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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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文人,我曾经写过一篇文章,是在上个学期学完郭沫若的《雷电颂》之后。但那篇文章审核没通过,被查封了。其实我没写过激的话,只是觉得以郭沫若的谄媚不配写屈原,屈原的傲岸与清白被他利用了、玷污了,我就很替屈原委屈。前天,学习雨果的《纪念伏尔泰逝世一百周年的演说》,我就又想起了那篇文章,又触动了关于文人的一点思绪。
还是先从屈原说起吧。他的诗,是这样的——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离骚》)
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 (《离骚》)
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离骚》)
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 (《渔父》)
吾不能变心以从俗兮,故将愁苦而终穷。 (《涉江》)
苟余心之端直兮,虽僻远其何伤? (《涉江》)
何灵魂之信直兮,人之心不与吾心同! (《九章》)
惟天地之无穷兮,哀人生之长勤,往者余弗及兮,来者吾不闻。(《远游》)
这些句子都不难理解,我们很容易从中读出屈原的忧思、郁结、彷徨、迷惑、探求、苦闷、孤独。是的,屈原就是这样——他执拗、倔强、固守、决绝,他那么强调自己、坚持自己、肯定自己、赞美自己,他以自己的悲惨造就生命的壮烈,却依旧九死不悔。他是痴傻的、不知转圆的,却又是通透的、伟岸而高洁的。他的诗中有大精神,大人格,大境界,大痛苦,大爱大恨,大悲大喜。他以个人的真与直与整个社会对决,却不回头,不脆弱,不告饶,不退缩,不招安——他在精神上的自我流放显示着他深刻的孤独,显示着他个性的高度、深度与完美。他的伟大,他的失败,他的成功与辉煌,他的光荣与梦想,均是这种不屈服的精神的折射。
那么,伏尔泰又是怎样的呢?雨果说:伏尔泰是一颗巨星。他活着的时候挑起过最荣耀的、也是最艰巨的责任,即培育良知,教化人类。他是一个世纪,他行使过一个职能,他完成过一个使命。在那个司法没有公正、宗教没有宽容的年代,他直接面对轻薄无聊而又凄惨忧郁的社会,独自一人,对这个茫茫的恐怖世界宣战。他用笔做武器进行战斗,战胜敌人。在这场斗争中,他承受了一切威胁,一切侮辱,一切迫害,污蔑,流亡。他不屈不挠,坚定不移。他以微笑战胜暴力,以嘲笑战胜专制,以讥讽战胜宗教的自以为是,以坚毅战胜顽固,以真理战胜愚昧。他的微笑里含有黎明的曙光,它照亮真理,仁慈和诚实;它有光,有催生正义的力量。伏尔泰是思想的领袖。从他开始,一个新的纪元降临了被愚昧和黑暗包裹的人间。
由伏尔泰,我又想到了鲁迅,想到了他的《野草集》、《且介亭杂文》,想到了他冲天的怒发和冷峻的嘴角,想到了在他文字中那些紧张、激烈、孤独、尖锐的情绪背后闪烁的站立的姿势。他在“彷徨” 之后敢于“呐喊”,敢于挥舞刀剑和匕首去同无边无际的黑暗抗争,即使没有同盟,即使处处碰壁。鲁迅,他首先是战士,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硬汉,其次才是作家,是文人。他的文字中那种痛苦到极致、悲愤到极致的感觉是他生命个体的招牌,是他硬朗文字的招牌,是别人无法模仿和企及的高标。他与黑暗社会势不两立,绝不媚俗,横眉冷对,长夜缁衣。他,是喷发的火山,是天边的星芒。
不是每个舞文弄墨的人都能叫文人,虽然这个词语有广义与狭义之分。我认为,文人是应该与责任和社会担当联系在一起的。他们敢于斗争,敢于挑战黑暗和寒冷,甘于忍受彻骨的孤独。他们有最犀利的目光和最敏锐的心灵,他们把自己融入受难的民众之中,致力于社会的改造,致力于对无辜生命的挽救和垂怜。在被黑暗笼罩的长夜里,他们可以同时升起一颗太阳和一轮明月——太阳,用来驱散浓重的黑暗;月亮,用来抚慰痛苦的心灵。他们的心中充满着大爱,充满着正义与良善,他们毫不畏惧斗争与死亡。他们不向社会索要安全感,相反,他们以自己的奋斗改变社会、传递思想,给苦难的人以荫蔽。他们能在一滩污水中保持自身的清白与高贵,他们的文字不是为了谄媚、为了作秀、为了物欲、为了攀爬,而是为了担起道义、为了陈言民心、为了引导光明、为了教化思想。他们的文字是真实的,他们的人品是皓白的,纵使他们总是被排斥、被侮辱,他们也依旧会怀抱着对真理的挚爱坚持走下去。
我敬佩这样的文人,敬佩这样的人品。我多么希望,在当今社会,我可以找寻到我精神的图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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