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依墟里烟

个人日记

同题擂台
依依墟里烟
紫雪
静静的夜晚谁来陪伴我?
在歌厅唱得声嘶力竭的,放纵的悲情掩盖不了失落,没有什么草原的约会,也没有青梅竹马的安慰。不管爱江山更爱美人的豪情被抒发得多么动人,依然唤不来那让我享受冲动的惩罚的那个人。我愿意为你流浪到戈壁也好,被你的皮鞭轻轻打在身上也好,统统是别人的。今夜的寂寞让人陶醉,我却只能在深夜里独自买醉。
完全不知怎样回的家,醒过来已是阳光刺眼的下午。电话里有好多红色信号,酒局饭局,见鬼去吧。我关了机决定放假,到一个找不到我的地方去清静一下。
站在李树下,抬头看着如雪的李花,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抑制自己的滔滔激情。拍摄,为眼前的春之精灵拍摄。那纤细的花蕊,柔嫩的花瓣,淡到若无的花香,不张扬不夸耀的白,让人想起早醒的鸟儿,春是被李花闹出来的。
听说这个叫双凤的地方在搞李花节,我是完全无知的状态下闯入的。我只是想要找个地方住宿,哪知往山里走越走越美。人说世外桃源好,这世外李源更多一份清幽。站在山顶往下看
还真是有气场,李花开遍了一个又一个山沟,青山变花山,如画如仙境。
忍不住在微信上晒了几张微距李花图,立马引来几十个赞,微信圈好友天天比美说:风哥,到双凤了?我也在哟。
天天比美是个90后美女,热衷拍人物,为某杂志供稿,典型的新时尚佳丽,有她为伴必不寂寞。但是我现在根本不需要热闹。
花开为画,花落成诗,有阳光花精神,有雨露花含情,但雾中看花花最美。我一路胡思乱想,作为一个伪文青,我也偶尔涂抹几首小诗,带点忧郁和小愤怒,或转述古人的隐逸之意,总之,是大龄单身汉有些小小的不如意。一忽儿低头遐思,猜哪树李花下会巧遇白素珍,一忽儿又感慨白狐仙是不是更有味。天色渐渐暗下来,我加紧步伐从大路往小路转,以期快点找到人家。我觉得小路尽头就是住宅。
果然,听到狗叫和呼唤,我已站在一间木板房外面。而房间里面有个红衣女郎正端着一碗饭。我立即体验到小路悠悠穿越了时空。这太有故事性了!
小妹,请问可以在你家吃饭吗?我太累了。
我还没问人家就示意我坐下了,我激动得连连给她作揖,感谢她的收留。
这几天天天都有迷路的摄影师,我爸说了要好好招呼你们,你们是来宣传我们的李花节的。她清脆悦耳的声音对我来说真是享受。我庆幸自己背着单反相机。
一切安稳,上帝保佑。我荒唐的出门竟有这样完美的结果,实在让我兴奋不已。晚上睡不着,起来读诗:
生活美如轻烟
林雪
这个夏天,气候温暖,橙子芳香
从玛根丹开来的慢车,它长长的车篷
沾着鲜嫩的凤尾草的小叶。
一只布谷鸟在一株山楂树里叫着
有什么被唤醒?像一个梦,像在
默片时代的电影里,那种不召自来
又飞逝而去的命运

夕阳在铁道路基的枕木尽头
跳着格子步。那种浓烈如醉酒的红
多么像是虚无。从玛根丹开来的慢车
吐着蒸汽和煤烟,咣啊咣啊咣啊
谁在歌中唱着青春?唱着生活
想着早上心爱人的那一吻,还有今晚
苹果树下的密约

这一切美如轻烟。那个傍晚,因为
我爱着,世界才慢了下来
你不可能把它们都留下来
像艺术捕捉了美。此时此地
正是这样的一瞥。因为我爱着,他们
也彼此依傍不语,互相深信

第二天早上,我还在贪睡,可是鸟雀吵醒了我。夜山村的宁谧让人惬意,早上清新的空气让人精力充沛。我跑出去拍了山村轻雾,拍了日出,拍了带露的花草,饿的时候记得回去,一转身被小屋炊烟图惊呆了。我不知拍了多少张照片,我被这种久违的单纯打动了。
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
这是陶潜的境界,远隔虚伪浮躁的现实生活,我的眼润了,这山乡女子和他纯朴老爸构成的美不逊湘西的翠翠与爷爷。
我呆到第三天早上才不得不离开,没有什么发生,第二天晚上还多了一个摄客,我是被我妈给叫回去的。
走的时候我用远焦镜头照了几张小妹摘菜的照片,照片里的小妹安静自然,她的侧影甚至极像国际影星章子怡。一个都不能少,我默默的念着。
告别满山李花,又回到原来的生活中,酒局饭局之余,还是k歌,我的寂寞依然无人能懂。
有时恍惚,我真的到过双凤的江北村?我真的遇到过那个翠翠一样的小妹?
李花节早已落幕很久,现在已经是赏菊的时节,陶渊明还有没有吟咏他的《归园田居》?
我怀念依依墟里烟。
最终,我还是和天天比美走到一起了,我们互为模特,配合默契。她说了,她喜欢我从那张“依依墟里烟”得奖开始。


依依墟里烟(小小说)

秦光华(绿洲)
狮子岩边生活的文顺明家,可以居高临下看到小湾坪。
小湾坪原来有10多家住户。每到早、中、晚,只要看到小湾坪那些屋子起炊烟了,文顺明就会向婆娘周兰吼上一嗓子:“别个烟囱都在冒烟了哦!”那意思是:别家都在生火煮饭了,你不要再干其它事儿了。
有了小湾坪的炊烟,文家就不用购买钟表了,仿佛小湾坪的炊烟就是报时的钟表。
文家与小湾坪就这么将乡情一步步累积。
随着改革开放的进一步深入,小湾坪的高中生赵冲领着老婆、儿子去到广东打工,不到三年回家建起了一楼一底的漂亮小洋房,这在小湾坪无疑投下了一枚“核弹”。于是,本院的人看到这漂亮的小楼心里就痒痒的,这比起他们住的土墙房子不知要强几十倍。
随后,赵冲便成了他们崇拜的偶像。原来与赵冲家邻里关系较为紧张的张强,便主动与赵家和好,央求赵冲无论如何也要带他出去闯荡一番。又是一个三年,张强家居然也将土墙屋演变成了砖混结构、窗明几净的五间大瓦房,令小湾坪的其它人眼红得不得了。
此时,小湾坪的其它人都坐不住了,在两三年里,这个昔日炊烟四起、鸡鸣狗吠的院落只留下蒋清明、韩昌碧夫妇。每到早、中、晚,小湾坪的炊烟依然袅袅升腾,只不过没有了原来的“气势与豪迈”。 由于在小湾坪生活的人太少,加之大片的房屋多年无人居住,蒋家升起的炊烟,如同在一片废墟里飘起的一道青烟,孤独而执着!
狮子岩上的文家与小湾坪的蒋家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着清贫而恬静的田园生活。
一连五天,小湾坪那缕仅有的炊烟竟再也没有升起,这是文顺明近30年来不曾看到的。
“老婆,你看到没得,蒋家那烟囱有五天没冒烟了!”
“这事儿我也正想问你呢!会不会是他们走亲戚去了!?”
“哪有走亲戚走这么久的?你也不想想,这几十年来,他老两口最多离开家不到一天?”
“会不会两人都得病去见阎王爷了。据说他们老两口一个是高血压、一个是心脏病?”
“没有这么巧合的事儿吧!”
“会不会是歹徒谋财害命,搞的灭门案件呢?”
“要不我们明天到派出所报案,让他们去查查!”
“就这样,明天你赶紧吃了早饭就去!”
第二天,当文顺明急匆匆赶到乡派出所将这一情况报告后,所长及时安排干警前往小湾坪,为了考虑到可能发生的不可预知事件,所长给分管政法工作的乡党委副书记也进行了及时汇报,并增派三名协警前往小湾坪蒋清明家。
当干警、文顺明等进入蒋家院坝时,只见整个院坝清爽整洁,蒋清明、韩昌碧老两口精神爽朗、笑容满面地迎接大家进屋歇息。
当办案干警将文顺明反映的有关情况进行说明后,蒋清明夫妇哈哈大笑道:“儿子、儿媳妇早就希望我们到城里去住,但我们在乡下生活了几十年,舍不得离开这个地方。你们看,这就是他们前几天给我们送来的电炒锅、电饭煲、电炊壶,有了这些,就不用再烧那些草草棍棍了!”
文顺明的眼睛鼓起像一对铜铃,把蒋清明夫妇和那些电器产品盯到。


2015年3月11日晚初稿


依依墟里烟

重庆市合川瑞山中学 周兴建
放了寒假,我回到奶奶的乡下,家里突然从天上掉下一个shou哥。不知是瘦哥,还是叟哥,但我觉得应该是前者更形象,他,个子高,瘦削,脸上颧骨突兀,像从没吃过饱饭似的;而后者也合理,他,比我长十来岁,仿佛像一个老头儿。眼下村里生二胎的家庭,一胎比二胎大十几岁的孩子,多的是。

奶奶喜欢他,像我老爸复活一样,白天帮她干农活,晚上陪她度寂寞。真的,我上学去的时候,不知奶奶多累、多苦!一个人守着一排老瓦房,单家独户的,连狗都没一只,上坡听风声,回屋闻鼠语。

因此,奶奶叫我如何称呼他,我都听,一点不反对;奶奶安排我干什么,我更没二话说了。

快过年了,奶奶叫我陪瘦哥去镇买点年货。吃的香肠腊肉,她早就制作齐全了;萝卜白菜长在土里头的,白白的,鲜鲜的,绿色得很;只是买爆竹、香烛、纸钱之类的祭祀用品。

瘦哥叫我背上背篓,他却一双甩手上街去。我不高兴,一个女孩到镇上赶集这么一副行装,笑死人了。可返回时,我高兴了,一双空手,让我甩手甩脚地走路;他呢,手提了一包祭祀用品,背上背着二十斤小鲫鱼——准备放生到冬水田里去喂养。可这个“年货”,奶奶没预定,是他临时起意,花钱购买的,肯定得让他自作自受。

更让我惊奇的是,奶奶没吩咐他给我买一枚白色发夹,他偏花了三块钱买了,送给我说:妹儿,你的头发太长,掉下来遮住脸了,像鬼一样,难看。

我没回复他,心里嘀咕着:难看?我还没听任何人丑化过自己呢。哼,准是嫉妒我了!

正月初一,上坟了。我们学着奶奶的样子,在爷爷和爸爸并列的坟前点了三只香两炷烛,一边磕上头,一边念祝词,一边烧着无数的纸钱。

等到放火炮之际,我叫瘦哥暂停,我要为我的母亲做点祭拜。

“傻丫头,你咒毒你妈了!”奶奶阻止我。

“奶奶,你不是告诉过我吗?”我大声地说,“爸爸车祸后,我妈卷着赔偿款子跑了,一直没回来过。在我心中,她跟死人一样,我一定祝福她。”

“妹儿,有理。”瘦哥咐和我。

“可她,毕竟生了你……”奶奶说不下去了,只睁眼看着我俩跪在无坟墓头的地方祭祀。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一阵火炮声,一团青烟子,一股火药味,就把刚才大家的纠结全炸散了,像那烟一样消逝得无影无踪。

春节期间,我们谁也没走人户,也没亲友来上门做客。

日子平静地过着。

奶奶忙着家务,成天做了人食,又做猪食,里里外外,从没消停……

瘦哥忙春耕了,田里没有黄牛没有铁牛,就只有用锄头翻动稀泥,鱼儿在水里欢跳;天黑时,去水井挑四五担用水倒进石缸里;用笎兜把喂猪的红苕送到井边洗了,再挑回来剁细,还要生火把它煮熟,明天喂养圈里的一条母猪、三条青猪……

我伏在写字台前做作业,高考试卷,一沓又一沓,几科轮流着,手都写软了。偶尔抬头,望一望窗棂外的一片蓝天,一只飞雁掠过,好悠闲好自由呀!快了,还有三四个月就高考了,之后,自己就可以像雁子一样飞翔……

时间过得飞快。
稻花香,我没闻过;但金灿灿的稻谷,我却亲自收割了。
一大早,那一只拌桶围着敞席,立在齐膝盖深的水田里,像木船一样轻轻挪动就运行起来。

我与奶奶割着稻禾,把一手一手的禾把子重叠在禾蔸上,等瘦哥抱到桶里挞掉谷粒,扎成稻草人。

田里真不缺少交响曲奏鸣:镰刀割得稻禾像黄牛嚼草一样咂咂作响;巴掌大小的肥鱼,或轮着刺人的背脊,或扁着发白的肚皮,在禾蔸下、腿脚边、浑水里穿梭得哗啦哗啦的,激起的水花溅到我们脸上、衣上;瘦哥戴着草帽,独自把禾把子搭得嘣嘣嘣地响。

太阳升高了,照得身上直出汗。我回过头,看到我和奶奶放倒的禾把子一大片了。突然,我感到腰也弯痛了,手臂也被稻禾碰出一道一道的血痕,就想歇一歇气。

奶奶回家做饭去了,顺手用围腰兜了三条鲫鱼回家。

谷粒满桶要出仓了,瘦哥人手不够,叫我过去帮手,撑住箩筐。

“累不?”瘦哥问我。

“不及你累。”

“我习惯了农活。”

“我会适应的。”

“妹儿,你是读书人。多读书,是出路。”

“我不想读书了……瘦哥哥,我跟你说,但不要告诉奶奶:我早就收到录取通知书了,是外省大专,学费每年一万五,住宿费与生活费除外。这个书,读得起吗?你看,我三年高中都是申请免费,还得政府补助款。”

“不给奶奶讲实话,对不起奶奶。”

“我就对她谎称自己没考上,她也不会骂我的。反正我不想离开她,十多年来,相依为命,是奶奶一手把我供养到二十岁。现在我长成人了,可以帮忙干事了,怎能忘恩负义,弃她而去呢?”

“……”

“难道你真想我离家吗?”

“……你在家干啥?”

“我跟你学种田。”

“种田,发不了财。”

“跟你学养殖,养鱼,养鸡,养兔……”

“对,对,对,学养殖。我们把屋后那一片竹林圈起来,养土鸡去卖。”

我们这一对异胞兄妹,就站在水田里那一瞬间儿,不知怎么都想到一处去了。
正当我再想追问,他从哪里来,叫什么名字,干吗跑到我奶奶家来了。可他已挑着谷子,离开我,走上了田坎。

秋后,奶奶家又从天上掉下一个客人。
不是别人,正是我失联数年的母亲:她手挎都红色坤包,四十岁上下,个子比我还高;很年轻很时尚,烫着黄色卷发,穿着雪白衬衣、黑色长裙、高跟鞋,一派富态形象;听说,她是专程从外地开车回来,接我去享福的。
院坝里,站着四个人,奶奶哭着,瘦哥哥沉默着。只听见我与客人的交口声音:

“女儿,跟我进城,到我们开创的公司上班去。”

“你没有女儿,我没有母亲。我的母亲死了十几年了,过节过年,我都为她烧了一把纸。”

“短命闺儿,你居然诅咒老娘早死!”

“你当娘,够格吗?——逃脚婆娘。”

“啊?你骂我?”

“骂你活该?我还要告你,打你,撵你,滚出这个农家院子呢。”

“小娼妇,都学坏了。老娘跟你拼了!”

一场女人抓扯的战争开始了。

同时,这场战争的硝烟也被奶奶与瘦哥哥灭熄了。

该走的人,走了。

该留的人,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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