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武夷二峰记(二)
个人日记
偶遇桃树坪 (5月2日,中雨)
早上,我被屋外激烈、吵闹的雨声于梦中惊醒。
天气非常糟糕,大雨瓢泼加上时有闪电和闷雷。我们一番讨论后,决定留守向导家静候天象。坐在屋檐下,我开始细细地品味着我们宿夜的山前村的环境:村庄地处武夷山脚的大山深处,四面群山环绕,绿荫匝地,鸟鸣啾啾。人处其中,如沐浴于绿意盎然的澡盆之中,虽有些湿漉漉的雨雾弥漫,却让觉得人神清气爽、心旷神怡。这不是神仙居所、人间瑶池,又能是哪里?更是于稠雨之中,云升雾绕,如一条条洁白如玉的丝带系于青山之间,让人仿佛沉溺于水墨画廊、蓬莱仙境。“采菊未必尽陶叟,南山依然栖仙翁”,便是此刻心境的写照。
对比一下与山前村近邻的另一村庄,更能说明山前村的幽深、僻静以及久远的历史。
山口第一个村庄叫王村,再进约五里地,叫和尚坪。《铅山县志》有诗曰:“一纸和尚坪,顷刻成丘墟;白骨蔽原野,流血成川渠。”据记载,这里曾是一个纸槽集中的山村,当地纸业工人和农民不堪忍受压迫剥削发生了暴动,参加暴动的群众有六七百人之多,起义者拥立一个十多岁的儿童作“皇帝”,设置大元帅、大将军、军师、掌旗官等指挥官。后围攻铅山县城(现永平镇),被县警署设伏,大败而退出县城。和尚坪的房屋、纸槽烧得一干二净。当然,“皇帝”的故事还不仅于此,沿着左侧的五府岗山系延伸,还有皇帝殿、龙头岗、英将等的山名地名为证。由王村入山五里地至和尚坪,而由和尚坪再进山二十五里至此地。
早饭后,老兵与一流、大地、米老鼠结成玩牌的麻友,我便跟随觉悟、万非、向导驱车到王村买米、买菜。
由王村至山前的回程路,我更能真真切切地感受武夷山下的僻远与原始。从王村朝山前村方向进山,一条清澈的小河与约四米宽的水泥路缠绕着蜿蜒爬行,穿竹林,切岩壁,到达最原始的大山深处。山谷之中的溪和路蜿蜒相伴,一个灵秀飘逸,一个稳重厚实,他们像一对恋人默守着山中的日月晨昏。山前村庄除了沿溪而上的一行东倒西歪的杉木电线竿,和夹在陈旧破落的木头老屋之间的混凝土房子外,便难寻觅其它现代文明的踪影了。
上午,雨势一发不可收拾,像位嗲嗲不休、唉声叹气的老人。涅磐与蓉儿一整上午不见踪影,等到觉悟为大伙做的饭菜端上桌时,俩人从稠密的雨帘中扎入屋檐,整个人儿成了落汤鸡。原来,俩“神经科的”朝五府岗方向“走私”,来回暴走了三小时多。
下午虽然雨停了,但云雾笼罩缭绕着灰色的山峰,显然此时登山,有“藐视”天庭之嫌。老兵等四人继续玩牌;涅磐、蓉儿在廊檐下烤火烘衣;觉悟等仍在梦呓之中。一点半时,我闲暇无事,见雨后初霁,山色如新,便决定独自朝大山深处的方向探视而去。
由山前村朝大山深处延伸的水泥路,经村庄后开始分道,左侧便是连接登五府岗的路,路面仅硬化了约200米路程。考虑到左道是明日登五府岗的必经之路,我有意选择向右的水泥路进山猎奇。道路的路况和王村进山前村的相同,公路与小河交错而行,像一对相濡以沫的夫妻。但如果说路、河为夫妻的话,那么山、河则是缠绵悱恻的情人,亦如我与山与河的关系。公路两侧茂林修竹,浓绿欲滴,一股翠竹的清香萦绕鼻息之间。我走得极慢极悠闲自在,就像一尾游在青山绿水中的鱼,漫不经心,怡然自得。我不知道此行要往何处去,也不需要知道此行得何处去,只是寻找一处心的归宿,寻找心安和心静的处所。
我终于明白:对山水的挚爱,源于深埋内心深处的那份返朴归真、追求宁静的冲动。
约走了一刻钟时间,在公路的一处回形弯道处,一座长满绿藤和青苔的石拱桥孤独而寂寞地挺立于小河之上,竹林之处,寂静之地。来路被水泥公路粗暴地铲断,不见了踪影。去路却是一条显得极为古老的石径,由竹林深处蜿蜒而去,朝着大山的更深处攀爬、消失。石阶和石板上铺着一层厚厚的干枯的竹叶,看得出石径已鲜有人行走了。
再往前溜达了一会儿,水泥路绕了几道急弯。突然,一座比山前村更加破旧、古老的村庄跃入眼帘,让人促不急防,惊得你呆在原地。村庄隐藏于郁郁葱葱的树荫之中,时隐时现,似有似无。它的规模比山前村小一些,尽是破败不堪、摇摇欲坠的木房子,看上去让人觉得极其沧桑、伤感和落寞。入村口的水泥路两侧各挺立一棵古树,像一对护卫村庄的门神。左侧是一棵挺拔笔直的古松树,直插去宵;右侧一棵红豆杉树,上面钉了一块武饬林场的古树保护牌:800年。这时,我发现这个村庄古树林立:其中村庄中心的红豆杉树龄1500年;而水泥路尽头的银杏1600年以上,须四、五人才能合抱树干。
我刚踏进古村的时候,一辆三轮电动车驰入村庄,就在我的早退前吆喝卖菜。通过与买菜小伙子的闲聊,我得知村名叫:桃树坪,村庄已500多年历史,十一户人家全部姓吴。由此,可遥望云雾缭绕的五府岗顶峰。
桃树坪,这是一个诗情画意的名字,让人感觉能摸到到它的旖旎、淡定和偏远。当听到名字时,脑海中随时会浮现出这样一幅画面:青山绿水之中,一片桃园,几间草庐,门倚一位面若桃花的思春少女……这绝对是心灵寻觅、向往的最美的归宿了;绝对是我可以托付终身、托付生死的处所了!多少年来,我无时不想有一天栖居大山深处,一条石径,一条溪流,几间木屋,几亩桑田,几棵桃李,一方鱼塘……有鸡犬与虫蛐吵闹,有玩童或老妪来往,沉淀着村子的宁静。这时,村庄里走出几个闲人买菜,打断了我天马行空的思绪。
与卖菜的小伙子闲聊后,我终于了解到此处便是赣闽交界的最后一个村庄了。再前行一小时路程,便是武夷山系的一个桠口,温岭关。卖菜小伙断断续续和似懂非懂的方言让我的听觉倍感吃力,但我保持着足够的好奇和耐心,交谈许久后我弄清了:温岭关为武夷山系中闽赣交界的九大雄关之一——“不知是闽越王首先跨越此关,还是汉武帝挥军南下,过关斩将,一统江山”。这是我首次听到“闽越国”、“东越国”、“闽国”等讲叙,听着听着我心中不由兴奋起来。在这荒凉的穷山僻壤,如此一次随意的出行,却突现出一条延伸了2500年的闽越古道,等待着我去探访,不是老天对我的厚爱又是什么呢?这肯定是人生中一次不可多得的偶遇了,这样的机会往往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想到这里,我能不兴奋和激动吗?
我如若有幸参加你的葬礼,并不是诅咒你先我而去:而是想留下来,替你孤独地守护那一处你深爱的风景!
2015-6-5
文章评论
共醉明月(上善若水)
对于你这样无比热爱自然对一切充满好奇的自然之子来说,上帝总会给你意外的馈赠;更有你很平民的性格让人很亲切。文字不仅很优美,还更凸现你的精神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