,我们往往听得一头雾水。好在他有一个助教,范儿比教授还足,当天晚上会到教室来,几个破题目搞得神神秘秘,绕到最后才给你点拨点拨思路,此人幸亏不当官,不然很会难为下人。
    
我比较喜欢语文老师,是早年电影演员顾也鲁的女儿,很精干,三十多岁,也挺严厉。我很愿意上她的写作课,能听到一些新鲜的玩意儿,她注意到我的文笔老道,经常和我聊天,我对文史哲学的兴趣因此更加浓厚。一到专业课,我就看杂书,文学心理学哲学美学逻辑学,无论高深还是粗浅,一概纳入腹中。常常别人用来“拱猪牵羊”、打“四十分”的时间,我都用来看杂书。曾经专门花时间啃了黑格尔的《美学》专著,艰涩难懂,左右盘桓,方知内中少许原味,十分不易。我常常想,这辈子应该学文科,或许在学术上会有更深造诣,保不齐也在哪个野鸡大学里潜伏做叫兽哩,早忘了自己是个数学老师的命了。
    
那个时候,学校经常搞一些诗歌朗诵活动,我经常被班主任钦点主创,一来二去,在系里有些名声,在学校也得了一些奖。后来,才听别人说,系里女生已经把数学系才子的桂冠扣在我头上了。你说这些人,当面表扬不更好么,真是。不过有一回,和几个学姐在空教室里复习,闲聊的时候,有个高个子学姐说,恩,我找男朋友,要有你这个才气、XXX的身高(她班上的灌篮高手)。我去,到底还是有差距,可见女人做梦是很难醒的哦。
    
大一的新生,多数心态是放松的,少了家长和老师的监管,做什么真是靠自己的约束,经常有翘课睡觉的,也有夜半约会翻墙回来的。那个时候时兴跳交谊舞,有集体舞也有一对对的,学姐们特别热情,会不时在系里操持舞会,男男女女在一起好不快活。80数学的姐姐们都很漂亮,我们班帅哥有蛮多,形势需要,两班结合得频繁。我们班女生腼腆有加,没什么声音;80班的男生似有愤愤不平,但无人出头,也只好憋屈。记得每个周末的晚上,我们班一伙男生,高高低低的,逢着哪个系哪个班有舞会,就进去加塞跳,那些外语中文系的男生们没办法,只好把前后门都抵上桌椅,跟防贼似的。挡得了人挡不住心呀,后来弟兄们谈的女盆友还多是外语系的靓妹,至于能成正果的,也有几个吧。
    
那时,师范类学生国家每月有17.5元的伙食补贴,一般城里孩子吃菜多,一荤一素才够,每个月家里会补贴10-15元,生活才基本满足;学院农村同学偏多,一般家里很难有补贴了(当初报考师范就有减轻家里负担的目的)。尽管如此,还是有家境较差的同学,不但能吃上饭(每餐买一个荤素搭配的小炒,或是买两份素菜),还能有些许积余,买点生活学习用品。我也总觉得不够花,但是现在想来,当时也算小康了哈,隔三差五,早上能吃上小笼包子,周末可以去小沧浪泡个澡,和密友去小馆子搓一顿,偶尔看场电影,比现在的童鞋也差不到哪里去啊。就这样,毕业后好几年里,我还总做梦:开学了,大家都打饭去了,我还在到处找饭菜票,纠结得很。老婆每每听了心疼得不得了,呵呵。
    
春秋天,周末的时候,操场上早晚铺满了被子,男男女女扎堆换季缝被子。男孩子不会缝,会央求女生帮忙,外带小恩小惠小情小调。班上有个男生,看上个女生,也借机约人缝被子,可人没搭茬,男生傻在那里,被子晾在操场。天都快黑了,咋办?多大事儿,死了张屠夫,不出浑毛猪。我亲自出场,按照小时候经常在家看母亲姐姐钉被子的印象,三下五除二把被子缝上了,弟兄们都鸡冻得不行。这老伍咋啥都行啊?呵呵,激动啥,俗话说得好,男做女工,运气不通。从此,命运多蹇,流落他乡。。。
    
大一的孩子们都忙着适应独立的生活,并无多少闲心去琢磨情感上的事情。到了二三年级,一些花花肠子就如石板底下的小草,拼命往外挣扎。我们班男生胆子是比学兄学弟们大很多。但凡瞅上喜欢的,总会绞尽脑汁套近乎,即便不成,也只落得个胆大调皮的评语么,于此,被追的女生并无恶感,倒是不屑于那些有贼心没贼胆的人。
    
班上有个农村来的同学,喜欢上某个系的妹纸,苦于口拙,羞于表述,遂期期艾艾踅摸到我这里,恳请我百忙之中能替他妙笔生花一回。于是,我提笔疾书,洋洋洒洒数千字,把姑娘夸成一朵绚丽无比的花儿,把男生的渴慕渲染得已经到了病入膏肓的程度。写完之后,委托人感激不尽,恭恭敬敬誊抄一遍,投到妹纸班的信箱里。过些日子我想起这事来,问他咋样,他红着脸说,见了一面,谈了一会,妹纸就下了结论,说这封信肯定不是你写的,文如其人,你是人文两样,你后面有高人。一宿舍的人都笑倒了,唉,笔能捧人,也能害人呀。
    
还有一帅哥,身材修长,面相白皙,衣着不俗,玉树临风的味道,我们很看好他。有段时间,他谈了外语系的一位小美女,两人看着挺般配,频繁约会。过了一段日子,哥们一脸的郁闷,盘问再三,诉苦道:小美女经常叫上她的小学妹(貌似假小子一枚),三人一起见面。原以为是她起初害羞,找人做伴,后来发觉,两人形影不离,弄得哥们面对花好月圆的氛围,无从递进,无从下手。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毕业,后来听说这一段情缘无疾而终,堪称奇葩。
    
宿舍里有个兄弟,我俩挺投缘,经常结伴出行。他看上外语系一美女,也不敢直面陈对,只托我来传书。也就在早上打饭的路上就把鸿雁当了,哥们没敢出门吃饭,还得打回去喂他。一来二去,俩人勾搭得挺好。有次,该美女与同伴来我们宿舍玩儿,临了她们出门,我也就是客客气气随手轻笼着人家肩背送出去了。二天,哥们跟我唧唧歪歪,言外之意是怎么能随便挨着人家女生,哎呦喂,早知这样,我把你那破情书送给学校最难看的姑娘去,真是。后来经常看动物世界,明白了,求偶期的雄性动物是惹不得的,呵呵。
    
班上最调皮的男生姓刘,极其胆大,女生都对他敬而远之。无奈,只好转向校外搭讪,与湖滨电影院卖票的小姑娘打得火热。我父亲去世后,因我提早回家,暑期床铺空了出来,结果这小子跟女友在我铺上折腾了俩月,一张精美的潜山竹席整得千疮百孔,末了还死不认账,可恶。据说,他在上海教书育人,表现还不错,想来黄浦江的水能熏陶教化人哩。
    
怀春不只是少女的专利,男孩子到了青春时期也会不时好逑的。《诗经》讲得真好: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求之不得,辗转反侧。大一开学的时候,大家中午没事儿就去操场上玩,暑期过后的操场,长了很多蒿草,工人割了码起垛子。我喜欢靠在松软的垛子上,给高中喜欢的同学写信,说是喜欢,也只是喜欢,而且只怕是一厢情愿的喜欢,尽管如此,也觉得很美妙,如同《少年维特的烦恼》里面的小伙子,单纯透明。要我说,无论青春男女,绝大多数都不自觉的成了刽子手,不是谁毁了就是谁被毁了那些个初生的朦胧情愫,很少有彼此成全的。有人说初恋是鲜血浇灌的玫瑰,美丽残酷,我看不假。
    
大二大三,我循规蹈矩,博览群书,守心如一。到了大三期末,凡心动了,看上隔壁的学姐了。学姐很白,蛮漂亮,安安静静的,快毕业了么,也没啥大事儿,就答应约会了。那也是万众瞩目的主,第一次看电影,记得是《寅次郎的故事》,我俩也没正经看,直说话,后面有不少同班同系同校的男生,估计眼睛瞪出血来了,自然也没看好电影。学姐应该还是认真的,五一回家跟妈妈汇报情况,也获得批准,回来继续约会。那时的我很斯文单纯,学姐老道一些,聊什么已经无处追忆了,不过,还记得学姐曾经和我探讨过为什么喜欢她的人都是很内敛的。当时,我对心理学有所涉猎,我给她解释,内敛的男生不喜欢咋咋呼呼的女生,也不喜欢过分活跃的女生,因为有些不自信,自然感觉控制不了局面。他们更喜欢安静温柔体贴的女生,不张扬不让人下不来台。。。现在想想,知心姐夫当得可真有些年头了哇。
    
和学姐在一起蛮开心,也很无邪,手都没牵过。有一次,在体育场聊到半夜,学姐唱了一首所谓的“黄歌”,就是改良版的《彩云追月》,好听死了,我激动得差一点把人家搂住了,可恁是没敢,结果巡逻的人来了,让赶紧离开,错失良机呀。后来学姐感叹,真希望你能老练一点!嗨嗨,一个童男就这样亮瞎了世人的眼。暑假陪学姐回家,她家正在搬新房,我自行车骑得也不好,还是她老爸载着她还有众多杂物,吃力地前行,我则歪歪扭扭地跟在后头,惭愧得很。到末了,我回家的路费也花光了,只剩一把硬币,还是人家父母买票将我遣返原籍的。现在看来,一个没有安全感的男生,想俘获芳心是徒劳的,也是注定要被灭的。
    
伤心总是难免的,疗伤也是孤独的。大四开学了,每到夕阳西下的时候,宿舍里三三两两的都出去赴约了,只留我落寞的背影在窗前。有次下晚,学姐的闺蜜有事来宿舍找我,看见此景很是不忍,告诉学姐了,学姐自叹此生百身莫赎,拜托她多关照我,其实,她也做不了什么,只是个留校做辅导员的姐姐。可惜,后来,她随夫赴英生活,在给学生辅导功课回家的路上,出车祸去世了,印证了好人不长命的谶语。
    
转眼大四下学期了,论文不过是抄抄写写的事儿,实习倒是蛮重要的,我们这一队分配在安庆十二中初二年级,带队老师就是近世代数那个风风火火的汤老师。班主任们对我们的到来时持谨慎欢迎态度,毕竟只有两个月,半生半熟的就撤,会把学生心思弄乱了;学生们倒是热烈欢迎,好比农家饭吃腻了,要吃肯德基那么迫切。晨读的时候,学生们嘴里念着书,眼睛却在实习老师身上转,兴奋得不行。下课了,这些哥哥姐姐带他(她)们跳舞踢球,一派欢乐的场景。后来班主任们颇有微词,反映在实习鉴定上则是:严肃不够,活泼有余。这就是代沟,没有办法的事情,站位不同。实习讲课的时候很有趣,有的农村同学方言很重,语速过快,学生一头雾水;有的十分怯场,对着黑板嘀嘀咕咕,自言自语,就是不敢转身;还有的一只手缩在衣袖里,远看像个独臂先生。总之,是五花八门,各显其态。个性决定命运,真是不假,很多年以后,同学聚会的时候,能看得到,教课好的,都成了教学骨干;教不好的都成了干部,可见干部的特点就是,似是而非、含混不清,呵呵。
    
那个时候,毕业是包分配的,计划调派。城镇的,原则上哪来哪去;乡村的,择优留城,其余返乡;还有留校的,主要凭成绩。事后看,当时也有走关系留校或是留省城的。我十分不想回家,家里人很是伤心,不像现在父母管不了了,当时,家里人是希望你回去支撑门庭的。不过,现实骨感得很,因为你没关系啊,于是,跟那个电影《人生》中的高加林一样,老老实实万般无奈地回到了一如往昔的故乡,开始人生的第二次转折。

 

                      



文章评论

二泉映月

看来老师的文学功底自小就练就了的。当时若来教我们语文,我们也许会更爱写作。哈,原来老师也有过少年维特的烦恼呢[em]e113[/em][em]e112[/em]

云锦

老哥写得好啊!一代人的青春岁月呀。只是颇有遗憾,咋还没写到你和嫂子的浪漫的事儿呀?[em]e112[/em][em]e100[/em]

韩泰英

这一章开始写到关键点了[em]e120[/em]

云锦

下一章可不能一笔带过呀?谁让老哥写别人的事儿都写得仔细呢[em]e100[/em][em]e100[/e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