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情(六)

个人日记

                                                          十九、 新官烧火
             
      第二天早上,张生吃过饭,来到冰冷的大队办公室,掏出炉子灰,取来柴禾把炉子生着了。然后打了一水桶水,用水瓢浇了屋地。这时,陈娟和于欣到了大队,他俩刚坐下,徐振也到了。张生说“大伙儿都来了,那就把我的想法说说吧,工作队信任咱们,百姓认不认,那叫二条不叫二条还两梭子,现在最重要的是头三脚要踢出去,按照工作队的要求,当前重要的是把沉睡的老百姓唤醒,另外在屯子里的墙上、电线杆上张贴一些标语,搞搞宣传”。
    “存在这个问题,我想也对呀,让群众动起来,以动制静”于欣操山东腔调抢了一句,张生继续说“当前要干的也就三件事儿,排练节目、扭大秧歌、送粪”,“不行咱们分一下工吧,陈娟管练秧歌这块儿,于欣管冬季送粪,徐振管排练节目,我安排杨会计写一写宣传标语,再找两个人贴出去,这样行不行?”几人异口同声说“没有意见”。  
    开完了会,张生出了大队去找杨会计,他们三人是姐仨出门子各忙各的事儿。陈娟和徐振各自拿着小本子坐在那儿冥思苦想,开始划拉人了。屯子里有点文化的、说得出的、有点能力的就这么几个,也不管他俩写在自己小本子里的人名有没有重叠的,互相不打招呼,也互不相让,狗舔廖子各儿顾个儿,于欣看看他俩站了起来,开门便出了屋,走出大队。
    平常只顾拉车不抬头看路的这个屯子,今天却刮起了风暴,关心起政治来了。屯子里有人背地里对昨天的会议决定议论纷纷、指桑骂槐、指指点点、说三道四、褒贬不一。一部分人对这个平时好
三吹六少、滑膜吊嘴、人模狗样的徐振当团书记不理解,有的说什么昨天他家祖坟冒青气了,还有的说什么皮袄换皮裤其中必有缘故,不管别人说啥,狗尿台不及长在金銮殿上了。还有一部分人对这个落落大方的陈娟当副书记就是当之无愧,在学校里入的党,学习还好,还真行有眼力。
    
徐振现在心情好,情绪高,乐颠地满屯子跑,问张三、找李四、求王六,腿都跑直了,嘴也磨破了,一个人也没找着。徐振无精打采地回到了大队办公室,先喝口水,坐在那里搭了脑袋好像跟老二算账呢,一言不发。这时站了起来,在屋地踱来踱去,嘴里还叨念着“磕碜”,方法不对也不问,擦粉进棺材死要面子。张生和徐振脚前脚后回到大队,坐在一旁的张生说了“你这是狗咬X子干打转转?猴子不上杆不就多敲几遍锣不就得了吗?,先找会扭的”。听了张生这番话,果真也不在地上走了,一屁股围到炕边,慢慢的喝着开水,开始反思了
    陈娟诡计多端,没有按照小本子上划的名单找人,坐在凳子上不声不响,光棍做梦娶媳妇正想好事儿呢。沉思片刻站起身走向炕边,从炕上拿起红黑白三色羊毛线围脖向肩上甩了甩,在脖子上缠了两圈儿,戴上棉手套,出了大队。
    外面冰天雪地,陈娟吸着寒气,两只反毛皮鞋踩在冰雪的地上发出“咯咯”直响。陈娟向北直奔隔一趟房的道西第二家,推开木门进了柴木匠家。老木匠上前座并“小娟子你来有事吧?”,“大爷,找你帮我出出主意,这不大队要排秧歌,让我管,咋整啊?”陈娟说,柴木匠有点戒备试探着说“小娟啊,虽然我过去是指导过秧歌,现在不同了,正是路线教育时期,我这样的身份别把我卷进去”。
    屋里沉默了一会儿,陈娟见柴木匠有点为难,为了打破这个僵局问“大爷,杰子去那儿了,我俩儿同学?”,“杰子
没有啥事儿,出去玩儿了吧”老木匠回了一句,然后陈娟斩钉截铁地说“既然晚辈来了求你,有问题就是我的事儿,与你没关系”,说着陈娟看见老木匠有些缓和。
    柴木匠慢条斯理地说“那好吧,看看这样行不?咱们村办就办高跷秧歌。眼下,当务之急就是先把四队的铁匠铺启动了,让刘铁匠和李如意打马掌钉和铁箍。找几个木匠集中到队房子做高跷,再组织队员,高跷的料由队员自家拿,量队员的身高给木匠铺,秧歌队整体高度一致,不妨小娟你试一试吧”,陈娟豁然开朗,又说“大爷。抽上来的队员踩高跷还不会走呢,怎么办呀”,“不急,木匠做完了高跷就让队员绑上,扶着墙走,然后拄着棍子走,会的队员教不会的”柴木匠耐心地告诉,陈娟道了一声谢,胸有成竹地走了。
    柴木匠中上等个儿,用几句话来概括他,两耳垂轮,炯炯有神,雷厉风行,当机立断,幽默风趣,文弱书生,办事透笼,有求必应,手艺精湛,一丝不苟,和蔼可亲、吃苦耐劳、勤俭节约,说白了就是做事光屁股坐板凳有板有眼。柴木匠是发子父亲的舅舅,发子的舅爷。柴木匠家中姊妹
十二个,八个哥们,四个姐妹,家中排行老二,发子的奶奶在姐妹中排行老大。
    清朝末期,关内
兵荒马乱,旱灾、水灾接连发生,民不聊生。柴木匠跟随老人闯关东来到东北,落脚在火龙沟的杨坤,看到这里天蓝水清,地肥草绿,山清水秀,绿树成荫,这地方真的很好。一家人喜出望外,就在这里扎根了,苍天有眼,赐给柴家一个安身之地。
    镇南山区有五大天王,即杨、邹、褚、王、曲五家大户。杨坤是镇南山区一个有名的大户人家,若要再此落脚,必须要拜访杨坤。柴家经过别人的引荐,求爷爷告奶奶的,祈求杨坤,杨坤好不容易允许在此处安营,但有个条件必须远离他家,真是大
酱缸里腌石头一言难尽啊
    落脚后,在一个荒草坪上支起了板夹泥的马架子,一家人安身于这个马架子,依附临近的几个大户,
以租地、打长工、打短工维持生活。一家老小一年不停地劳作,仍是过着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家里除了人多外,剩下什么都没有,穷困潦倒,就是耗子进到屋里都是哭着出去的,真是一贫如洗呀
    民国时期,柴家的孩子相继长大了,经过努力,生活总算癞蛤蟆打苍蝇将供嘴了。柴家老二、老三先后学了木匠,会做各类的木工活儿,从屋里的大到箱子、炕柜、八仙桌子、木凳,小到锅盖、锅叉、水瓢等;屋外的大到板仓、风车子、马车、房架子,小到爬犁、牛样子、窗户、门、棺材等,样样活儿都能拿得起来放得下。一手好木工活儿远近闻名,南到邹大房子、北到曲家围子、西到王家屯子、东到褚家,还有附近零散的小户人家,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柴木匠是棵大树,扛着家里这杆大旗,对外沟通交往,对内居家过日子,对兄妹呵护有加,都能让他们读几年书。人怕出名猪怕壮,这方圆几十里地一提柴木匠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嘎达没有柴木匠没去的地方,踏遍青山绿水,吃遍百家饭菜,历尽千辛万苦,钱也赚了一些。积攒下来的钱,要排上正用,钱多了开始置地,劳力多开始刨地开荒,木工活儿干多了以工换地,不几年家里有了一些土地,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部费工夫。土地逐渐的多了起来,自己种不过来,找长工、找短工,靠辛苦劳动富裕。
    土改时期,柴家的土地经过几年的苦心经营,虽然没有五大天王的地多,但是也不少了,在当地也是小有名气。在屯里,柴家是个和善之家,长期帮助别人,行善积德,在屯子没有民愤。面对土改,贫下中农对柴家仁义和善都不忍心往重了划,最后没办法划了个‘富农’,这帽子扣给谁呢?哥儿八个,家有千口主持一人,柴木匠一人担了过来,扛着抹不去的罪名,从此戴上了‘富农’的帽子,这不是今个儿攒明个儿攒,攒了钱买把伞,来场大风撸了杆,土改工作组把柴家的地分个精光。其他家人都是铁杆贫农,当兵的升团长、教书的当校长、工厂的当车间主任都没有因成分耽误他们的前程。
    “望乡台上高歌不知死的鬼,你上哪去?”于欣喊张林,张林看见刚刚上任的队长连忙说“炊事员行军替人背黑锅呢,”于欣问“怎么的了?”“嗨,别提了,头两天在大道上碰见王富,和他唠嗑的时候周才来了,后来刘明找我,说我在他背后捅刀子,你说我能整他吗?”,绿豆蝇子的庇护有点抱屈的张林显些无奈。于欣说“别上火,准是他妈的周才这个瘪犊子搞的鬼,穷棒子烟袋没有嘴儿事儿,没当上团书记心里不是滋味,这个连毛胡子吃炒面里挑外撅的家伙”,“是啊,纯他妈的吃里爬外,老于找我有事啊?”张林问了一句,于欣“明天早上早点去队里送粪”,张林应了队长,往家走去。
    西斜的太阳就要落山了,山村变得昏昏一片,
“嗖嗖”的西北风吹得树稍“呜呜”直响。家雀在树杈上蹦蹦跳跳,“叽叽喳喳”叫着等着进窝。风卷着栅栏里的积雪“沙沙”作响,刮到路上道道雪檩子,电线杆子上的宣传标语被风刮得“哗啦啦”响个不停。寂静的山村从马号传来“哞哞”几声牛叫,鸭子、大鹅、小鸡早已进架,闲着一天的人们早已吃完了晚饭。
    屯子里的道上几乎没有人出现了,只有于欣在大道上影影绰绰的晃荡,过了小桥直杵到唐二家,“吱扭”一声,开门就进了里屋,屋里热气腾腾的,“整什么玩意呢,冒这么大的气?”于欣说着进了里屋,原来唐二他妈在外屋熬糖稀,弄得满屋的热气,唐二他妈也没看清谁进屋,还在外屋忙乎。
    “哎呀,大火烧竹林一片小光棍,黑灯瞎火的你们几个干哈呢?”于欣惊讶道,呼呼聊聊的油灯下,发子和唐二、起子、扣子围在油灯旁,挤在一起看小说《林海雪原》,看得起劲,大伙儿见于欣进屋故意不理他,低头还在看。于欣又说“哎,疤瘌眼长疮坏到一块了,怎么着?明天你们几个都给我干活儿去?到队里送粪”,唐二站起来说“十两纹银一定,我们早早去”。
    第二天,一大早发子来到马号,唐二、扣子、张林、起子也都来了。队长让发子和张老板子一台车,扣子和唐二一台车,张林和起子一台车。
人老奸马老猾,三个老板子装腔作势地整理牛套,发子和起子拢撒箱板,拢好后发子慢腾腾地来到井边,打水饮牛,到井边一看,井口已经冻的柳罐下不去了,赶忙喊了一声“起子你赶紧烧开水吧,井冻死了”,起子应了一声和扣子回屋烧开水。水开了,发子用水壶浇井口,不多时井口烫完,起子、扣子牵来老牛,发子紧摇辘轳打水,倒在牛槽子里,开始饮牛。
    套好了车,老板子赶到粪场,发子从车铺板下抽出扳锹和铁镐,先用铁镐沟活粪块儿,再用扳锹往高高的撒箱板里装车,三个老板子杵在那儿也不装车,开始扯上了,张老板子站在牛车辕子前说张林“你满嘴跑火车,没事儿还卷到政治上来了”,张林说“滚犊子吧,二十一天不出鸡你个坏蛋,跟我有一毛钱的关系吗,阎王爷贴告示鬼话连篇”。
    张老板子把话题一转说起了四大红、四大白、四大小,张林一听来荤的更起劲,嘴里滔滔不绝全是这样的话,张林把扳锹杵在地上面对着起子一只手比划着“我俩先说荤的,后说粉的、再说你们几个过瘾的,让你们小哥仨长长见识”,张老板子回了一句“对呀,不然不白当一回爷们了吗”,他俩白话的嘴直冒沫子。他俩说的全是书本里没有的,发子从来没有听过这些无趣么黑的东西,听起来赶上色情小说一样,不怪人家都说
十个老板九个骚,一个不骚大酒包
    车装满了,张老板子让发子上车,发子把扳锹扔在车上,脚蹬着撒箱板上了车,坐在前边粪块儿上,张老板子赶车出了屯,驶向东大排。路上,张老板子教发子怎样赶车,向里向外怎样吆喝。然后,张老板子一边赶车一边不停地哼哼着小调‘送情郎和月牙五更’,慢悠悠的牛车撵着冰雪“吱吱、嘎嘎”直响,
东拽西晃向前走,坐在车上的发子看着白茫茫原野,思绪万千。
    第二车装满了,张老板子说“发子你自己赶车送一趟”,“我能行吗?也都没整过”发子有点胆怯,“没事儿的,一回生二回熟嘛,熟中生巧,赶两趟就好了”,张老板子给发子打气。发子把镐头放在粪堆上,把扳锹甩到车上,战战兢兢地从车辕子上了牛车,拿着大鞭子“架架、喔喔”的吆喝着,车晃晃悠悠出了屯,此时,发子不觉得害怕了,坐前边威风凛凛有些得意。
    路上,牛车左摆右拐前行,只听“咕咚”一声,牛车掉进沟里。牛车打压子了,发子顿时懵了,不知所措。看见驾辕的大黑牤子被压在车辕子下后腿直蹬,瞪大蓝蓝的眼睛,呼呼喘着粗气,牛嘴里淌出来了粘液。发子急的一身冷汗,赶忙拿起鞭杆子“咣咣”用足全身力气捶大黑牤子,无论怎样打就是不动弹,再打前边里套和外套老牛就是不动弹,哪个老牛也不听你的使唤,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这时大黑牤子翻白眼了,也不喘粗气了,腿也不那么蹬了,眼看大黑牤子被车压死。发子赶忙打开撒箱板,把粪块儿往大壕沟里卸,一车粪不一会儿就卸了,车卸完了,大黑牤子向上一串站了起来,站在牛车辕子里蔫了,发子也喘了口气,轻松多了。
    刚才的惊吓,发子的心还在突突,不知不觉的觉得身子有点冷。发子整理一下牛套、鞍子,坐在车辕子上赶着空车往回走。迎着凛冽的寒风,不时地打着冷颤,不知不觉地进了屯子。刚到中心道陈娟喊了一声“发子停一下!”,“吁吁”车站下了,“找我什么事儿”发子问陈娟,“明天你去大队,秧歌队缺人,你和起子、扣子都得去”陈娟安排发子,发子应了陈娟,发子心想可下换活儿了,然后把车赶到了粪场。
    晚上,陈娟来到起子家西屋,一进屋于景录笑呵呵地问陈娟“小鬼这两天玩的怎么样?累不累呀?”,陈娟一边从大衣兜里往外掏爆米花,一边说“还好,就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就不错了,慢慢就好了”老邹在一旁搭了腔。于景录说“人来齐了那就开会吧”,屋里的人一边“噶嘣、噶嘣”吃爆米花,一边开会,大家详细汇报了近一个时期的工作情况,队长于景录部署了下一段的工作,特别对当前社会治安、安全防火做了严格要求和安排,为了配合当前工作,又宣布了梁大毛愣当民兵连长,常兰当妇女主任。

文章评论

冰点

长篇连载,辛苦![em]e160[/em]

一笑

欣赏好作品,新年快乐!

兰馨惠香

[em]e179[/em]很棒的文章,哥哥辛苦了,读着这些文字,童年的一幕仿佛就在眼前,很亲切!

红颜

文笔细腻的小说,欣赏,友辛苦了,没有驾驭文字深厚的功低,是很难成写成小说,而友小说精彩纷程,令人佩服!

柴淑杰

辛苦了发子,太好了。你真的有写作天赋啊!把我都忘了多年的爆米花都写上了。让我此时很想那咯蹦咯蹦的声音。[em]e120[/em]

悠悠我心

佩服你的精神, 欣赏你的美文, 跟着你回忆那些已经忘却的事[em]e179[/em] [em]e160[/em]

田园小妮

感觉能写长篇小说,那都有一定的文字功底,着实令小妮佩服啊![em]e121[/em]

万里云

在浅浅的光影里寻觅,在变换的季节中守候。一次不经意间的点击,有幸在网络中遇见了你!缘分是如此的奇巧又是如此令人惊喜。让我们好好珍惜,珍惜每一次真诚的相逢与感动!美丽邂逅在空间,真诚祝福到永远!祝友冬日安好!

夹缝幽草

文笔细腻,如在其中。发子父亲舅舅和发子奶奶的关系,想了很久,豁然贯通他们是姐弟关系。发子独自驾驶牛车,真为发子担,但是发子很聪明。

夹缝幽草

长篇小说可拍电影,东北第二个莫言了。

红颜

长篇小说可拍电影,东北第二个莫言了,呵呵,红颜严重赞成!

红颜

烂漫的雪花 ,洗净了沉睡的大地 , 拨开雪白的外衣 ,春色... 嫩绿在蔓延 , 春暖花开 ,新一年 ,新希望 , 友友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