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孤旅-两年的记忆碎片(1)。

【essay】

一,

近几个月时间基本在失眠与频繁的情绪低落状态下度过。
回想近两年的时间,近乎疯狂般地进行个人放逐。我几乎忘了我当初走出第一步的初衷是什么。
那时我还是个温和隐忍的少年。我想清算掉我身上怯懦、软弱、面对人世的深深的迷茫、妄想、虚荣、难以忍受孤单等等女性气质的东西,揭开形式的表象,避开世人都去粉饰的那条被拽入深渊的路径,去迎接我的人生或者说直视它。我想诞生出那个还是雏形的我自己——放弃盲从与摇摆、坚韧并能够等待的人,而不是一个柔弱的女人。我知道她在骨骼深处蠢蠢欲动。
于是我彻底离开了故乡,向更深更孤单更未知的方向去。让自己独自一人。

或者从更久前,这种状态已经开始了。alone。抑或仅仅是因为过于孤独。
从武汉奔至广州,提了一个皮箱和一把木吉他。本来要丢掉的,可陪我在武汉的太多绝望冰冷孤独的时光,就带上了。辗转中最后还是送给了朋友。
再独自到中山。一段无聊的工作之后自己收拾行李一个人去车站。我忘了我是怎样到昆明的。
一路上无人可以交谈。没有拍照留念。因为我知道我不是在旅行,而是开始了一种目的不明确的寻找之路。
一只无形的手,或者说另一个我自己把我带着在这世界东奔西突。
似乎是深秋的凌晨到了昆明,去漂亮女孩小p家借宿一晚,第二日赶到车站买票到大理和丽江。
一人在车站附近简陋的旅馆过夜,躺在窗户边看昆明天空的云。
用一个路边买到的两百块钱的手机给朋友发短信道别,我说,我怕再也见不到了。

云南的风景太美。
看到了洱海上空一层一层的彩虹和流云间隙里照下的奇异的阳光。
在下雨的晚上赶到丽江。车站人很少,在买票的窗口,遇到小m,他正问有没有去泸沽湖的车票。我们异口同声。
已是晚上九点多。票已售完。和小m约至第二天早上九点到车站集合。
小x在文明村的路口等我,去她家借宿。吃的什么我已忘了。没有见到传说中她的一票朋友,kk、南瓜、小满。
第二天很早和小x吃了早餐,她送我去车站,我们穿过五一街之后告别。
往泸沽湖的路一路泥泞,特别是过了宁浪以后。全是土路,又是雨季,7小时的路,走了10几小时。
小m是第一次相识,我不怎么和他说话。
到了落水他们都下车了,我一个人赶到大嘴村。
下车时竟然把手机丢在了司机的面包车上,这一个两百块钱的手机差点惹来了杀身之祸。


二,

彩云之南客栈在大嘴村湖边。她的老板在泸沽湖投资客栈意图是休闲度假,两年前的泸沽湖游客还不算太多。
我帮他经营客栈,他付给我工资。
一周后,他和他女友回广州,那里有他的公司在。我跟随他们往丽江和束河,找客栈出租信息打算再开一家,旅游业发展迅速,这种投资是明智的选择。
到达丽江之后,去了小x家,那时她已有身孕,较少出门。晚上随她老公去他们和kk合开的酒吧听他们唱歌。
那时侃侃的“滴答”还没有被北爱传火,却已是家家店铺飘出来的古城之歌了。也是在“遇见”酒吧,第一次听到“春天里”,那时旭日阳刚还没翻唱那首歌。
kk小小个儿,嗓音却很粗狂。那时的他还是黑白颠倒、唱歌、陪酒的小酒吧老板。如今已经开着宝马在丽江招摇过市了。红火的“遇见”也移了位置,再去或许找不到了,偏僻的狮子山不知道是热闹了还是寂寞了。
束河相比丽江低调很多。许是我正赶上淡季,独自在下雨的早晨打伞去束河,穿了双高跟鞋走石板路很不便,在束河店铺挑了双绣花鞋,一直带在身边直到现在。可惜那条花裙子再也找不到了,遗失在了我辗转的路上。
束河的名字不知道从何而来,我自己解释的是古城里有穿梭的小河,只有一步宽,河水清澈,较急。在石板路上走,潺潺的水声淹没了些许噪杂。我边寻找客栈信息,用一天时间走遍了束河的每条小巷。留恋不想离去。
雨后的黄昏,余晖从云层里透过来,红红的,照在河边飘扬的柳树枝上。巷子里四处种有漂亮雅致的植物。爬山虎之类,有些开花的藤蔓植物很漂亮。

天黑定以后我才疲倦地回到丽江。
在古城里乱走了几日,和他们吃吃喝喝。酒吧里放纵的氛围我始终不喜欢,也只冷冷坐在旁边听歌喝酒,很少说话。夜里12点左右,年轻人们基本喝乱了,那种景况未过分之前,tk总是借故让人带走我。他看出我不适应那种场面。所以丽江到底怎样个乱法,后来再去几次,也一直无有机会目睹。
去丽江之前,司机通过我的电话内的联系人,联系到我,把电话还给了我。



三,

我和小m第一次往泸沽湖,应该是先乘大巴车至宁蒗县城,之后再乘面包车往泸沽湖。司机是彝族人(这是后来警察告诉我的),姓毛,家在宁蒗附近。宁蒗至泸沽湖还有大约4小时路程。
第一次搭他的车,他对我格外照顾,由于他长相酷似从小疼爱我的舅舅,又瘦又狡黠,高原的居民由于长时间的光线辐射,脸上带有高原红。使小毛看上去更有一种别样的质朴和亲切。
但是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他并没有完全对我坦诚。他说他是泸沽湖大落水人,长居泸沽湖。后来知道是由于彝族人口碑在当地很差,他担心我们不够信任他,所以说了谎。

小m下车后,从落水到大嘴大概还需30分钟路程。交通很不便。
小毛将我送至,出于感激,多付了他车费。他是我在泸沽湖的第一个熟人。
我与陌生人的交谈甚少,出于礼貌,或者是少了一些好奇心。
也许是那种与生俱来的冷淡气质让小毛司机误会了我是个思想单纯心肠善良又不谙世事的二代。
行李太多,泸沽湖夜晚没有路灯,手机滑落到了他的车上。
小m在泸沽湖打算约我一起逛逛,却最终由于手机丢失没有联系到。
小毛联系上我时,我托人取回来手机的时候小m已经离开了。
小m是广东小伙,长在国道旁边的小村子里,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乐天精神,热情又诚恳。


四,

从丽江独自回泸沽湖时,到宁蒗便联系小毛司机,请他载我回泸沽湖。从宁蒗到泸沽湖的交通工具除了旅游公司带团的大巴之外,只有这种私人的面包车了。
当天两点钟达宁蒗县城,小毛司机声称载我一人跑一趟划不来,等第二天人多点再回城。
下午宁蒗下起了雨,气温降低,我只得去街边店里转悠,把裙子换成了牛仔裤。
宁蒗县城是一个事故频发的地方,少数民族人性情无拘无束,生活奔放,喝酒大概比喝水多,在酒精的催动下,打架闹事的甚多。治安很差。这也是我国不少少数民族地区的普遍现状。

天黑去宁蒗一家酒店里过夜,小毛司机热情地送我到房间门口,我称累了要休息将他挡在门外,他说喝点茶聊会天再出去找他朋友玩
。我看时间尚早,酒店里人住满了,楼道还有人来人往,就让他进门了。
于是我和他长达几小时的较量开始了。
我用尽了一切能想到的办法,或许当初见面对他的诚恳让他并未有太残暴的念头,。
他有两个念头:第一,与他恋爱;第二,如果第一条行不通,那就从我身上弄点钱。
这大概与泸沽湖的旅游开发与摩梭人的走婚习俗有关,游客、官僚和商人带去的不正之风,以及当地人的愚昧,使他们相当于外面的人,有一些过分浪漫美好又过分实际邪恶的想法。
他想用热情以及哄骗的方式让我与他恋爱,中间我试图跑出去两次,与他有两次冲突,弄伤了他。通过较长时间的交谈,他发现第一个念头已经不可能,便转向第二个。他称在他的民族,鼻子打流血就要赔偿10w块钱。意思大概是见血既要赔偿10w.
凌晨2点多,我找到机会再次跑出去,他出去追我,我返回时将他锁至门外,拿到他收走借故说给我充电的电话报了警。他返回时把门踢出一个窟窿,但听到我报警,即逃跑了。
警察赶到,在酒店查到他登记时的身份证号码,通知他天明到警察局送我的行李并录口供之类,不然吊销驾驶证。并告诉我他是彝族人。
我跟随警察到警察局呆到天亮。第二天送我至车站跟随一行人返回泸沽湖。
小毛托人将我的行李送到车站没有露面。
后来,他常发信息给我,致歉之类,可是我已经很难再信任他了。

后来每每想起,都心有余悸,如果哪一句话说错,或者哪个点出错,若不是揣摩人心的较量,待人的部分诚恳与善良使对方尚存一点恻隐之心,或者幸运,我很可能已经不能保全自己。


五,

两年前的泸沽湖,除五一、十一两个黄金周外,是很宁静的。
交通不便,深入大山,所以游客稀少。我在这里度过了一段诗意的生活,面朝一片蓝蓝的湖水和俊秀的岛屿。照顾客人、看风景、听音乐、发呆、养一群小狗、夜里甚至能就着月光读书。
我和泸沽湖的野女人卓玛一同呆在彩云之南。
刚开始,她们常用摩梭语在旁边议论我,对我也不够热情,有天我特意下厨做了一餐饭,与语言几乎不通的女人,这也许是最好的沟通方式,因为味觉是相通的。一顿饭后,那一群摩梭女人对我的态度方改变了很多,眼神温和友善起来,并在后来的时间里逐渐视我像亲人一般。
后来卓玛告诉我说,对于那些常呆在泸沽湖的高原女人来说,她们认为“皮肤白又漂亮的女人就是妓女,何况还孤身去异乡民族生活呢,不是妓女没有那样的胆量。”“而妓女是不会做好吃的饭菜的。”
其实我的厨艺也不是太好,或许女人的厨艺与诚意有关,她们看到的或许只是一种质朴的态度。同样的作为女人,一些相通的隐密的情感以及一种独特的判断方式。


六,

泸沽湖的居民大概有上百户,分别是纳西族、蒙族和摩梭人,摩梭人是纳西的一个分支,但是与他们有不同的风俗。摩梭是母系民族,在家族中,最年长的女性具有决定家族事物的绝对权力。沿习“走婚”习俗,年轻男女彼此有意的话,在跳舞的时候互抠手心,然后男子在晚上溜进姑娘的闺房,有孩子以后,由女方和舅舅抚养,因此,走婚的家庭,“父亲”这个称谓是没有的,只有舅舅。走婚阶段,男子称女子为阿夏,即永远的情人之意;女子称男性为阿都。通常,一个年轻男子可以有多个阿夏,而女子可以有多个阿都。享有恋爱自由的权力,若双方不愿意在一起了,关系自动解除。到了年纪稍大以后,也可以找一个固定的阿夏。一起生活。
如今泸沽湖的中年人中,有一些年轻时走婚较多的,父子并没有相认,只是在私下心知肚明。有一些近亲结婚的现象。还有一些女人自己抚养孩子。
女人们自己耕种、打柴、捡松茸、盖房、养猪、牧马之类。
现在的年轻人多去外地打工,走婚几乎明存实亡。多找一个终身伴侣,结婚生子。
而如今盛传的“走婚”大概是被杨二车娜姆和宣传的过分炒作了。摩梭人浪漫庄严的“走婚”也变成了游人们的浪漫性幻想,或者人们一夜情的借口。

杨二车娜姆的弟弟杨德伟(记不太清楚了)甚至成立了一个公司,把村里年轻漂亮前卫的女孩子召集起来,每逢泸沽湖有官商驾临时,就带这些姑娘去陪酒唱歌跳舞。大方的客人会给一些小费,更大方的客人则边喝酒边指着放钱的地方让她们随便拿。有一些客人在那里有情人。而湖边那些时髦的姑娘看上去则像大都市里的了。我在那里跟他们比起来,简直就是羞涩保守的乡下妹子。泸沽湖的五星级?假日酒店多是接待这一类客人。
有一次卓玛生病,我替他去过一次,在大得像城堡似的假日酒店转了一会,参观了总统套房,然后又去吃饭,然后去舞场围着火把跳锅庄舞唱歌,在不认识的男人的围攻下逃出去找到一起的姑娘,最后被带去镇上KTV,一群不知从何而来的这些官员就开始贴上来劝酒。好不容易溜掉,而那些没溜掉的,也不知是怎样的命运了。





关于在那里的回忆,实在丰富。
永宁希望小学的创始人是台湾的李南阳。我去时他得肺病回台湾再也没有回到泸沽湖。
听说了他的故事以后,扎巴带我去了先生生前住过的房子看,一院较旧的木房,在山上,院子长满了草和格桑花,走廊上的花盆里种了很多我很少见到的花,也不知道名字,在秋天的雨中寂寞的开着。
我透过木雕窗户看见他的书房,摆满了字和他的水墨画。他的字浑厚有力。
有些故事我已记不大清楚。
到沽湖之后还尝试做一些改革。給村里人发洗澡牌,命令他们每周洗两次澡,不洗的话要罚款;吃饭时必须用公共的筷子夹菜。而不能用自己的。这些也不知道坚持了多久。反正我到的时候,他们是早就摆脱了李先生的文明束缚。
我和卓玛每天把太阳能灌满水,烧热,村里人知道我好说话,年轻人和女人会偶尔去客栈借用洗澡间。但是基本几个月才会洗一次。

还有食品上的一些习惯,例如猪膘肉,血肠之类就不一一写了。
祭祀、杀禽、结婚、丧髒都颇有讲究。

李南阳先生离开后,他的儿子继承遗愿到泸沽湖管理学校。
上学的当地孩子普通话讲得好,也颇有礼貌。
也许我是受到了这个从未谋面的老人的触动,才决定要去尝试着做一个义务教师的。




我尝过最多温情的地方有两处,一个是泸沽湖,一个是麦日。

或许因为,搬过太多家了,所以不知道故乡到底在哪里。而这些本来不算熟悉的身边人,都成了过眼烟云。童年的记忆,我已随一些痛苦一起忘掉了太多。
也许我的骨子里本是个乡野的野孩子,生在殷实的家庭,母亲把我的外表教育成一个高傲沉默的淑女,想让我站在别人的高处。而我的内心,却是一个非男非女的野孩子。父亲的离开终于让母亲不再有精神把我雕塑成她想要的样子。当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已经完全自由了。
而在我二十三岁之前,还没有开始体会这种自由。

这应该是和一群高原的农家人喝酒开始的。

在异乡,不同的民族,没有朋友,而且要经营一个客栈。
我不善言辞。
只见当地的男人大多白天聚在一起喝酒聊天。
最先熟悉的是卓玛的二哥、扎巴、二车。第一次喝酒也是和他们,围着火塘,就着烤土豆和泸沽湖的生瓜子。唱歌、喝酒。
卓玛的二哥有个儿子,老婆听力不好,儿子大概受了遗传,需要借助助听器。他是个心肠很好的人。
也是在酒场上,大家聚得最齐。也就是几场酒喝下来,他们基本了解了我,我也了解了他们。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大都去外地打工了,留下的这一群是年龄稍微大点的,有些有了家室,留在家里做些小生意或者帮忙休建村里的寺庙。
他们的衣服很脏,鞋子带着泥土、破旧、脸上是深褐色的高原红,常常就地而坐,而脸上是无比真实夸张的表情,笑是大笑,怒也是大怒。给我一种遥远的亲切感。我就那么放心的和他们在一起。而他们对我,也是一种兄弟般的情义和尊重。抛开身份、知识层次等等种种界限,简单的人与人之间的真诚相待。

二车在景区管理局工作,叫上他的朋友,开上车,带上牦牛肉、柴火、鸡和土豆之类去有大块草坝的湖边生一堆火,边吃边喝酒、唱歌、聊天。黄昏时太阳落了就回家。有时候在客栈的火塘生一堆火,他们围坐在一起喝苦荞茶或者啤酒或者家里带来的苏里玛酒聊天唱歌。几个人或十几个人。
每次买菜都要去很远的镇上,有时他们会从家里拿一些给我。

村里人是很团结的。
只要一家有丧葬结婚之类的事,全村人都会齐聚帮忙。
农忙时节的景象是最可观的。全村人约好同一天去地里,男人们这时候都很积极,帮忙开拖拉机搬运,全村人互相帮助,不会留下一家的事不管。田地里的吆喝声、唱歌声仿佛有某种魔力,把游客都吸引了去地里帮忙,我也跟着卓玛大哥的拖拉机去地里帮他们收了两天玉米。那是生命种一种最神奇的正能量,在庄稼地里,所有的烦恼都没有了,只剩下和平。
杀猪宰牛时也是大家齐心协力,男女一起,男人将牲畜杀死掏出内脏,女人们抹上盐再用线把刀口封起保存或者做成猪膘肉。

人死以后是进行天葬。这里似乎信阳的是黄教。他们的天葬不是喂给秃鹫,而是在固定的葬场用火烧掉。天葬是在固定的时间举行。人死后似乎是要在自家的里墙边挖坑埋起来,隐约记得似乎也是撒上很多盐以防腐烂。到了日子,到固定的地方火葬。出于礼貌,我并没有作一个旁观者去观看别人的尸体被烧成灰烬。只路过葬场时远远的看见那片山角整齐得悬挂满经幡。

我通过这些最简单原始的方式融入了他们的生活。也交到一群朋友。
在后来我房间的木门被敲响时,或者酒醉的游客到我的门外呼“给你#钱去假日酒店陪一晚”或者酒醉的客人在客栈闹事或者遇到泸沽湖风流的导演时或者当地其它村里人一些不怀好意的骚扰时,他们总是出现帮我脱离麻烦。

离开的晚上,一群男人聚在厨房,烧火煮汤炒菜,为我做了一顿丰盛的送别餐,顿保喇嘛拿了两大桶苏里玛酒让我拿回家带给父亲。还收到很多银鱼,这些是泸沽湖很珍贵的东西。
十几人围在一起喝酒唱歌到凌晨,欢乐得我连眼泪也没空流下。



我愿意和穿着脏衣服的有血有肉表情丰富的穷人生活在一起,而不愿爱上一个衣着光鲜而灵魂萎缩的人。
也许是在那里,我体会到了情义,与太多东西无关。

中途我有机会在那里开一间自己的客栈,当时正好让弟弟去了泸沽湖。我打算先做一个小酒吧,但是他因为他的女友而违背了我们的约定。而我再三考虑,觉得年轻人应该多闯荡而不是终日守着一个客栈等客人登门,遂放弃了。

半年后,我决定离开泸沽湖。
回家陪母亲一段时间,然后去木里作一段时间义务教师。

在冬天的凌晨乘车离开,湖在升起的橘色的朝阳中泛出清亮的蓝色,一路的格桑花已经谢了。我曾骑自行车吹着那路上的风,然后有游人的车停下来向我问路。我已经当成那里的主人了。为何不如此呢,心安处即是家乡,而那样的美景和那里的土地对待任何一个见到它的人,都是公平的。

回家之前我决定旅行一次。
于是找同伴。小m刚好也决定春节出游,于是我们约定在丽江汇合。



第一次的同路和后来QQ邮件的一些交流,我觉得小m是个可信任的人。
到了丽江以后,见了小x,那时候她已是个大肚孕妇了。冬天的时候带弟弟去参加了她的婚礼,那时候是幸福的新娘,再次见面已经是个准妈妈了。
我的行李多的吓人,于是先找物流将行李托运走。
只背了简单的包准备上路。丽江的古城里瞎逛了几糟,我已是个熟客了。对于常迷路的我来说,对一个地方熟悉常由于迷路,走迷宫一般找到回去的路,一个地方就基本熟悉了。在丽江古城迷路,是很惬意的,一个人在巷子里穿梭,总能遇见惊喜,别致的一角风景。
而后直奔香格里拉去了。
呆了几天就要过年了,后来我才大致知道,小m这次出游大约是为了治愈爱情的创伤。我难免要偶尔装出打了鸡血的样子逗他开心了。一个人游荡时,我常忽略自己的性别,这是一个想要完全独立自主的女人必须具备的心理素质,一个女人,无论从生活上还是人格上,太拿自己当女人,一个人的路是没法走远的。
决定和小m结伴出游时,就拿自己当他哥们儿了。当时除了他也无人愿意陪我走一段。
为了节约费用,我们住客栈都住多人床位或者两人床位的。客栈都是木头建筑,几块木板就隔出一个房间,特别是在高寒地带,生活环境是越来越差的。
常和小m聊天,不赶路的时候。旅行教会人真诚相待。这一点在我后来的一些出行中感触很深,特别是住青旅的时候。
小m很孝顺,和他妈妈关系很好,所以他会很多养生的常识。如果我早点向他讨教,我就不会穿一双高跟的运动鞋就走了。
但是在泸沽湖小商店买的几十块钱的高跟运动鞋让我走了两条徒步线路,甚至带去了麦日,离开时还完好无损,就留给扎保的妈妈了。
我很难理解驴友们疯狂追求装备的行为。去雨崩村我也是穿着蝙蝠衫就去了,冲锋衣只用来防寒,基本很少穿。而后来在稻城一个人爬上亚丁,也是穿着高跟鞋走上去的。
一个月的行程,和小m几乎没有任何分歧。
我们走了虎跳峡、雨崩村、冰湖几条线路。路上都能遇到同行的旅伴。
走路是最好的方式,其次是单车。想停下来陶醉既停下来,亦可以缓慢的跟着风景的节奏前行。后来有过的自驾车旅行,和一帮拼命往目的地赶然后拍照又拼命赶往下一个目的地的人一起,兴致全无。
虎跳峡、冰湖的路都是比较危险的。




十一

那些路对于我的意义是什么。或许是让我明白命中注定的孤独。也许。
远处同样寂寞的土地,千百年不移动,繁华也好,荒凉也好。
我太孤单了。只是这样。所以努力挽留,努力放手,希望的是让一切用更柔和而不是尖锐的方式存在于记忆里或者遗忘里。
我想,走了更多的路,心怀会扩宽一些。也许。走了更多的路,有更多属于自己一人的记忆,或许就不那么孤单了。

雨崩村未通公路,也没有手机信号,在高原爬山很困难。
用了一天世间翻越一座大山才近距离看到卡瓦博格,俊秀、优雅、洁白。立在前面。
晚上住在雨崩村客栈,就在雪山脚下的小村庄。看到了最美的星空,天空晴朗,傍晚和早晨都可以观赏到了壮丽的金山日照。橘黄色的阳光柔和得的照在雪山山顶,透出安宁的暖黄。整个世界一片祥和温暖。

这个村庄有36家人,有自愿来这里教孩子读书的年轻人,我只记得后来被汹涌的江水带走的马骅,他说,在变老之前远去。

也是在这个村庄,遇到李阳。他是我家乡的人。是个专业的驴子。他说过完年即到木里支教。我就在这里找到伴儿了。
许多时候,我们并没有耐心去走进别人的人生,哪怕是一个角落。特别是我这种人。
但是我决心走出去,到旷野中去。

在雨崩留了李阳的QQ号,后各自奔向自己下一段旅程。


十二

之后和一群驴子一起翻雪山走到了将军峰,离雪山顶已经很近了,还好天气晴朗,没有遇上雪崩。
在覆盖着厚厚的积雪的原始森林行走,阳光贴在大地上,像进入了神秘的仙境。
雨崩村不通信号,饮用水是雪融水,到冬天流动的水在高原低温中几乎全部封冻了,只能用雪化,客栈里喝的水都是有渣滓的。可这样的旅行,能喝到热水简直就是最幸福的事了。
无法描述雪山的美,所以有人一次一次得走进。也有马克那种登山家,为之截肢,之后仍装了假肢去登山。用假肢登上珠峰。
许多事,不去做,永难理解。就像弹吉他,一首完整的歌在听者耳中是一首旋律清晰的曲子,在演奏者那里,已经被一段段的辅音肢解了。而这辅音即是细节,只有真正的演奏者才能体会到这辅音是怎样的感受。

我希望有生之年再有更多的机会接近它们,大自然最美的地方。人在这些面前,显得渺小如一只虫。

而后似乎返回了香格里拉过新年。去了松赞林寺喝到了活佛打的酥油茶,还亲手帮我们做了藏巴。我把带的零食和水果给了他们,至今难忘这样陌生人之间的恩惠,温暖人心的记忆。
那是我人生中第一个未归家的新年,因为没有回家陪家人,甚至有被骂六亲不认之类。后来回想起来,那些大动干戈的曾经或者被大动干戈的曾经,在时间里同样不足挂齿。包括那些被认为最重要的时刻,在时间里也会失去它原本庄严的色彩。

在客栈里做了一大桌饭菜,和一群陌生人团聚,就着英俊不羁的康巴汉子带来的美酒。他们都喝尽兴了,而我没敢。
之后在筷子兄弟的那首那年很火的歌中等来了新年的钟声。在人烟稀少的冬季的香格里拉,烟花四处蹿起。

只记得小m在客栈炉火边哭的地动山摇用粤语给他老妈打电话,客栈的老板是几个没毕业的大学生,误认为是我欺负了他,都用批判的眼神看着我,而后被他的哭势吓得起身走了。
我乐于交这样的朋友,是人间有情人,那么真实质朴善于沦陷于俗世的柔情,所以注定比我温暖快乐。
而我,无论在哪种氛围中,永远是要命的清醒,无论内心怎样翻滚,已忘记了怎样去表达。像一个无情的他者一般活在我自己的生命里。我没有哭,似乎也没有人打电话给我,我也没有打给别人。
只是把小m劝去睡了,我回到火炉旁呆坐,似乎看完了整本的切格瓦拉传记,现在除了记得一张他的照片之外,忘得一干二净。


十三, 
在生存里寻找和创造除了生存之外别的东西,在香格里拉去往纳帕海的路上,自行车坏了,小m返回城里修,我一个人走在雪山之间没有人迹的马路上,如此刻我站在生活面前一样渺小,而我为何藐视它而放弃了诸多可以战胜生存的机会。我所做的一切是为了什么?难道是换着花样挥霍我拥有的一切?而当我走了漫长的路再回来,在巨大的真相面前失声。生活的真实不容半点粉饰,而我已疲惫得不再有力气去幻想。
而此刻的我,是否再次向他妥协?

十四

晚上做了个漫长的梦。早晨起来就给小x留言。
梦里回到丽江,她们换了一处比文明村破的房子住,和闻还是一样妇唱夫随。知乐长大了。
她和闻用炉火给我煮方便吃,里面放了鸡蛋和青菜。大家都拿瓷杯吃泡面,我拿的那个很脏,于是去厨房洗,洗了很久没洗干净,还把她家水龙头弄得一直喷水,闻起身去修。
小x非得说我泡面吃不好,撒着娇要给我煮饭,还煮了鸡蛋豆腐干,真不知道哪里有这个菜啊?
梦见头发长长了,似乎是我少女时代娇嫩耀眼的样子。
别的朋友都没见着。站在院门口见着kk,他离开时回头看我几次欲叫出我的名字但最终没有,大概是觉得面熟,但似乎已经不认识我了。听闻他的酒吧也从狮子山搬到了山下古城街,路过看到是红色雕花的古木房,和仲如这次去丽江发来的照片上的一样。比起狮子山那个窑洞似的火塘宽敞光明了些。他依旧晚上9点去主唱。我在梦里打算再去听一场。

梦真奇妙啊,仿佛是一次旅行。

就那样在灯火升起时走在古城的石板路上,渐渐从梦里醒来。
想起最近小x与闻婚姻告急。留言给她,把梦说给她听。“梦里见到你和现实中和你在一起的感觉一样,你像情人一般待我真诚待我好。浮沉人间事,深闺梦里人,劳燕分飞各,几人相伴老?但是依旧要漂亮骄傲的活下去。”




十五

香格里拉再返回丽江。把行李寄存在客栈,还不想离开。于是再搭车往虎跳峡方向。
在一个小镇上下车,徒步往虎跳峡。走了差不多两天的山路。
下午达虎跳峡时,游客已经很少了。我们由“张老师”路下到谷底,这条路命名是因为是“张老师”修的,他们在路口设置了一个小型简易的收费站,向走这条路下谷底的人收取大约20元的“买路钱”。
天色稍晚时候,游人都离开了,我仍守着那片涛声不肯走,在大石头上像猴子一般窜来窜去。 听水流动的轰鸣。直至天将黑。然后和小m走另一条道上公路——虎跳峡天梯 。在垂直地面的峭壁上,当地人在岩石里订铁钉,再加上木头做成的梯子,十几米高,我花了很大的勇气好不容易爬完,放言“我在没有勇气爬第二次了!”结果,没走几步抬起头,另一架“天梯”又摆在眼前了。
 
晚上住在临峡谷的客栈,冬天风太大几乎没有游客在峡谷边的客栈住。但是收拾的很干净,老板娘做一手好菜。舒服的睡了一晚,第二天赶车返回丽江。
小m回广东,我打算回家看看妈妈。
一起乘车至昆明。在昆明乱转了一通之后我背着硕大的包上了昆明-武汉的火车。
  





十六

"回家“对于每个人都具有不同的含义,这”还乡”的仪式也像婚礼一样,有些人是因为情感,有些人是因为各种目的,有些人是为了责任。
“回家”对于我来说,是一个很复杂的仪式,因为每次复杂的心情。
这次回家,首先去的是医院,看望肺癌晚期的外公。我到医院时候,看到肿瘤病房的他,身体因为化疗和药物治疗以及病毒折磨,已经变色了,脸部呈黑色,手脚肿大发黄。他已经说不出话了,嘴巴动一动,小姨凑上耳朵,是他说让我吃苹果。
和每一次去他家一样,把我当孩子,总是找来各种零食。不一样的是,他再不能走来走去笑眯眯地与我闲聊了。

这也是最后一次见面。不久他在在医院去世,我参加他的葬礼,然后看着他们一家人开始分散各地。
他是个有情调的老人,爱养花,有一块规模不小的花园。他的遗言也是嘱咐他的儿女要好好照看他的花。只可惜他去世以后,他那住了很多年的房子卖掉了,那些花草也不知如何命运了。



十七

母亲在父亲离世后的第七年似乎谈了一场不靠谱的恋爱。至少在我眼中如此。实际上我并不知道怎样的恋爱才算靠谱。
那个男人在云南绥远,他去我的家乡做生意时候与母亲认识。3月母亲打算去云南与他相聚。我们各自收拾了行李,她要去云南绥远,我要去四川凉山。先将她送往绥远,见到那个男人,在一个雨中泥浆四溅的小城里,那个男人依旧在那里做生意,那大概是我见过的最旧的城镇,周末镇上举行赶集,我平生第一次见到赶集市场。
又脏又破的地方,但是母亲敬佩那个从汶川地震中死里逃生的男人,在她眼里他哪里都好。
我住了两晚赶回成都与麦田支教联盟的组织者见了一面,买了些日常生活用品以及药品,听说山里是什么都没有的。
然后独自乘车赶往稻城。
从青山碧水走到白雪皑皑。车子还没到康定,路面已经全部是雪了。康定城大雪纷飞。在小旅馆住一晚第二天走的基本是雪路。眼前全部是白色。见到白马雪山、哈巴雪山,还有什么雪山,已经忘了。晚上六点多到高城理塘,一路上河流封冻了,全部干涸,河床上只看到石头和冰块。晚上九点多到稻城,汽车已在路上行驶近50个小时。高原海拔太高,李阳在稻城等我。从麦日开出来一辆斗斗车,帮我装了很多行李,我们又去超市买了暖水瓶盆子之类的东西,匆匆吃了饭,便连夜赶往麦日。
一路上只见冰天雪地,没有人烟。麦日人开车技术实在高超,在全是冰雪漆黑的泥路上颠簸四五个小时,平安把我带到了麦日。


文章评论

珍重

[em]e178[/em][em]e191[/em]

文心

学会调整自己,失眠对女孩子不好。

小筑

不要执著于某些,放开心的过,小暖,我希望阳光照进你的心扉,把过往的阴霾与现在的迷惘在阳光的照耀下烟消云散,还你一个青春的未来![em]e178[/em][em]e178[/em]

苏笛

放逐有时候是至深的残忍与抚慰。

未知

你有如北京青年里的王越

温小绿。

期待下文。喜欢关于生活的文字。[em]e152[/em]

灰文鱼

为什么不找个人,[em]e178[/em]看看其他的风景?

ELEVEN

同是天涯沦落人,出门在外,照顾好自己哦!!!

遥望江东

猪啊,这些年你空长了岁月,你一直没正视过真正的生活,活在了理想与幻想中。

琉璃苣

其实换一种角度,这也是人生中的另一种风景......我有些羡慕你的勇敢和敢走的精神,也特别是近段时间,好想出去走走.小暖,好好过好以后的日子,马上又是新的一年了,祝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