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十六七岁

个人日记

    傍晚时分,我们三个挤在通往窑洞房顶的室外楼梯上,那是我们下乡时住的窑洞。惠民侧身一只脚踏在窑洞房的窗户台,右手抓住窗户,左手扶墙面,另一只脚站在梯子上,探头顺窗户的上部没被报纸糊严的缝隙往里窥视。他嘻嘻的笑着,像现场解说员似的给我们转播着里面发生的一切:“啊,抱在一起了……”。

然后他又扭动着身躯想法设法挡住他身后康伟的视线,断断续续,掐头捏尾地转播:“亲上了……,哎,真亲上了。”把我和康伟急的火燎燎的。

“起来,让我看看。”康伟早已急得不行,好像生怕错过精彩情节,起劲的督促惠民让开。

“一边去,这种事不能让你们看见,省的乱说,一边去。”惠民回头冲康伟嘻皮笑脸地怒斥道。好像里面的正强和富华在一起的情景只允许他一个人可以知道,他是特殊观众似的。

这是三十八九年前我下乡时的一个情景。十六七岁,正值青春少年。当年,我、正强、惠民、康伟四个男生,和莲娃、玉梅两个女生同在石寺公社四村第一生产队下乡,并且住在一个院落。

当天富华从她下乡的小村来找我们玩,大家说话聊天之间惠民发现富华总喜欢和正强聊,他提议我们三个出去,给正强和富华留点空间。

也奇怪,不知是正强和富华当时真有好感,还是两个青春男女在一起聊天愉快,反正我、康伟、惠民三人真的走出窑洞房,把门反锁上他俩也不反对,反而聊得更开心。特别是富华,总能听到她爽朗的笑声。

其实惠民在逗我们大家玩,正强和富华在窑洞里只是在聊天,而且他和正强、富华是发小,按他们自己的话说,就是一起穿开裆裤长大的。几岁时他们一起从山东501铝厂跟随父母来到河南洛阳铝矿,可见他们的关系是世交,非同一般,所以才那么亲密,所以才那么闹着玩。当然可能也少不了少男少女之间的好奇和萌动。

十六七岁的孩子,身体还未发育成熟,在农村下乡除了干一些力所能及的农活,挣个七分八分的工分,大多时间就是和正常的孩子一样,就是知道玩。

计划经济时期,非农业户口的家庭,家家除了户口本以外,还有粮本、煤本和其他粮票、布票、菜票、蛋票之类的票证。而我们是75年最后两批下乡插队的知青,第一年国家还给每个小组发有粮本。每月每人20多斤的粮票,二两油票,几块钱生活费,可以到公社粮店买粮食。所以一群不懂事的孩子与其说是下乡务农,不如说是玩。事实就是如此。

这不,那天二十分钟后,只听窑洞里正强吆喝一声:“老婆(至今我也不知为什么他们给惠民起这么一个外号),闹够没,开门!”

“丫头(当然我也搞不明白正强怎么得了这么一个外号),嘻嘻,你们说美了吧?开门?等一会吧,哈哈,让你们再美一会。”惠民嬉皮笑脸地应答着,我和康伟帮腔大笑:“哈哈,哈哈,那是,想得美,等一会吧!哈哈哈、哈哈哈!”

窑洞里油灯忽闪忽闪,笑声朗朗,室外繁星点点,笑声更是环绕院落和树叶之间,把三间窑洞房西头一间里的玉梅和莲娃也逗乐了,不时也会从她们那里传出一些笑声。那一刻,估计我们隔壁生产队牛棚里的几个黄牛也在竖耳倾听。

嘻嘻哈哈,快快乐乐,十六七岁,下乡在我的记忆里怎么都是这样的,好像极少烦恼和痛苦。也许是孩子吧,哪有那么多的想法。

当然缺吃的时候,就会出现烦恼,就该各显其能了。缺少食物时我们才发现面缸里已经没面了。还有第二年国家停发粮油,我们出工太少,大概每人只挣了一百多个工分,分得粮食少之又少。加之我们无计划,不知道把麦子、玉米磨成面,没多久我们就会闹饥荒。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走门串组,或者自己从家里带点,或者到房东家蹭点。即使这样我们这些十六七岁的孩子,过得也不亦乐乎。

记得有天轮到我值班做饭,好像没细粮和食油。大冬天,我坐在灶台上,手拿一本书,一边看书,一边用勺子搅拌着饭锅里的玉米糁,心想今天不出工做饭怪惬意。

搅啊搅啊,几十分钟后,一锅玉米糁熬的差不多了,我能看到稠糊糊的玉米糁在冒泡泡,咕嘟一下,咕嘟一下地慢慢翻泡泡,玉米糁香气满厨房飘,热腾腾的。我尝尝,可以了,加点盐,放些大葱,够稠了,大家可以吃饱了。没油,再熬煳点,口感应该会香点。这样想着做着,感觉很有创意,我对自己很满意。看着书,哼着曲,熄火等他们回来开饭。

这一幕一幕,现在回想起来犹如昨天。

有一天又没吃的了,不知正强他们几个回家了还是去小村蹭饭了,好像只有我和康伟在。没办法也出去蹭饭吧,首先赶到我们村三队知青组。发现两位女生玉珠、亚玲不在,而男生武建、刘利斌、小高他们三个也是饥肠咕噜,正准备到我们那里蹭饭,没想到我们先他们来了。大家相视一笑,走,到五队转转去。

几人像饿虎似的又浩浩荡荡地杀向五队。不一会赶到了五队。五队三个知青,一男两女。男的吴中卫,女的马俊婷和孙莹莹,他们比我们晚下乡一年,应该是最后一批知青。还好,他们还有粮本,有食物吃。只可惜,那天也仅仅是几个高粱面馍。孙莹莹把馍切成几块,在锅里炕炕、焙焙,大家又说又笑,啃着高粱黑饼,吃的很开心。傻乎乎的饿死鬼,穷欢乐。

这就是我们的十六七岁,也是“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十六七岁,像一群半大的虎、待赶出家门的小豹子,整天精力旺盛,上蹿下跳,无忧无虑,时不时也会有点萌动的好奇,甚至不知天高地厚,但总归还是孩子。在那个年代,缺少理想和知识,更没有个人目标,只知道玩。到后来能当上工人已经是最好的人生归宿了。

仔细想来,我们这一生,耽误了不少,荒废不少,平平淡淡走完了大半生。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罪,但我们的十六七岁确实很快乐,可与任何一代十六七岁的人相比,应该毫不孙色。

也许这就是生活,就是命吧!





2015-7-3

何彬



文章评论

叶子

妹夫是一个多才多艺之人,兴趣之广泛令他(她)人无法比拟……佩服![em]e179[/em][em]e179[/em][em]e179[/em][em]e179[/em]

wsula

丰富就好,该傻高兴时傻傻的高兴,比现在的孩子强,一点不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