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辉

     今天去省体育管旁边的长城证券，我销了户。

 本来是在师大附近国盛证券开的户。从单位大楼下电梯，出了右门，往南走100米，就有个院子。国盛证券在一、二楼。我是碰到2007年大牛市了，当时把转业费、一点存款砸进去了，那时刚从部队转业，一切都很新奇，看自己赚了两万元，连忙坐长途汽车，回了趟湖南老家，把老娘的养老钱取来。发财岂能光想自己，再说老娘也要赡养的，费用从里面出不更好，要是赚多了，自己偷偷可以分点红，岂不快哉？结果530把我吓傻了，家里有重病病人要钱，我决定不炒了，只好含泪割了。从6000点跌到4000点时，手头又有点积蓄。同事劝我：都到4000点了，怕什么？于是又陆陆续续投了些钱。不见涨，反倒越跌越少。我又决定金盆洗手。2010年，那笔房款发给我了，我再次踏上征途，一直起落起起落落的。
     那还是三年前的样子，一个年轻男孩在大厅里和我搭讪，很瘦，身材不像排骨那么扁，但头型、脸型很有风格，却有童子骨那么凹凸明显。他把我喊到一个角落，行动有点诡秘，因为大堂的经理早就注意到他了，这是他后来告诉我的。他问我是否可以把账户转到他那里去。当时我兴致勃勃在电脑边研究技术指标，我一直是技术指标的钟情者。本来这边收费是万分之三了，很便宜了。他说他那边也不能再低了，但他可以给我提供技术辅导。真是天上又掉下一块金砖。虽然我没赚到钱，但这技术、经验是比金钱还贵呀。那时老觉得自己的技术不到家，假如有了这免费的专业技术指导，还怕能不扭亏为盈吗？于是和他打出租车，跑到那么一个偏僻的地方，上了楼，把账户转了过去，的士起码都转了30分钟，最后这的士费是由他们公司报销。当时从国盛转走时，国盛的人老大不高兴。后来小伙子指导几次，但我的资金也没什么起色，而且，隔了一段时日，这长城证券的小伙子居然也辞职走了。

骑电动车在大街上行走还真有点冷，两个大腿上肌肉被风吹得生疼生疼，握电动车把手的手指更是如此。幸亏把棉袄的帽子拉起来盖在头上，这样脖子暖和，心也跟着暖和。歪歪扭扭我骑了三四十分钟，才又回到这地方。太远了！好难找！虽然全国有许多分支机构，但南昌就此一家。上班是没机会来这里的，还好今天有事请了个假。在体育馆门口我锁了电动车。终于看见小小的工商银行，那时炒股关联的银行，当时本来想把交易密码和转账密码设置不一致。那胖婶不耐烦地说，“搞那么麻烦干什么哟！”所以我都设置一样一样的。在银行斜对面，我又看到了“长城证券”的大标牌。这儿一点都没变啊。我进了那门，顺着楼梯印的蓝色“长城证券”的字样，每步台阶都有，我觉得爬楼一点都不吃力，也不用担心走错，一步步终于走到三楼。用手拨开厚厚的红棉门帘，问了大厅穿浅蓝羽绒服的妇女，她告诉我销户室在第三个房间。

  掏出上证账号、深证账号小本子给了她，这是个年轻的女子，二三十岁的样子，脸圆而下巴稍尖，我把以前的国盛的交易卡也给了她。“这个不要。”她推开了。“以前在这没给我交易卡，只是发了一张纸片，我早扔了。”她没说什么，拿出一张纸，自顾自写东西，完后让我签了字。“你怎么不炒了？”她问。“老亏呀！不想炒了，而且心也很累。”我说的都是实话，炒股坚持了七八年，真的不易：花了多少个日日夜夜看软件，看了多少指导资料和博客，担了多少次心，每次都是我错。越想赚越赚不到，坚守也是伤痕累累，可最后还是没钱赚，和精力时间体力比，这不合算！

      “里面早没资金了吗？”“是的。”“听说现在又好多人开户了？”我厚着脸皮问。她没理我，“又来了一群傻子，老以为钱是那么的好赚！”我唠唠叨叨着，又像是自言自语打发尴尬。她打了个电话，对着话筒叫：“你有个客户要销户！”一会儿一个长发女子兴冲冲跑了过来，还是带着微笑，“你不准备做点别的投资？理财是很好的。”“不了。”我回敬一句。她要塞给我一张名片，颜色像金子那种黄。我都销户了，还要你的名片干什么呀，于是我不肯要。“这么好的理财机会你都不珍惜？”她激着我，仿佛我稚嫩不开窍，但她应该知道我是久经风霜，所以马上沉默下来。“我是个大好人呀，我把赚钱的机会都留给别人。”我虚伪地表白。真的她就不说了。

 她陪着我又回大厅。把我的资料交给开头那个蓝羽绒服的女人。她想了想，“还是给你一张名片吧！”于是她放了一张黄色的名片在柜台上，我不能再拂人家的好意了，把名片拿在手上转着圈玩耍。看着我这个已经没有油水可挣的客户，她没啥怨气，刚好有人喊她，于是很平淡地对我说，“那边还有事，我先走了。”她扭着腰“蹬蹬”走了。大厅很吵杂，没有回声。

 蓝羽绒服的女人让我填了三张单子，又指着空余栏，要我签名。把我身份照在电脑里扫了描，截取一截图像储存了，又走开到大堂复印机复印一张。还叫我对准摄像头，我慌了晃脑袋，看见头顶遮没了，马上缩了一下脖子，于是我留了个不美丽的倩影：两眼迷迷，像睁不开的样子，脸都浮肿了，身子由于穿厚厚棉袄显得有点驼背。看见电脑里自己晃动着的头像，我没想到我已经变得这样猥琐了。“办好了。”她起了身。“把这个也销掉。”看她对我拿着上证账户、深证账户的本子在自己手中无动于衷，我加重了语气，因为我怕以后控制不住自己的手还会炒股，所以要这个也销掉。“这个你本来可以拿着的。”她又坐在电脑桌边，手指发了一番指令，并伸手将两小本子和其他资料用别针按在了一起，放在桌角上了。

     离开证券公司大门的时候，门左边有个蓝色半人多高的垃圾桶，我把名片轻轻甩了过去，黄色名片在空中一滑，没飘起来，马上就折到桶里面了。我这动作就没让人看见。我也不想让人知道，因为这里的水太深了。就这样，偌大的股市，让一个曾经满怀信心的人，就这样伤心的、坚决的、永远地不再踏进它的滚滚洪流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