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收冬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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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小时候,每到深秋时节,爸爸妈妈总要存储一些过冬的物品。到现在为止,我一直留有很深印象的就是购买白菜和储存苹果。一大早,顶着浓浓的凉意,家家户户便有人出门去排队了。待菜从车上卸下来,大家你呼我喊地将它们过完秤,堆成堆儿,便各自运回家去。我也帮着父母做这项工作,一次搬运一两棵,来来回回要跑很多趟。冬天天气冷,怕白菜冻了,我妈还给它们盖上厚厚的旧棉被,将它们照料得很妥帖。除了白菜,那时候每家每年还要买很多苹果,是“国光”那个品种的,放在缸里,吃一个冬天。苹果放久了会溃烂,于是,每个礼拜,我们都要把苹果一个个地拿出来,坏的挑拣出去,好的再放回缸中。因为我心细,所以,这个活儿总是由我来完成。在这过程中,我逐渐练就了挑选苹果的高超技能——什么样的苹果酸涩,什么样的苹果脆甜,我一看就知道,从不失手。
我在生活中是个很糊涂的人,甚至有点小智障。结婚前,爸爸妈妈屡屡提醒、叮咛,让我很受约束;结婚后,没人敢管我了,我的日子过得真是潇洒自在。对这一点,我妈是既无奈又头疼。记得某年初冬的一天,她跑到我家搞调研,东转转西转转,对我如何改善生活质量提出了若干整改意见。临走的时候,我送她下楼,她看到别人家门口都摆放着白菜、萝卜,心里便不平衡了。她用极其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和神色对我苦口婆心地劝说道:“孩儿啊,你去买几棵白菜放着不行啊?一个冬天连棵菜都不买,你们吃什么?”我虚心地听,严肃地点头,让我妈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傍晚,丈夫回家,我立即向他传达了丈母娘的指示。不过,至于他听没听、买没买,我随后是连问都想不起来要问的。
过了很多年秋不收冬不藏的日子,稀里糊涂的,既不知道岁月以怎样的方式流走,也不知道季候该照应怎样的程序与规则。好在,我是外太空物种,对生活没有什么高要求,只要别人不苛责我,只要不把我饿得嗷嗷叫,我就不太计较每天吃什么,更不过问吃的东西是怎么存储与收藏的。但我也懂得调剂生活的好处,也明白不同食物有不同的做法,不同做法有不同的味道,只是,这种懂得是外部施予的。一次,婆婆给了我们一些用萝卜干做成的咸菜,咬在嘴里,咯吱咯吱的,很有嚼头儿,很开胃,我非常喜欢。还有一次,我妈用晾晒的干菜炖了粉条猪肉,也令我口舌生津,简直放不下筷子。吃这些东西的时候,我就特别气恼自己的蠢笨,埋怨丈夫不会生活,没法变着花样做冬菜吃。
今年,不知怎么的,我对秋收冬藏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也许是因为那些排列整齐的冒着油光的干鱼诱惑了我的神经?也许是因为某一天我看到街头从车上卸白菜的人轻灵娴熟的动作?我不得而知。只是,看到满大街堆放的白菜、萝卜、地瓜、芋头、大葱、苹果……我就特别想把它们买回家去。我想,等到某个狂风呼啸、大雪纷飞的日子,我就猫在家里,把洗得干干净净的地瓜塞进烤箱,让它们慢慢地散发出极其浓郁的香味儿;桌子上则摆放着我做的辣白菜、咸菜条(想象图),虽然水平不高,但也算得上清脆、爽口。这不就是可触及的幸福吗?这不就是生活的原滋味吗?当然,我的这种层次低得直坠深渊的幸福观在别人看来是极可笑、极不屑的,这简直就如同富豪与尚未达到温饱的人之间的壕沟,但我不在意,我的幸福底线很低,一点点的小确幸就会让我感到十分满足。
突然就这样迷恋起秋收冬藏来了。
突然就这样迷恋起实实在在的生活本身了。
天啊!是不是因为——我老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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