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昆仑

许久不去翠湖，突然去了一次显得有些故地重游、蒹葭沧桑的感动，又有些陌生与初见的清新。

这几日心绪不宁，于是什么话都不想说，意欲一种禅修的宁静，在我内心外践行的世界里，总是显得烦躁而忙乱，走出门，迎接每件事，每每总像踏入一片沼泽之地，我用几年的光阴积攒出的勇气，打扮出一个自信满满的样子，勇敢地踏入，最初冠冕堂皇做了一次皇，后来发现，皇帝实则没有穿上新装，好傻好天真，未必是个讽刺的词，有时候觉得，那种无知之中，反而不是愚昧，而自以为知道很多的，实则是至傻至极，当固执和认真，一次次被打破，那些自信，只是适合埋起来的东西，再去拾起来，只能拔出嫩嫩的半截子，横竖看，都不成样子。

白天打开《活着》这本书，被书中简单极致的文字吸引，轻简易读，文字力透纸背，却是在隔行里，简单的逗号和引号间，看得见世界之内寻常的生命，不一样的力量，以为简单的东西，每次翻读，都能读出不一样的味道，而每次的不一样，都可重叠，就像对于汤的玩味，冷汤加料，温水加料，沸煮，调盐，入色，舀出浅浅一勺，仔细品味，再调，再炖，最后出来浓浓香郁，或者清淡之悠，更重要的是每次工序之中，都蕴藏对于完美味觉的一种理解和靠近。

人生之行，于平淡和起伏跌宕中，能够超然物外去享受，有时候想来如是，应该确乎是可以，而连余华本人也说，生与想在两个世界，必然痛苦，却是在痛苦之中，磨砺出文字。

我看着都是美妙的，但当时他很痛苦，这其实真的是两个世界，我看的美的，他经过万般琢磨，而我看着悠然的，或许于他停驻许久。

有时候读着，笑着，这个世界美妙吗？

荒唐否？

新的房，多出一间，同住的加了墨，放了宣纸和毛笔，看见就也随着练了几笔字，那纸熟悉，那墨的味道，如斯如故，提笔几行字，落落之言，平仄无秩，心里却有很大的快活，这时候，也有淡然的美妙所在。

但，于艰辛之中，诸事不宜。

世界如此荒唐，以至于每走一次，都要做一次总结，而每次的总结，对于下次似乎都是无用的，白天行条条道路，夜里回想，路路不通，于是在梦里，常常梦见在荒野里，杂草之中，忽隐忽现的横道上，走着走着路就消失了，然后一直往前，又走到一条杂草铺平的路上，醒来的时候，看自己苦着脸，奋斗的样子，大概就是这样，脸上的世界，平仄不齐。

现实之中，荒凉的世界里，往往被莫名的孤独占领了所有，而人山人海，似乎都过的幸福的样子。

谁知道谁，谁又理解谁，想想在乎的，过去的，坚守的，哪一个未曾错过？

我彻夜未眠想这些，终究没有答案。

回想，只有那些不在乎的，反而平淡向前的走着，在乎的，在原地驻步，这其实才是行和停的世界的真实逻辑。

再次看到翠湖，与以往不同，荷花空前繁盛，大片肥硕的叶子慵懒地躺在水面，悠悠冒出骄傲的粉色花骨朵，妖艳异常，反而显得那清静的水，成了最美的东西，我曾爱这一片景致，最后却是这一片景致，成了煞我心情的地方，我向来还算一个淡定的人，此刻看此景，却有些神乱。

回头笑笑，笑好多事，笑好多人，生活和自己，就这么过着，我记得自己也曾说过，人生最大的痛苦是过的漫无目的，人生最大的无奈或许是在各种目的中与目的地毫不相干，痛苦常在，欢乐不常有。

所以，看肥硕的荷花，我不一定再有那么大的意见，安然享受一杯水，反而是一种现实的选择。

人就是这样，越来越接地气了，又能如何？

生意人的脸上开始挂着市侩，老师的脸上不再挂念这些没有血缘的孩子，每个人盯着工资表，太阳升起的时候期盼日落回家，回家之后再期盼第二天的工作……是的，都回到现实了。

于是在仓促和缓慢交替之中，时间过去了，赤裸裸的现在，被烈日照着。

几年间，我没有感到自己变老，却是一天天慢慢变得缓慢，我在期望的平淡里，匆匆经历，光阴一茬茬，像割了头疯长的韭菜，你不知道它的目的是让你再割，还是迅速长成观赏的植物，所幸和不幸，在同一天发生在同一个人的身上，所以你欣慰得说，我没有变坏，但也没有变好多少。

远去的光野里，留一个影子，孤零零，也硬朗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