冻死的人为何临死前会脱衣服?【转】

知识荟萃

文/佚名

     法医任华哲接到五常县公安局杜局长的电话,说在宋乡屯桥南发现一具裸体女尸,当地派出所报案说是强奸杀人,五常县公安局去勘察现场后也认定为强奸杀人。为慎重起见,杜局长请任法医前去检验尸体。任华哲放下电话后即驱车赶赴现场。

    女尸僵卧于宋乡屯桥南的雪地上,现场紧靠五尚公路,围观者上千,交通为之堵塞。
 
    任法医仔细进行勘察,现场500平方米的雪地上布满凌乱的脚印,散乱地扔着脱下的棉衣、棉裤及半高跟棉皮鞋等物。在零下25度的严寒里,死者身上仅剩一件薄线衣,双下肢蜷缩着趴在枯草丛中,脚趾缝中夹有枯草,赤裸的小腿上有被枯草划破的伤痕。除此之外,体表无其他损伤。
 
    现场勘察后,公安人员雇了一驾毛驴拉的小爬犁,将尸体拉到一里外的林业检查站。在一间生上小火炉的空房子里,任法医对尸体进行了缓冻和解剖检验。
 
    解剖检验所见:肢体有红斑,乳头及阴唇高度收缩,脾脏缩小重50克,腰大肌出血,胃黏膜出血,腹腔神经节出血,血糖升高……尸体上除了冻伤,找不到任何他杀的痕迹。从体表上看,应该是被冻死的。
 
    究竟是冻死,还是被人谋杀?再说一个活生生的女人,怎么又会平白无故地被冻死呢?刑侦人员都表示怀疑,说:“三九寒天人冻死了,咋自己还把衣服扒光了?这不合情理!”
 
    是啊!如果人是冻死的,那她临死只前,为什么要脱掉自己的衣服呢?那不会更加受冻而加速自己的死亡吗?
 
    死者许春如,女,21岁,许家屯农民,新婚不久,没有自杀、他杀因素。12月10日晚8时,许春如因家庭琐事与丈夫争吵,晚饭时喝了点酒,赌气从家中走出。估计是天黑迷失了方向,走出了20多里,死在宋乡屯桥南。
 
    如果是被冻死,任法医又无法解答侦察员们提出的疑问:人在冻死前为什么反而要脱掉全身的衣服?这种“反常脱衣”现象到底是什么原因?
 
    这也是任华哲一直在潜心研究的重要课题。早在20多年前,任华哲还只是五常县公安局的一名年轻法医。那年冬天,县公安局接到一起案子,五常县沙河子公社的磨盘山脚下,发现一具男尸。死者40多岁,农民打扮,呈蜷缩俯卧状,棉衣、棉帽、棉鞋全都脱下扔在身边雪地上,裤腰带解开,似乎还没来得及脱下。任华哲勘察现场后,初步印象是抢劫杀人,但尸体检验时却没有发现任何伤痕。那时他刚当法医不久,几乎没什么经验,局长问他检验结果时,他仍定为抢劫杀人。刑侦人员根据他的检验结论,按抢劫杀人案进行侦察。结果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有找到任何线索,甚至连尸体的身源也没有找到。
 
    这个悬案,一直留在任法医的心中。多少年来,就像一块难以消化的石块,堵塞在胸口:这个男人到底是他杀还是冻死的?如果是他杀,全身上下却找不到伤口;如果是冻死的,为什么在冻死前还要把全身的衣服脱掉呢?这一奇怪的现象,他始终也没能找到答案。
 
    后来,在他经手的数起案件中,又遇到了类似的情况,即在严寒季节里,所有冻僵的尸体都有一个奇特的现象,那就是身上没有伤痕,又都有不同程度的脱衣现象。有的全身衣服脱掉,呈全裸或半裸状;有的解开衣扣;有的摘下帽子或解开鞋带。脱掉的衣服大都散落在尸体附近。有一例衣服散扔在一千多米长的山路上,在雪地里还发现了死者开始脱衣服时的脚印,步履蹒跚,步距较大,后来步距越来越小,最后变成拖步,趴在雪地上死亡。特别是那些荒郊野外的裸体女尸,经常被怀疑为抢劫、强奸杀人案的受害者。但经侦察后,一起一起都被查否,不得不以冻死结案。
 
    人冻死时,为什么会“反常脱衣”呢?任华哲翻遍了国内外的有关资料,也没有找到答案。
 
    黑龙江属高寒地区,过去常有冻死人的事件发生,特殊的地理环境给了任华哲沉重的职责压力,但也为他提供了研究这一课题的一切便利条件,给了他填补国内外法医科研空白的机遇。20多年来,他几乎没有间断过对这个问题的求证和探索。
 
    眼下,又一具冰天雪地里的裸体女尸,以同样的课题摆在了他的面前。可是,怎样才能使自己的研究成果得到法律的认可呢?
 
    说来也巧,就在此案发生的第4天,他接到韩家镇派出所打来的电话,说是有位名叫郑雅兰的村民,救活了一个冻僵后死而复生的年轻女人。
 
    “千载难逢啊!”任华哲兴奋地说,“这种事儿,一个法医一辈子能遇上几回?”他立即叫上年轻法医刘钟,登上“北京212”吉普,驱车20里,向韩家镇赶去。

    冻僵后死而复生的女人
 
    在韩家镇派出所一位民警的陪同下,两位法医找到了郑雅兰的家。任法医说明来意,郑雅兰说,那天早晨,天刚有点亮,她丈夫披着个棉袄开门到院里撒尿,一眼瞥见猪圈里有个白花花的东西躺在那儿。刚开始他寻思是自家的猪,转念一想不对呀,他家的猪刚卖掉,咋又跑回来了?再说也不是白毛猪而是黑毛猪呀?他往前走一步,仔细一看,妈呀,哪里是猪,那不是一个人吗?光腚拉叉的一个长头发女人!当时他吓得全身汗毛都乍起来了,提着裤子就往屋里跑。
 
    “快起来!快起来!咱家猪圈里死人了,是个女的!”
 
    他哆哆嗦嗦地叫醒郑雅兰,郑雅兰不信,跑进猪圈里去看,可不真是一个光腚女人吗?那女人好像睡着了,脸上还带着笑模样。过去她听人说过,人冻死了是“笑面”,今儿个一见,还是真的。她伸手探探鼻息,再摸摸心口窝,好像还有点热乎气,于是连忙招呼她丈夫:“还傻愣着干啥?快,帮我把她抬进屋去!”
 
    俩口子把那个裸体女人抬进屋,放在炕上。郑雅兰叫丈夫到院里去撮回来大半脸盆积雪,她捧起雪放在女人的光身子上,两手使劲儿地搓,先搓前胸,再搓后背,最后搓四肢。这方法她是听老一辈人说的。她丈夫不知道该干啥,两眼傻呆呆地看着。
 
    “你在这儿卖啥呆,没看过光身子女人咋的?”郑雅兰冲他喊,“还不快到外屋烧火去,先煮两碗姜汤!”
 
    等她丈夫煮好姜汤再走进屋,那女人已经安安静静地躺在被子里,郑雅兰手拿湿毛巾正在替她擦掉脸上的污垢。那是个年轻的女人,苍白的脸颊上泛出了淡淡的红晕。
 
    “人就这么救活了。”郑雅兰兴奋地说,“活过来了仔细一瞅,挺俊的一个大姑娘,真要冻死了真白瞎子。后来我问了,那姑娘叫于蕾,20来岁,是胡家围子的。她说她那天到山里的对象家去,两人为点啥事儿叽叽起来,她赌气回家,不知咋的就迷路了。胡家围子在南边,她却往北走,一岔岔出20来里地,走韩家来了。八成也是冻迷糊了,一头扎进我家猪圈里。你说这孩子,咋就不知道敲敲门呢?再说,她冻成那样了,咋还把自己的衣服脱光了呢……”
 
    这真是一次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任法医告别了这个心地善良的女人,立即乘上“北京212”吉普,直往胡家围子奔去。刘钟一心一意地开着车,问:“任老师,那位大嫂说,那个女的也是‘笑面’,这又一次证实了你的推断:被冻死的人,是在一种蒙眬的温暖感觉中死去的……”
 
    “这叫反常热感觉。”任法医解释说。
 
    “这就再次验证了你提出的冻死过程中‘血液二次重新分布’的理论……”
 
    “别着急,刘钟。我研究了几十年冻死尸体的确证,检验过的冻死尸体不下七八十具吧?还有那些做实验的家兔,可它们都没法告诉我们冻死前的真实感受。但是这个于蕾不同啊,她是个死而复生的人!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啊!我一定要亲自听她说说,人在冻死前的真实感觉。”
 
    刘钟为任老师的执着精神和不懈追求所深深感动。他跟随任老师多年,又参加了任老师的课题研究小组,任老师对“冻死的尸体”提出了一个崭新的理论——人冻死前“血液两次重新分布”的理论。此项研究成果已经上报,只等专家鉴定认证了。又此可知,这次去访问冻僵后死而复生的于蕾,将具有何等重要的意义。
    
    冻尸“反常脱衣”的奥秘
 
    胡家围子是个只有30来户人家的小村屯,在群山环抱和皑皑白雪的挤压下,从远处望去,只能看见一片低矮的被白雪覆盖的人字型屋顶,小山村仿佛是一个童话中的世界。
 
    任法医找到了于蕾的家。于蕾是个很年轻的姑娘,瓜子脸,很白净,看上去只有十八九岁。由于身体虚弱,她正在炕上躺着休息,手上和脸上有几处冻伤。
 
    于蕾一开口就说到郑婶,说:“她是我的救命恩人,要是没有她我早冻死了……”说话时眼圈红红的。
 
    “姑娘,我俩是法医,一听说你的事儿,我们就赶来了。”任华哲说,“大妹子,请给我们说说你当时……快冻僵时候的感觉好吗?”
 
    “快冻僵时候的感觉?”于蕾眨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回忆着说,“你们一定知道丹麦作家安徒生写的童话‘卖火柴的小女孩’的故事吗!我快冻僵的时候……感觉就像那个卖火柴的小女孩儿一样……”
 
    “姑娘,你……能说得具体一点吗?”任华哲已经预感到这姑娘会告诉他什么了,但他还是迫不及待地想听她亲口说给他听,就像小时候他迫不及待地想听母亲给他讲《卖火柴的小女孩》的故事一样。
 
    “当时我感觉走进了一间暖房子里……”于蕾讲述着,“我一点也不觉得冷了,浑身还有发热的感觉。我低头看看,发现身边到处都是烧得通红的炭火。我就把那些火炭用手拢起来,拢成一堆一堆的,都拢在我身边。我就感觉热,好热好热,炭火真烤人……啥时候脱的衣服我不知道,这是后来郑婶告诉我的,说我自个儿把衣服都脱了……我从郑婶家走的时候到猪圈看了,郑婶说,你拢的那叫啥炭火呀,那不都是猪粪吗?是猪粪,冻得梆硬的像一块块石头,都让我拢成堆了。可我当时的感觉却是一堆堆炭火……”姑娘像生怕他们不信似的,又很认真地不了一句,“我说的都是真的,一点不来玄。”
 
    “谢谢你,姑娘。”任法医说,“谢谢你讲了这么一个真实的故事。《卖火柴的小女孩》是个童话故事,而你讲的却是个科学故事,这两个故事有着同样的意义,它们会长久流传下去的。”
 
    从于蕾家出来,天色已经暗下去。任华哲要刘钟再到韩家去一躺,他要亲眼看看被于蕾当成火炭、被她拢成一堆堆的猪粪。这就好比文人写文章一样,一个标点也不能错!结果证明,于蕾的描述千真万确,完全属实。
 
    这次千载难逢的采访,有力地认证了任法医的研究成果,使任华哲终于揭开了人在冻死前“反常脱衣”现象的奥秘。
 
    回到五常镇,任法医针对雪地女尸许春如之案的未解之谜,作了科学地解答:
 
    根据“血液两次重新分布”理论,肌体在寒冷环境初期,由于“保温反应”而出现寒战,周围血管收缩,血液流向肌体的深层,减少热量的散失。随着体温的下降,气血交换率降低,大脑呈现兴奋状态,出现喘息、呼吸及心率加快,对刺激反应敏感,躁动不安——这是血液的第一次重新分布。血液的第二次重新分布——当体温降至34—27度时,皮肤血管处于麻痹状态,大脑皮层进入抑制期,在丘脑下部体温中枢的调节下,皮肤血管突然扩张,肌体深层的温暖血液充盈皮肤血管,中心温度下降快,体表温度下降慢,造成过性体表和体内温度接近或相等。这时体温虽然一直在下降,皮肤感受器却有热的感觉,丘脑下体温调节中枢发出热的信息,传递到效应器,导致冻死前“反常脱衣”现象的发生。
 
    由此,任法医果断地做出了结论:雪地女尸许春如是冻死的!
 
    这年春天,任华哲申报的《低温死亡尸体的确证》通过了上级部门的技术鉴定,并荣获科技进步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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