翔哥摄影学堂

要想超越这幅照片，不是模仿或复制，而是消解它的完美。

她很美，处子似的静美。

拍这帧照片时，她二十岁。

而这张照片问世的前两年，她才刚主演完大导演波兰斯基执导的电影《苔丝》，稚嫩的冷艳气质，打动了世界，被惊为天人。

然而她不是天人，算一个被父亲遗弃的孩子。

被遗弃的孩子，容易满世界找爱。

拍这张照片时，她是波兰斯基的同居女友，他们在一起已经四年。

波兰斯基爱她的静美，拍《苔丝》一片，是为了赠一件最好的礼物给她。

动态的美在电影里保留下来了，静态的美，在这里，在美国摄影师理查德•阿维顿（RichardAvedon）的镜头里。

照片摄于1981年6月14日。

彼时的阿维顿，在《VOGUE》杂志任专职摄影师。那时的时尚界，似乎再没有比这位既有人文气质、又擅长拍人物像的摄影师更拔尖的人了。

由他来拍这个顶尖的美人，正合适。

我想，拍这张照片时，波兰斯基应该在场，不然他该如何放心呢，这样的美人的裸体，只是他一个人的美人。

怎么呈现一个人不可方物的美丽，他们一定费了不少的脑筋。

主意有可能是大家共同想出来的，也有可能完全是阿维顿一个人的主张。

总之，最终的共识，就在这里了：美人侧卧，蟒蛇相缠；全裸出镜，却比穿了衣服还遮得严实。圣洁与性感，一起呼之欲出。

头发染成了黑色——她原本是金发女子，眉毛与睫毛也相应加深，好与蟒蛇的深色花纹相呼应，手腕上佩戴一枚硕大的纯白贝壳，这样，黑白灰三色，就都有了。

灰色是主体，黑白是小面积的托衬。三样颜色少一样，要么少焦点，要么没过渡。

她有非常纤细的腰，但对只想拍出人物情绪的阿维顿来说，并没有要求她在按下快门的那一瞬，屏住呼吸。

他让她自由呼气、吸气，这样拍出来的人体，才有鲜活的状态。

所以她的肚腹，是侧身时微微自然下坠的一个弧线，这一点体量，于青春的那种饱满度，是太有说服力了。

蟒蛇正在吐信子，这一象征“活”的小小细节，也是状态的辅助呈现，很重要。估计摄影师为此，等了不少的时间。

两个本质上都是天才的男人，一起站在美人对面，拍出了她静如处子的圣洁美，也让蜿蜒的蛇暗示了，纯洁的出处有可能正好是黑暗。

这张既美又有张力的照片一经问世，给世界造成的骚动，强烈而持久。在此之后，这种人蛇组合的样式，那无邪中带点儿邪气的画面气质，多少摄影师想模仿它，再现它，超越它，但都无一例外认输。

有些美可以模仿，有些创意也可以复制。但最难模仿的是无染之美，最难复制的是人的底蕴。

美人叫金斯基（Nastassja Kinski），德国演员，人人都知。而富于人文主义精神的摄影师阿维顿，却不一定人人知。

他就在这里，在金斯基的对面。

这张摄影作品，从时尚摄影的角度，它够好。但它在观念上还没有跃上真正的艺术层面，尚需在其它作品中得到突破。摄影师对此很明白，所以后来他才更多地专注于纪实摄影。          （筱凡子/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