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情（二）个人日记

乡情（二）

个人日记

九、杀年猪

二叔从城里回来捎口信，父亲这两天就要回来杀年猪。父亲一冬天没在家，发子很想念父亲，也期盼父亲回来杀猪。

听说父亲要回来，发子和荣子心里像长草一样，心里发慌，发子、荣子吃完晚饭急忙跑到北村口，站在皑皑的白雪地，顶着凛冽的寒风，向东北方张望，天黑了，哥俩还在守望，最后还是失望回了家。
次日，发子、荣子又跑去接父亲，畏缩在高岗上，冻得哆哆嗦嗦，默默地期盼着，荣子喊“哥，你看那边来辆马车”，东北方向过来一辆马车，大车进了村头，父亲坐在车上，父亲跳下车把荣子抱上车，回到了家。
小孩儿小孩儿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一进腊月屯子就有年味了，大人忙活啦粘米面，蒸豆包，糊棚，杀年猪，小孩忙活买年画，买鞭炮，买糖块，准备过年。
早上，父亲打发发子到二大爷家借钦刀、挎子、通子，发子知道今个要杀猪。
中午十点多钟，发子放学了，一进院，看见父亲到猪圈打开门，放出一头白色大肥猪，大龙上前拽住肥猪的前腿，“噗通”一声按倒在地，猪“吱吱、吱吱”直叫，父亲、二大爷七手八脚的用绳子套住四只脚，一条麻绳绑住猪的嘴，用杠子来个四马倒穿蹄抬到外屋。
外屋地放着一张炕桌，把猪抬到桌子上，二大爷用抹布擦了擦猪脖子，用钦刀照猪脖子一刀下去，猪嗷嗷直叫，刀拔了出来，血顺着刀口放箭地流，大龙用饭盆接血，一边接一边用筷子搅合血。二大爷扯了猪后腿用钦刀拉了口，拿来通子从拉口出插入，四外通，通好后用嘴一口口往里吹气，顿时猪胖了，圆了。
父亲他们把猪抬到热气腾腾北锅台那口大锅上，父亲用水瓢舀着锅里的开水，往猪身上浇，二叔用猪挎子挎猪毛，父亲不停浇，二叔不停地挎，大龙搭帮手。不一会儿，猪又抬回桌子上，二大爷卸猪头，拉猪爪，开膛，摘肠子，剃排骨，段肉，这些是二大爷绝活儿，既麻利又快，二大爷灌血肠最拿手，灌出的血肠亮又嫩，屯子杀猪少不了二大爷。

里屋，母亲忙着淘小米，切酸菜，足足切了一大泥盆，小三拿着二大爷给吹的猪吹封和老波屋里屋外玩。父亲开门进来“发子去告诉他们晚上来咱家吃猪肉”，点了十几个名字，什么沾亲挂拐的，什么七大姑八大姨，什么烂眼边四舅母,这些人都少不了，也得挨家逐户找，一时半会儿找不完，发子赶紧出屋。
农村的习俗，过年杀猪都要请几桌。请亲戚，请朋友，沟通感情，交交心，平时没什么好吃的，过年杀年猪吃，在农村就是御宴，能杀起猪的人家就是不错的了。

发子在屯里连跑带颠的跑了一大圈儿，跑得腿酸溜溜，该找的都找了，最后一站到石二姨夫家，石二姨夫是个有身份的人，从辽宁本溪来这里，人称石匠和画匠，村里大事小情都少不了他，衣着言语和一般人不一样，二姨夫很幽默。

发子和石二姨夫一起到家，一进门见来的人不少了，“山里的核桃满仁（人）了”二姨夫笑着说就进了里屋，紧接着又和二大爷开玩笑说“你今天又桶一次猪屁股，舒服了吧”二大爷回了一句“你是狗皮上墙不像画（话）”接着又聊搔李婶“秤杆离不开秤铊，老头离不开老婆，你家老头子呢？”李婶还了一句“少扯儿，土豆搬家滚球子”。
外屋热气腾腾，烀肉散发出的香味诱人，一年也不吃一回荤腥的发子，闻到香味到了外屋，看见锅里咕嘟的猪肉心里痒痒，围着南锅台打转转，二大爷明白发子的意思，拿菜刀切了一小嘎达猪肝，递给了发子，发子躲在旮旯，咀嚼这块猪肝，从嘴里香到肚子里。

屋里开始和桌，南炕、北炕各放一桌，坐得满满登登。母亲、芳姐还有帮手端菜，菜还没等上多少，这些人急着用筷子夹肉吃，发子心里琢磨不光我馋他们更馋。孙叔的筷子连夹几片肥肉放在嘴里，大口大口吃，吃得满嘴流油，嘴牙子腻歪的，沾的蒜酱都淌在油光崭亮-棉袄的衣襟上。

南北炕热闹非凡，酒碗碰撞声，大声说话吵杂声，还有“叮当、叮当”放屁声，混杂一起。有坐着的，有蹲着的，有站着的；吃着，喝着，说着。这些人里石二姨夫衣整端坐，比较绅士，石二姨夫是个土石匠，还会画画，从辽宁本溪搬来的，大家拿他为重。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吃的差不多，喝的也差不多了，嘴渐渐开始闲着了。“狼撵猪，狗撵羊，小孩掉井，火上房。他李婶你忙什么”，北炕王叔和邻居李婶开玩笑，李婶回了一句“青草绿，蛤莫皮，王八盖子，邮电局。你个油嘴滑舌大老绿”。南炕的石二姨夫和那几个爷们在猜拳行令“哥俩好啊”，“五魁首”，“七巧啊”“八马、八马”你输了“喝酒”石二姨夫咕咚、咕咚把小碗酒喝了个净，酒碗向下翻了翻，示意酒已经喝干了。
酒足饭饱，人也走得差不多了。石二姨夫喝多了，话多了，嘴直打摽。父亲说“发子、荣子你俩送你二姨夫回家”，外边漆黑一片，一丝的风也没有，飘着大片的雪花，地上的白雪参照，隐约知道路的位置。发子和荣弟深一脚浅一脚地搀扶二姨夫，二姨夫走路直掰道，嘴里不知道嘟囔些什么，走着走着就听喔的一声，二姨夫吐了，吐发子棉裤和鞋上，好容易把石二姨夫送回家，发子、荣子回来见二姨夫吐棉裤和鞋上东西已经冻的梆硬，缓了一会，发子拿玻璃碴子刮了刮。

十、农村过年

腊月二十三旧历年的小年，是祭灶节（灶王节）。母亲、父亲起得很早，忙着剁馅子、和面、包饺子。发子和荣子习惯的起来穿上棉袄、棉裤和鞋，戴着棉帽子和手闷子，走出门外，拉着爬犁开开院门，惯例地出去捡粪。

说起捡粪，发子和荣子每年一冬天都要捡四十到五十立米的粪。一立米粪六分，发子和荣子一冬天要挣到两千四五百分，顶父亲一年挣的工分；一立米粪给四斤皮粮，换回二百来斤粮食，顶一人一年的口粮。
发子和荣子从上冻捡到开化，从早上捡到晚上。放学回家撂下书包拉着爬犁就出去捡粪，寒假假期不停的捡。特别是过年过节，发子、荣子哥俩是高兴之时，别的孩子节假日去玩，没有多少捡了，粪便多了，发子、荣子每每出去就满载了，假日捡的粪要比平常多几倍。
发子和荣子穿的很破旧，手闷子都几个不一样的配在一起的，鞋子几乎每年的冬天都要磨坏，带有窟窿。棉袄棉裤各别地方都会让爬犁和筐头子刮破了，露出白色的棉花，就像开的菊花一样，荣子黑色棉袄左肩让爬犁绳子勒和磨，明显的一道白印。
早上，鬼呲牙的时候特别很冷，这样衣着难以抵御寒流。发子和荣子的手脚年年都要冻伤几处，春天的时候，手脚犯病，冻疮疼痛、痒痒难忍，有时候胳膊还要挎着绷带。屯子人称赞这哥俩儿能干活，为家里减轻不少负担。
天蒙蒙亮，屯子电线杆子大喇叭里传来“第六套广播体操现在开始，人民踏步走........”发子知道已经五点十五了，捡完粪，回到家，把爬犁放在院子里，进了屋。父亲、母亲包了足足两大盖莲子饺子，芳姐在外屋烧火，母亲放好桌子，大家热热闹闹吃饺子，一顿饺子就是小年的最美佳肴了，父亲开口了“今天到供销社把该买的东西都买回来吧”，“这些东西早晚都得买”，“吃完饭，收拾完就去”母亲回答。
进入小年，年味渐浓，远处传来稀稀落落爆竹声，孩子们早已按捺不住过年的气息;近处锣鼓喧天，唢呐阵阵，人们正在赶着排练秧歌。

屯子中心道来往的人也多了起来。看秧歌的，去供销社的，出来溜达的，看热闹的人络绎不绝，没有冬天猫冬那种气息，沉睡一冬天的屯子开始活跃起来。
吃完饺子，收拾完屋，“发子、荣子你俩和我去供销社”母亲告诉发子、荣子，说着到柜里取钱，又取布票、副食劵、肥皂票，一同前往供销社。
母子三人出了院，大道上大主意、四斜楞、杨软乎几名四类分子拿着条扫、铁锹清理大道卫生，民兵连长崔麻子从村部出来，看见他们几个吆喝道“麻流的，别在那儿磨洋工”，说着走到杨软乎跟前‘当’地一脚“就你他妈的慢”，他们几个吓得不敢吭声。熟话说：一九二九不伸手，三九四九打骂不走。天气太冷了，干活也不得手，四类分子干活儿怎敢偷懒。民兵连长是狗眼看人低，马粪蛋子总有发烧的时候。
提起杨软乎，从上江搬来的，来屯子不几年，无亲无靠，家里人口轻，劳力多，生活过得去，两个姑娘，一个儿子，一家五口人。有一次，杨软乎用衣服兜往家揣队里的马料，喂家里的狗，被马倌儿发现，报告了队长，队长又反映到大队部。
大队部觉得此人来路不明，派出外调专门到上江调查杨软乎，外调的人回来才知道，杨软乎在上江是一个有名的大地主，真是‘拔出萝卜带出泥’、‘福不双降,祸不单行’。
晚上，村部窗外一群孩子趴着窗户看热闹，里面灯火辉煌，冒烟咕咚，人声嘈杂，大家七嘴八舌。李支书在召集支委扩大会，专门研究杨软乎隐瞒成分的问题，给杨软乎定性，拿出明天批斗方案。
第二天，几个民兵早早到村部院内搭台子，广播里不停地播出“社员注意，今天在大队院内召开重要会议，大家伙都要参加，不得缺席”。

人们纷纷的来到屯子院里，院里挤满了人，有来看热闹的，看笑话的，积极参加批斗的。支书高喊“把地富反坏右分子带到台上”，民兵重点把杨软乎第一个押到台上，其他几个陪榜的地主、富农随之也被带到台上，几个人戴着白纸糊的大高帽，胸前挎着白纸裱糊在纸壳的大牌子，高帽写着‘地富反坏右分子’，牌子上写着‘打倒地主XXX’‘打倒富农XXX'，站在台上哈着腰，民兵站在一旁。

支书、队长、民兵连长、贫农代表民在台上坐着，支书主持大会，兵连长崔麻子宣读了杨软乎隐瞒成分的罪行，接着铁杆贫农、老革命、老党员代表纷纷上台批判，台下口号声阵阵。
  批判会进入了高潮，任大虎解开裤腰带，抽了下来，民兵按住杨软乎的脖子，做九十度大哈腰，另外一个民兵把杨软乎上衣服掀起，露出脊梁骨，任大虎拿起皮带使全身力气，抽打杨软乎后背，崔麻子也上来一起打，一个麻子一个虎，真是‘虎骨、虎肉都卖了，就剩虎X了’，杨软乎被他俩打得‘嗷嗷’直叫，最后爹一声妈一声喊个不停，泪流满面，疼痛难忍。
两个姑娘跑上台来，连哭带喊，奔向任大虎、崔麻子，阻止这两个人。这时候上来四个民兵，把两个姑娘架走。批斗完，杨软乎的后背被打的皮开肉绽，回家趴了一个多月才能下地，从此这个罪恶地主的名字落在杨软乎的头上。
供销社里满满的人，上方挂满了大多政治色彩的年画，卖布匹的、百货的、副食的、日杂的四个营业员忙个不停。母亲到卖布匹那儿买了五尺半黄花布，给芳姐做个棉袄的外套，到百货那儿买了一块香皂、一张杨柳青的年画《年年有余》，是个小孩抱着一个大鲤鱼，到副食那儿买了一瓶山葡萄酒、一盒大前门香烟、二斤糖块、十五斤冻梨、三斤咸带鱼，到日杂那儿买了七斤报纸，六十张花纸、三张红纸。这时，荣子赖赖唧唧让母亲给他买鞭炮，母亲说：“年节好过，平常日子难熬”，母亲没有办法，买了几连小鞭，十几个双响二踢脚。
发子、荣子拎着年货和母亲往家走，半路上，母亲看见一个流动卖货的，喊了一声“停一下”，请了一张灶王爷，一张财神爷，到家母亲马上将灶王爷贴到灶坑上面的墙上。
  腊月二十四，掸尘扫房子。过了小年，家家户户开始刷房扫旧尘，因“尘”与“陈”谐音，年前扫尘意味着“除陈布新”；把陈年的“穷气”和“晦气”统统扫地出门。
   照老习惯，吃过早饭，芳姐刷完碗，发子从外面找来凳子。芳姐、发子开始扫尘土，先打扫一遍棚的灰尘，后打扫墙的灰尘，从里屋扫到外屋，从上面扫到下面，统统打扫一遍，不留死角，为下步做准备。
  芳姐安排发子抹浆糊，荣子传递抹好的纸，先糊墙后糊棚。报纸糊墙没有什么技术，只要浆糊摸到，一张挨一张就可以了。糊棚不但浆糊摸到位，而且棚纸的花要对上，糊第一张很关键，它决定整个棚糊的正不正。芳姐到柜里拿出线板，用线从南扯道北、从西扯到东，开始糊第一张花纸，发子、荣子来回挪动糊棚搭的跳，来回倒蹬凳子，忙活一天总算糊完了，屋里亮堂多了，有年的气氛。
转眼到了除夕，早上父亲忙活批柈子，母亲忙活烀肘子肉、杀小鸡，荣子忙活烧火、烧炉子，发子忙活喂猪、扫院子，父亲打发芳姐去杨会计家写对联，芳姐拿着红纸走出院子。

过年家家都要写一些对联，图个喜庆，图个吉利。‘傻子过年看街彼儿’家家户户都写几个门的对联、要写春联、要写金鸡满架、要写五谷丰登、要写肥猪满圈、要写六畜兴旺、要写抬头见喜。
去年，杨会计给他的拐弯张亲家写了一个春联，“宜入新年乐，嫖客满屋坐，撵也撵不走，骂也骂不过，一打又来七八个”张亲家不识字，也不知道亲家和他开玩笑，乐颠颠拿回家，贴在炕墙上。
付老一家爷仨个都是光棍，写了副对联，上联“一家无福三根棍”，下联“父子爷仨六个球”横批“三足鼎立”，这几副对联写的真特殊，有代表性，屯子里的人们笑得不行了。后院的孙叔也是不识字，把对联倒贴在门上，还把‘肥猪满圈’贴在炕墙上。
荣子从外面跑来“哥，我帮你扫 ”，“不用，快完了”发子回答，“哎，我能让你笑，信不信？”,“怎么笑？”荣子问，发子进了下屋找来包装纸、纸绳，把纸铺在地上，用小棍拔了鸡粪蛋，然后包好，用纸绳系好。
发子、荣子来到西墙跟，发子将把包好的类似糖果包撇到大道中央，发子、荣子躲在墙里观察，张林领着家里的小五子从北向南走，“爸爸，我拣一包糖”小五子从地上捡起来，看看左右没人，对他爸说，随后小五子打开一看是鸡粪蛋，“净他妈扯淡”张林骂了小五子一句，荣子偷偷抿嘴乐。

芳姐写对联回来了，把对联往南炕一扔，“你们贴吧，我不管了”说着从柜里拿出新衣服，到镜前穿上，扎了红头绳，带上一朵花走出屋。
  发子、荣子开始贴对联，贴“爆竹声声辞旧岁”，发子马上跑出去再贴“梅花点点迎新春”，天气太冷，走得慢对联冻了，贴不上了。“就剩最后一张了”荣子告诉发子，发子问“剩什么了？”，“新年到，新年到，大家好热闹，老人乐，孩子笑，小孩放鞭炮，明年更比今年好！”荣子念出来了，发子把春联贴在炕沿上方，又把母亲买的杨柳青的《年年有余》贴在南炕墙上。
“噼里啪啦 ”爆竹响起，寂静的山村变得热闹起来，各家各户相继吃饭。母亲、芳姐忙着端菜，父亲到家谱前点亮两支红蜡烛，然后点燃三炷香，拜了三拜回到桌前坐下，发子拿着大茶缸给父亲烫酒，桌上摆着鸡蘑粉、炖排骨、蒸肘子、煎刀鱼四道菜，小三儿把山葡萄酒送到父亲手里，让父亲把酒打开盖。
  一家人乐乐呵呵的有吃有喝，父亲示意一下母亲，母亲明白了父亲的意思，从兜里掏出钱，分给芳姐、发子、荣子每人六毛，其他每人三毛，孩子们反复摆弄钱，翻过来调过去看，平时很少得到钱，只有过年才能得到压岁钱，看见这些钱都是挨着号，嘎巴嘎巴新票，喜出往外，有的拿来书，打开书页夹起来，害怕新钱褶皱。
酒足饭饱，芳姐和母亲刷碗，发子剁饺馅子，荣子炒瓜子，父亲去下屋取来冻梨和糖块，先把冻梨放在盆里，倒上凉水缓上了，然后把糖块放在屋里炕上。大家把活儿干完了，父亲开始分东西了，每人得到一碗瓜子、十块糖、三个冻梨，发子、荣子把瓜子揣到兜儿里各自找自己的伙伴玩去了。
玩够了的发子、荣子回来，父亲、母亲和芳姐包饺子，发子跟父亲学擀皮子，母亲包了几个麦穗儿饺子，荣子一边扒蒜倒蒜酱，一边烧火，芳姐找来一分硬币洗了洗，放在一个饺子里，谁吃到有枚硬币的饺子，谁明年一年的运气好。饺子快要包完了，眼瞅着剩下饺馅子，母亲脸上露出笑容，寓意一年财源滚滚。
“叮当、叮当”二踢脚作响，“啪啪啪啪啪啪”小鞭想成一片，过年了！荣子和小三儿争着去燃放鞭炮，母亲煮饺子，父亲在家谱前祭祖宗。父亲喜欢吃汤饺，芳姐特意端来一盔儿汤饺，大家吃饺子，有的吃到了麦穗儿的饺子在显，可是，最小的老波儿没吃着麦穗饺子，哭闹起来，怎么说也不行，就是要麦穗儿饺子。发子急中生智，拿了一个饺子走出屋，到外屋用牙咬了一个很像麦穗儿的饺子，拿进了里屋“看看这儿还有一个麦穗儿饺子”，老波儿看见这个饺子高兴了，也不闹了。
饭桌上，谁都想吃到有硬币的饺子。为了吃带有硬币的饺子，大家已经吃撑了，眼看吃的没剩几个了，可是有硬币的饺子还是没吃到，芳姐、荣子用筷子翻动饺子，看看哪个饺子有硬币。
  什么原因呢？大家在纳闷，“噗呲”一声，少言寡语的琴儿笑了，从兜里掏出来硬币说“在这儿呢”，原来琴儿吃到饺子没吭声，特意让大家贪吃。
吃完饺子，芳姐对发子、荣子说“你俩儿去上李支书家，把他大门的‘福’字偷来，他家过得好，这叫偷福”，听了芳姐的话，发子也祈盼家里过上好日子，开门哥俩儿跑了出去。一会儿的工夫把‘福’字偷回来了，芳姐把‘福’字放在家谱堂子上，又点了三炷香，拜了三拜。希望老祖宗保佑发子一家，大富大贵，一年更比一年强。

十一、县城卖猪

“玲玲玲”一阵闹铃声把正在酣睡的发子惊醒，发子一骨碌起来，虚闭双眼迷迷糊糊穿上棉袄棉裤，脚插入棉胶鞋里走到外面，借助门缝一缕灯光，找个地方撒泼尿，抬头看见满天闪烁的群星，发子打了个冷颤，转身进了屋。

发子走近外屋炉子旁，打开炉盖子，把昨天晚上准备好的柈子填到炉子里点燃，洗了把手，找来一个小闷罐，掏了半碗小米，放在炉子上插粥，用勺子搅合着，一会的功夫粥已经熟了，端来一碟子大酱，找来几片白菜叶，盛了碗小米粥，白菜沾大酱，吃起了早餐。
此时天还没亮，发子摸着黑来到王二叔家。二叔家院子点着灯, 一辆马车停在院子里，车上装着一个木笼子，木笼子里面很多头猪崽，“咯咯”直叫，二叔问发子“吃饭没有？”，“吃过了”发子回答，“那就上车吧”二叔让发子上了车，车出了北门。
虽然清明刚过，早晚天气还很冷，西行的路上吹来阵阵冷风，发子畏缩在车辕子边，回避寒冷。父亲得知二叔从队里请了马车，要去县城卖猪崽儿，父亲找二叔商量，把家里卖剩下的四头小猪崽儿一同捎到县城卖掉，二叔害怕卖多卖少落埋怨，就让发子一起去，昨天晚上，父亲已经把四头小猪崽儿摸了记号送到二叔家，装到笼子里。
东方见白，外面有些朦胧。车轱辘碾压冰棱发出“咯噔咯噔 ”声，发子抬头一看，车已经下了江坎，来到江面上，往下瞧马蹄子踩到江面冰上冒出水，二叔说“没有沿流水，勾不起老冰排”,发子知道二叔说话的意思，“谷雨不开江，憋死老王八”，这就说明大江现在不能走了，发子心惊胆战，哆哆嗦嗦过了江，车上了江坎发子才松了口气。
车进了县城向北走，直奔北大营正阳市场，进入市场大门，按猪崽的头数交畜禽管理费，交完费进到市场里开始交易。发子第一次出来卖东西，不知怎么样做，只好随帮唱影，浑水摸鱼。
好热闹的市场，人蓄吵杂，熙熙攘攘，热气腾腾。市场里有母猪、仔猪、公猪，最多是猪崽儿，猪崽儿应有尽有，有白的、花的、黑的；市场里有卖猪的、有买猪的、有看热闹的，最多是猪贩子，猪贩子多得是，光看不买，来回压价；市场里有大马车、小马车、老牛车、小推车、自行车，最多是马车，车车满载；市场里有江南的、江北的、山里的、周边的，最多是山里人，口音嘈杂。
太阳升起很高了，春天的太阳暖洋洋的，早上的凉意早已没有了。地上的冰血开始融化，冰水、尿水在市场里淌流，发子身上的棉衣开始“武（捂）汉（汗）了”，汗从头上往下淌。二叔家的猪崽儿让一个山里来的小贩子一窝端走了，就剩下发子家的猪崽儿，几个小贩子看了几个来回没相中，发子犯愁，难道这几个猪崽儿卖不了还得拉回去？
接近中午，市场变得冷清。四头小猪仍然在笼子里来回蹦“吱吱”叫，二叔一边喂马一边打量商贩，发子东张西望，寻找商机。一辆马车旁，一个黑大个儿，头戴一个毡帽头，黑色的棉袄扎着一条皮腰带，一条家织布的免挡棉裤下穿着一双大头鞋，手里拎着两条麻袋，嘴里吵着山东口音“俺就买四个，多一个也不买”，站在一旁的发子听得真切，发子有些喜悦，觉得有门。
发子用手桶了黑大个儿一下，黑大个儿看了发子一眼，似乎明白什么意思，跟随发子到了马车前，“你的猪崽儿怎么卖呀？”二叔抢前说“四个一起卖”，“多少钱？”“一个三十五”，“三十怎么样？”，“再加一点吧”，“那就三十二，我就装袋”，“三十二就三十二，定了”，讨价还价后，黑大个儿解开棉袄扣，从里兜掏出钱数了数，递给二叔一百二十八元，把麻袋打开，两个猪崽儿一袋，系好放在大金鹿自行车货架上，推车出了市场，发子也松了口气。

二叔看看表说“时间不早了，两点多了，别上饭店吃了，买点干粮对付一下”，张老板说“吃吧一口不饿就行了”，二叔跳下车，急忙到饭店买了几根麻花。二叔、老板子、发子三人坐在车上慢慢悠悠往家溜达，路上边走边吃麻花，发子咀嚼麻花，感觉格外的香，心想吃麻花也是好生活了，平时上哪吃去，这回出来对了，还能吃到麻花，看看县城。
天色渐渐暗了，白天的热度已经消失，凉气上来了，穿棉衣棉裤没觉得冷。一路上二叔和张老板说说笑笑，东扯西拉，张家长李家短说个不停，东北三大宝“人参、貂皮、靰鞡草 ”，东北三大怪“窗户纸糊在外，养护孩子吊起来，大姑娘叼个大烟袋”......
不知不觉车下了江坎，就听“咕咚”一声，张老板喊了声“不好了！”，发子猛然一愣，车掉进江里了，马在水里，车在水里大半，我们三人几乎同时跳到水中，推车的推车，拽马的拽马，老板子一个劲的喊号赶马，齐腰深的冰水浸透了棉裤，寒冷的冰水刺骨疼痛，三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把车马弄了上来，棉裤全透，两个棉袄袖子也湿了。
天色已晚，寒气逼人，冷风袭来。从镇上到家还要有七八公里路，车轮碾压冰雪车辙搁楞搁楞作响，发子的棉裤和两个袖子冻成冰棍，敲打猪笼子咯咯作响，畏缩一团，冻得咬紧牙关，哆嗦打颤，冷得要命，这罪难熬啊。

十二、队里备耕

告别寒冷的冬天，大地回春，天气变暖，猫冬的人们伸开腰，开始忙碌起来。
队部是个筒子房，屋外电风轮哄哄、电磨呼呼作响，房间热气腾腾，安豆腐官在豆腐锅旁双手摇晃过包，忙个不停，然后手拿梁瓢舀出刚刚用卤水点好的豆腐脑，填进模子里，不慌不忙地把豆腐包布铺上，将秫秸帘子盖上，在放上石头压上，再点刚刚过完包大缸里的豆浆。
里屋坐满了换豆腐的人，那边排满了各种颜色，大小不一的饭盆，饭盆里装有金黄的大豆，饭盆的顺序就是人来的顺序。这边等待的人坐着的、站着的、蹲着的，有唠嗑的、有侃大山的。
炕头上躺着张大肚子，眼睛睁着看着大伙扯闲白，滑门吊嘴肖二白了他一眼，过去照屁户就是一巴掌，自然自语冒出一句“付老一，大肚子，刘希五，蓝柱子”，大肚子起来回了肖二一句“你这个肖靠楞也不是什么东西，你是干活俩不顶一个，扯犊子一个顶仨”，“你是干啥啥不行，吃啥啥包了”，肖二不慌不忙地回了一句。
接着大肚子直奔记工栏，开开门，在边旁拿了个豁牙碗，鼻涕拉瞎地走出屋直奔大豆腐包旁，“安叔给我来点豆腐边”，“我是拿你没有办法”，说着自己把几块豆腐边放在碗里，也不知从那弄的大酱用筷子握到碗里，吃得津津有味。

大肚子姓张，大家都叫他张大肚子，大名谁都不知叫什么，小的时候没爹没妈，屯子窝窝囊囊的老付头收养了他，老付头还收养了刘希五，蓝柱子。大肚子能干活，整天磨磨叽叽的干慢活，不闲着，出工出力不出活。谁家有活少不了他，大家对大肚子既同情又可怜，有点好吃的都给他吃，余下的衣服也给他穿。

安豆腐官进屋拿着称开始量豆子，一盆盆量，也不记账，记忆力好，谁家多少都能记住。量完豆子，回到外屋拿着戳豆板往盆里捡豆腐，人们端着豆腐陆陆续续走了。安豆腐官做的豆腐块大，白嫩，颤颤巍巍的，真是快刀打豆腐四面见光，忙完大豆腐开始泼干豆腐，干豆腐是功夫加技术活，铺一层泼一层，铺一层泼一层，铺完用干豆腐榨硬挤压。

太阳已经升起很高了，昨天的队委会研究备春耕生产，早上人就上来了，三个木匠拿着工具走进西屋，肖木匠修理夹板子、牛样子、滚子、小拉，赵木匠做犁杖、耲耙、点葫芦，柴木匠拿着锛子锛柞木，把柞木规方做爬犁。
外面四人打马套，张三和老五使用三连匾晃着膀子给绳子上劲，李二和大勇用两根棍子插入三股绳坯子里来回撸，撸掉绳坯子上的毛刺，打完的绳子光滑。
东屋有几个车老板插马套，做大朓、丘髽子，有说有笑。李老板子是个老实人，他们几个合伙说事，说他是电影《青松岭》的钱广，会甩大鞭子，钱广三鞭子，李老板子四鞭子。说他老伴是小辣椒，天天跟他后屁股，叫她跟屁虫。张老板子说“人家儿的好坏看什么，瞅瞅锅台，摸摸炕，看看老娘们大襟亮不亮”，“李老板子你家小辣椒大襟没抹油？”，“摸不摸油管你屁事儿，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亲家马老板子帮腔，张老板子说“你俩是大笸箩扣王八圈儿里的”。
大家拿他做笑料，他呲牙笑不吭声，王老板子说肚子有点痛，起身要出去，蔫巴人李老板子抢一句“肚子痛不算病，有泼屎没拉净”，在墙角认真修马鞍子的汤五说“卯子工稀吊儿松，拉屎尿尿半点钟，坐炕头也有工”，闲置一冬天的老板子终于见面了，一边干活，一边闲扯淡。

行者无疆

乡情（二）

文章评论

夹缝幽草

兰的清幽

水冰月

冬莉雅（祝[em]e327801[/em]福）

冬莉雅（祝[em]e327801[/em]福）

ヾ蝈蝈メ

菊开一夜霜

菊开一夜霜

菊开一夜霜

如意

蓝色的梦

心无掛碍

素荷

刺梅

飘逸的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