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愁绪

【壹】

我是看着四月离开的。

很久没有熬夜了。已经有相当一段时间，总觉得困。坐在电脑前，眼皮要打架。坐在沙发上，一节电视剧看不到一半就鼾声起。洗冷水脸，搽清凉油，都不抵事。困入骨髓，惟睡可治。

可四月的最后一夜，我却熬了，而且熬得一点不困。

并不是计划好要刻意熬一夜的。

实际情况是，困意是在晚饭后不久就来过的。我照例是赶紧去洗漱，然后上床关灯，却反常地没有立即睡着。更奇怪的是，越躺越清醒，便随手拿出枕头下放着的书，侧卧着看了一会，趴着又看了一会，瞌睡虫依然懒得理我。

遂起床，去阳台抽烟。外面夜很黑，雨敲着塑胶棚子，不激烈。偶尔能听到雷声，从远处传来。

雨就不能下大点，雷就不能打响点吗？让四月走得更轰烈些不好吗？

我是守着五月来的。

四月最后的一夜，我失眠了。后来我给自己冲兑了一杯浓酽的速溶炭烧。没加糖，也没有加香甜的咖啡伴侣。

炭烧是远在两千公里外的某妞寄来的，一共两罐。她的想法是，用炭烧换我写的那本《胎神制造》。我总觉得这交易不怎么公平，不想让她亏得太多，就额外多送了两本书。一本是罗西的，一本是简嫃的。

三本书，我的俗涩，罗西的性感，简嫃的纯美，较之她给我的单一焦苦的炭烧，虽然价格还抵不上，她倒是赚多了味儿的。

睡不着的夜晚，思绪是乱的。乱得连想一个人，都把样子想得模糊。

喝着炭烧，听着音乐，不经意就熬到了零点。外面的夜很黑，雨没有停。站在阳台上抽烟，辨不清雷声是从遥远的哪个方向传来。

雨就不能下大点，雷就不能打响点吗？让五月来得更豪放些不好吗？

【贰】

四月，是爱，是暖，有燕在梁间呢喃，有花开芳菲，有草生葱郁。如果爱，可深爱。

可我却没能喜欢上这个人间最美好的月份。

从四月初到四月末，日子都没有舒坦过。出了一些意外，遭遇了一些不顺，经历了一些痛彻……似乎一直在忙，越忙越失望，除了倒霉还是倒霉。

已经很有一段时间没在日志里记述自己的伤感了。虽说自己的日志尽可随心所欲，可写出来摆在那，总会有一些人会看到。看到的，被影响了心情，该算是一种罪过。也怕冷不丁冒出几个明明是何首乌的根根没有成人样偏就充起了大神，开口闭口人生啊，哲理啊，背脊骨都会被指指戳戳得能做蜂窝。

所以，我的心事最多和可以交谈的人说。比如我可以毫不遮掩地对其说：我的四月如同死月。只一个感觉和一个想法。

感觉是，活得好无趣。

想法是，把自己卖了。

闻者噗嗤噗嗤笑：你的感觉问题好解决。比如出去走走看看，或者与女网友聊聊风聊聊花，瞬间便妙趣起来了；而你的想法就有点强人所难了，实在想不出买你有啥好处。再说，猪肉价都跌破十元一斤了，你那一百多斤的臭皮囊又能换到几个碎银子呢？

我翻了白眼。有这样标榜说着懂，却干着损的朋友吗？

【叁】

四月去了后，我就想，五月会该好些了吧。有一种说法叫红五月，那么五月还有什么不亮堂起来的呢？

我喜欢幻想。这样至少能自慰心灵。

尤其是，如果愿意诗意一点，在五月还未初亮起来的此刻，相思眉间听雨绵。

实在不行，还可以写几个字，凑成文，说不定能卖几个小钱。

说到写字，又想起了四月里一件事。

某报副刊美眉编辑QQ上留言：哥，有时间写一篇关于留春苑的稿子好吗？

留春苑是我所在的小城的一个公园。可别小瞧了这公园，大有历史和来头呢。这座占地仅30亩的园林建于晋末，始为道教圣所紫极观。公元574年周武帝毁经像，断佛道二教，令沙门道士还民，著名易学家卫元嵩从长安返蜀后便隐于此潜修著书，卒后葬棺观内。彰其在“归葬易”上的建树，唐时被追封为“希微真人”，北宋再建“卫先生祠”……千余年里屡毁屡建，如今更是有湖光山色的互映，有古树新花的交融，有亭台楼阁的缀衬，有水榭留春的写意……使人不出城廓而获山水之怡，身居闹市而得诗画之趣。

为了写好此文，连续几日去逛留春苑。稿成后，连同拍摄的照片一起发给过去，美眉编辑先是大赞我的速度，继而说：哥，我要的不是抒情散文……

抒情是我的习惯，煽情更拿手呢。这几年在网上混，就学会了这两刷子。这话没敢跟她说，面子上有点过不去，只得老老实实改写。

一下午后，再给她。她照例是赞了我的速度，然后说了句，这就对了，要的就是这个样子嘛。

原来我不谈情了，才像个样子。

【肆】

一直是爱好写作的，今年却写的很少。时已五月，今年在报刊上仅发有五篇小文。平拉下来，一月一篇，少得可怜。

好在我不靠写字为生。话这样说，似乎写不写，发不发都无所谓，其实不然。尽管我是玩票的，跑龙套的，可还是希望能下笔有神，不仅能写出来，还得能发表出来。发表了就有稿费，有了稿费就可以买炭烧喝。喝惯了的味道是瘾，几天不喝心痒痒，除非隔一段时间就有人愿意用炭烧来换我的书。

对炭烧，不是独钟的。我更好着另一口——飘雪。

可惜每年给我代购飘雪的那个蒙顶山的兄弟失联了。茶叶店是有卖的，也买过几家的，似乎味和色都有差异。久来久去，就迷糊了，不知道那个兄弟从家乡带来的茶叶还是谁家茶叶店出售的哪个更真哪个掺假。

常生一念，待到再老一点，干不动活儿了，就去卖茶。卖蒙顶山的飘雪，也卖家乡特产的红白茶。

或者不用等那么老，不是现在流行做微商吗？做微商，得先有微信，可微信还没有下载好，手机就摔了。啪嗒一声，屏幕上就添了一道裂纹，还斜拉出好几根像毛细血管的细痕，生生划破了屏保上那个帅哥的脸和心。

毁容伤心，好痛啊。替那个帅哥使劲痛。那个帅哥是那么的面熟，左瞧右瞧看了半天，我勒个去哟，那帅哥不就是我吗！

痛得抽搐。

纠结着换不换一个屏幕，她说，一个破手机还修个屁呢，等姐赚了钱送你一个。

她的服装店每天生意都那么好，可就是总赚不够可以送我手机的钱。这是为什么呢？我满脑满心的都是想问问她的欲望，可终是没好意思。

真是奇了怪了，我脸皮那么厚，咋一不好意思起来，居然还有点纯，且一点都不像装的。

【伍】

居然熬到了天亮。雨下累了，我也熬累了。

突然想起苏芩说过的一句话：身若累了，不过是一身臭汗。心若累了，人生不会再有奇迹。

突然我就笑喷了，黑褐色的咖啡水在雪白的墙上淌出一副画。

五月才初到，不知道我的日子还会不会忙得要命，困得要死，我只知道，若有奇迹，谁还愿意出一身臭汗？

或者我应该这样知道，这世间任何一个奇迹，都需要无数的臭汗来拼凑。

若要信，还是愿意信这一句——因上努力，果上随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