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凌

二百万分之一的巧遇

佛说：前世500百次的回眸，才会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苍桑变幻，众生芸芸，与某人能有机会在茫茫人海之中目光相对，那都是前世几多回眸换来的缘份。若是有幸同窗而读，比邻而居。或是至交朋友，亲密情人，甚而一生牵手，那更是几世修行来的结果。呵呵，说了半天，这里要说的只是巧合，不知道是不是也要修？

北雁荡山是我温洲之行的最后一站，幼时曾多次攀爬贺兰山，雁荡山与贺兰山相比是孑然不同的两个概念，一个雄浑苍凉，一个峻逸灵秀。贺兰山的山脚下有很多的泉眼，不时的冒出甘甜的泉水，但流不了多远，就会消失在干涸的沙石之中。入山后就很难看到水了，巨石棱嶒，少有植被，稀疏的几株树也是石缝艰难求生，枝叶干瘪，一身苍桑。而雁荡山里却是山路伴水路，林木葱茏，鸟语花香。最让我心仪的还是瀑布。大龙湫瀑布高196米，据说是中国最高的瀑布了，（后来在秦岭里看到不知名的瀑布，只怕三百米高也不止，只是景区没有开发，未见于经传罢了，这是后话）通往大龙湫瀑布的路并不难走，但因天热，还是大汗淋漓。一到瀑布下边，立时感觉凉风习习，张开的毛孔一下子都收拢了。

仰头看那高高的瀑水，因为距离近，仰角接近90度了。那水似是从云端里跌落下来，一部分瀑水坠到半山腰时，被山风吹的散成丝丝缕缕的白色水雾横向飘去，与天上的流云竟然分辩不出来是云还是水，另一部分瀑水也被气流击荡成大团大团白絮，你追我赶的跌落到下面绿如翡翠的深潭里。这在电视上才能看到的美景，对于我这个沙漠里长大的姑娘来说，那是大饱眼福了。正看的眼花。忽听到一男声：这样的天然矿泉水泡泡脚，回家去可没这么好的条件。循声看去，只见一着绿色T恤的年轻男子正脱了鞋，将脚伸进水潭。脚甫入水又夸张的大叫：爽啊——两眼微闭，一付很享受的样子。我不禁“哧”的一声笑了。他睁开眼睛，一本正经的看着我说：真的，不信你也试试！我笑笑摇头。那男子煞有介事的摇头叹道：不懂享受。

之后我离开大龙湫又去游览了小龙湫瀑布，灵峰夜景，第二天乘车离开北雁到杭州，玩了一天后，坐火车经上海，到合肥弟弟的学校时已经是第五天的事了。

中午弟弟下课后与我会面，带我去校外吃饭，才转过教学楼。就见四个年轻男子说笑着迎面走来，其中一人“咦”了一声。无巧不巧，正是大龙湫下天然矿泉水洗脚的那个男生。我也一喜，脱口道：这么巧！说着话，我们交错走过。那个男孩不时的回头，并和旁边的三个男生大说雁荡山曾见过的之类的话。弟弟说，那个男生并不是他们学校的。雁荡山邂逅后，天大地大，居然再巧遇这所小小的学校，这个时间这个地点，没有早一分钟也没有迟一分钟。如此概率，只有二百万分之一。只是没有故事，也没有下文，纯属巧合。

第二次的遇合可能是三百万分之一了吧。

赶上巨溪镇的集会是件惬意的事，这种集市同一地点据说几年才有一次。商家都会将积压的物品在集市上不计成本的清仓甩尽，东西都便宜到让人咋舌的地步。所以周边乡镇，甚而市区的都会赶来淘宝。适逢其会，我当然不会错过，只是在外游玩，不便买很多东西。累累赘赘的败了旅游兴致。但那些商品的确是便宜的让人心动，许多款式新潮做工看上去也还不错的春秋冬装，要价只有一位数或是十几二十块。一尺多大可爱的毛绒玩具也只有几块钱。。。若不是玩心占了上风，只怕一定是肩杠手抱的买个不亦乐乎了。

正往前逛着，忽然看到许多人围着一个四十余岁匍匐在地上的男人，男子头上兜着一块白毛巾，衣衫褴褛。从外表看不出残疾。旁边有个小小的木板床，床上躺着一个胖乎乎的熟睡着的小宝宝。地上有一个白色塘瓷脸盆。他好象很吃力的撑起身体，用一只手推一下小床，再推一下脸盆，一点一点的向前挪动。最让人动容的是他那痛不欲生的表情和那只举在空中颤抖的如寒风中树叶的手。他的嘴极度悲痛张翕着，似是哭诉着发生在他身上那惨绝人寰痛苦遭遇，但偏偏却一点声音也不曾发出来。就是这样颤抖着的手颤抖着的嘴唇，揉的观者肠子都跟着颤抖的发痛了，人们纷纷围上去慷慨解囊。温州地区九六年时已是相当的富庶，且笃信佛教和天主教，积德行善，出手大方。五元，十元，雪片一样的落入盆里，一元硬币的叮当入盆的声音更是不绝于耳（温州地区商业极其发达，货币流通很快，所以少有角票，一块钱也大半是金属币了）那盆儿几分钟便被纸币装满，那男人收起戚容，手也不再哆嗦，麻利的从孩子身下取出一个白布大口袋，将盆里的纸币两把塞进口袋，并不理会剩下的半盆的硬币，娴熟的将口袋挽一个结，又塞回孩子身下，继而又伏下身躯，脸上重新挂上痛不欲生，颤抖起那只训练有素的手。

我原是想着给他两元钱的，只是好心人太多，攥着钱却一时递不过去。恰看到这个情形，心想，你可比我有钱多了，都用大口袋装钱了。旋即转身退出，接着游逛。

这之后几年我又去了许多地方，游览了许多名胜古迹，也为筹集游玩资本做过许多职业。认识了形形色色的人群。这些经历，在我生命中留下深深浅浅的印迹。伴我成长成熟。丰富着我的阅历。如这样于已无干的小事如云烟过眼，不萦于怀。

四年后，也就是两千年时，在天津市大港区，迎宾街的集市上，我有了三百万分之一的巧遇。

当我再次看到这个兜着白毛巾的男子时，一眼就认出了他，他一点也没有变，还是匍匐在地上，还是衣衫褴褛，还是那样悲痛欲绝比窦娥痛楚千万倍的模样，还是那样颤抖的哭天抢地的五指和翕动的嘴唇。所不同的是那个小孩已长到了五六岁，正用一根绳系住木板床，面无表情的慢慢的拖拉着向前。那白瓷脸盆正在其上。更不同的是，天津人对此却大多视而不见的抬头走过，或是绕开而行，便是有少数施舍，也不过是一角二角，最大的票面不过是一元的，再也看不到他往面口袋里装钱时的那种从容了。

呵呵，也没有故事发生，就是偶遇。无巧不成书。

文字：霜凌  音乐：清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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