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发渔樵

   “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晓月千重树，春烟十里溪”。烟，本是个很美很浪漫的东西。云如烟，或白或灰，放牧着无法靠近的自由；雾如烟，丝丝缕缕，撩得起的纯净随风而动；往事如烟，混沌沉淀之后，因遥远朦胧出越发清晰的痕迹。

   “楚人一炬，可怜焦土”的阿房宫连绵烟火烧了三个月，何其壮观，那是民族自戕的记忆，项羽威猛少智，因为有个虞姬，因为有李清照的吹捧，他是个型男甚至英雄，玩不过处心积虑智囊成群的刘邦，独背骂名而已。后来的大火烧在圆明园，那烟更呛，直接呛到国人的骨子里，先强国再享受成了血的教训。

    硝烟散尽，最美的还是乡间的炊烟，远村如画，袅袅炊烟升起的时候，偶有几声鸡鸣狗叫，风摆新柳，耕牛出征，近的是水，山在不远处。相比之下，都市的烟尘似乎毫无美感，还带着毒气。淡淡的蓝烟许是最美，黄白的就有些窝闷的感觉了。还记得以前秋冬，焚烧清扫在一起的梧桐叶子的场景，院落洁净了，拍拍手点燃欢快的感觉，喜欢闻那淡淡的烟味。

    说到烟，还有相当绚烂的烟花，但它不是烟开的花，不过人造的假花，一刻绚丽过后，什么也没留下。人越能，也就离淳朴越远。

    人间烟火无数，当它成为一种食物的时候至今还有些抽象。罂粟花很美，却有着丑陋的灵魂。其实烟草的灵魂也美不到哪去，吸食它，丰满不了你的阅历更不能叫你深邃，只是招致更多人的白眼和自己的黑肺。

    接触香烟算来很有些年头了。以前它是摆龙门阵的道具，与人交往的基本功，现在看来这些已经很老套很可笑了。上小学时候，姨夫还在省城上班，可他家里有一副地道的水烟烟具，纯铜的，里面灌着味道浓郁的烟水，还有不少吸纸整齐的摆在那里，不知道这吸纸学名叫什么，点着火是暗火，一直不灭，用时迅速吹一下就有了明火，点水烟很省火柴。出于好奇曾和我那捣皮表弟偷偷试过，不小心就会把烟水吸嗓子里去，呛得眼泪哗哗的流，幸好吸得不地道，不然不是烟民而成烟鬼了。那时候不是风气不好，谁都有过好奇心，有个堂弟到现在都不吸烟，可小时候愣是偷了他爸三盒烟装书包里装酷，曾一度像水浒人物一样有个美名叫什么“三盒烟王全”。

    这样过去很多年我再没碰过烟，慢慢长大了。个性的四叔多次给我散烟都遭到拒绝，他很没面子，说男人抽个烟算什么，更有男人样。我一笑置之。上了大学，宿舍有了三个小烟囱，一个有些资历，牙是黄的，一个吸的时候另一只手背着，装作很陶醉，一看就是样子货。第三位动作要潇洒一些，几秒内褪掉上端塑料包装，烟盒只撕开一部分，食指轻敲烟盒，那烟就弹出来，正是一根，说那样开法卫生，我也不知什么时候学了这手艺，但并没有实践。继续保持了一年一尘不染的本色。不幸的是第二年一个秋日，学校附近的植物园景色很美，从外地来看我的以前高中同学万子就坐在我对面的长椅上，嘴很大，一直笑吟吟地。烟味随风而来，淡香阵阵，也不知哪根筋出了问题，就那么伸手要了一根点着了，姿势倒像个会家子。我想这位的到来一定属于命运的安排，没看他那么阴险。自抽烟起，我的手指就没熏黄过，仍是黑的本色，他们说是因为我的夹烟姿势潇洒。

    在学校其实还好，没多少瘾，一周一包那最多叫会抽，也不忍心糟蹋父母的钱，谈不上什么牌子。后来的事情已经说了，分到单位，有个老王的单位，有了烟瘾，浅尝的美感荡然无存。其实话说回来，又怎么怪得了人家老王，生活里处处都需要自制力。曾一次几个人闲话，看见一位牛姓师傅吸着旱烟，就和一个姓杜的小伙玩笑，一人一锅子，后来这小伙半下午发晕，没上成班，我没事，可知丢人深浅了。

    婚龄越长越好，烟龄却越短越好，没有最好。

    也是在大一时候，我给父亲一封信，力陈吸烟的坏处，祝愿他早日戒烟，父亲烟瘾其实一般，口才好，喜欢给人讲故事，有一半的烟也许是发出去的。但毕竟烟龄不短了，不知道他当时怎么做的，在我后来去临市见他的时候已经不吸了。当时自己没吸，也体会不到他戒烟的难，现在看来，这点是值得我狠尊敬的。后来的后来，我的烟瘾并没有降多少，少是少了一些，但本质没有变。父亲的劝告我没有做好，父亲相当不痛快。家人的态度是一贯的“请珍惜身体”，现在又出来一位重量级人物，也可能从根本上改变我和烟的关系，她就是女儿。从很小时候就发过三道通牒，那时看她小，没引起足够重视，随着年龄增长，相互之间的份量似乎也此消彼长，上了初中，校本上希望家长能在好的方面更多的影响孩子，她对我吸烟的态度就更严厉了，在家一听见火机响就马上过来：灭了！真叫人哭笑不得，说白了，哪里有笑的资格。我之所以这么弱势，是因为某一次真诚的给孩子说过，一定会少抽，直到越来越少，没瘾为止。这就是承诺吧，有承诺就必然有牺牲。

    其实很明白，自己才是限烟戒烟的主宰，不需要找个隆重的日子装模作样的金盆洗手，现在就开始，平凡的日子，平凡的我，开始做一件平凡的事。不喜欢白色袜子，也没把“淡淡烟草味道”看做浪漫，记得有人形容不吸烟的某男“唇红齿白”那更和我八竿子扯不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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