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孤旅-两年的记忆碎片(2)。

【essay】

十八

            

            到达麦日大概是凌晨3点左右。整个村庄一片漆黑。只见微弱的雪光。车子开进来惹来几声狗叫。我似乎闻到花的香味,又或许当时冰天雪地并没有花香,只是每次我的记忆回想起刚降落麦日的晚上,都是伴着奇妙的花香的。也或许是那里的空气足够干净的缘故。
             我惊叹地球上居然有一个叫麦日的地方。“麦子向日”是海子的诗歌里常出现的意向。少女时代,我常常一个人朗诵海子诗集,用哽咽的声音,在无数个孤独痛苦的时间里。这也是海子的诗歌里我最喜欢的意向。后来,我把我个人微博取名为“麦子向日”。但是,这个地方居然存在,而此刻,我就落在那里了。
             麦日居住的全部是藏族居民。属于四川凉山州木里县最偏远的乡村。不通公路,只有摩托车能通过的小路,从麦日到木里县城似乎需要两天时间。倒是离稻城比较近,摩托车四个多小时的行程。
麦日小学是中心小学,周围还有一些村子,瓦托、日俄、克米、俄西、撒绒、呷绒等,两个村子之间像个都是几小时摩托车的路程。
            

          
           麦日没有手机信号,几乎不通电。我们摸黑把东西搬下来。然后去给我安排的房间,借着窗外微弱的雪光铺上棉絮,躺下。太冷,我把带来的所有衣服全部拿出来铺在被子上。伴着山谷里咆哮的风睡着。
           第二天早早地,就听到孩子在外面讲话、嬉闹的声音。阳光似乎很好,从后山山头折射下来。我拿出登山时候的冲锋衣出来御寒,去校门口的水沟里提水洗脸,水沟里的水是浑浊的,是高山上融化的雪水,经过山腰的庄稼地和山坡、再经过上村流到校门口,已经有很多泥浆了,但是麦日的通天河很宽,水流汹涌,村民们为了躲避洪水,把村子建在离通天河很远的山腰坝上,就只得饮用这脏水了。

          洗簌完毕,李阳和达瓦吉泽老师便喊我吃早餐。藏族人的早餐是酥油茶和连皮煮熟的大土豆,学校生活稍微好点,有时候有小麦馒头,学生家就只有青稞馍馍了。
          中心校有100多个学生。早餐,达瓦吉泽老师给我介绍了学校的老师,杨杰、吴俊、何以荣、鲁平、刘建国,住校的就这几个了。达瓦和何老师是蒙古族人,杨杰、刘建国是彝族人,吴俊是藏族人。
         达瓦是学校
教导主任兼六年级班主任。他在麦日呆了10年。其他都是年轻老师,大学毕业后通过资教老师招聘考试进入麦日 。
         吴俊是最活泼、幽默的一个,被称为麦日学校的电视机,因为麦日没电,也没电视看,吃饭的时候,吴俊总是不停讲趣事,打架跟他附和或者一起逗笑。他总是最后一个吃完饭,因为大家都在吃时,他总是喋喋不休,讲学生、讲他的家事,他家里、他朋友、他的童年、少年、他的记忆。

         吃饭都是在鲁平老师家,老师中只有他一人成家,他老婆小芳姐给学校老师做饭。我把走时妈妈给装的一些食物交给她。然后出去参观一下学校。
         政府花了400万在这个偏远的村子竖起一座楼房,四层高,远远看去,像是这里最豪华的建筑,但是,除了一幢空空的房子之外,什么也没有,教室里的课桌依旧是破旧的木桌和长条凳。上下课的铃声是达瓦老师找的一根废弃的空心铁柱子和一小段钢筋敲响的。整个学校只有一个破损严重的地球仪和几本别人捐赠的破的新华字典,几箱粉笔。这是全部的教学器材。




十九

          这一段岁月我总是难以回忆。仿佛去要打出井底最深的水,每次思及,总是百般疲惫。离开了那里,我仿佛是一个流亡的人,再不能回到故乡。
    
          第一天,我去教室听课,看学生的作业本。三四年级的学生,能把自己名字写对的也没有几个。
          开始时候,学生都不敢开口说话,半数以上孩子听不懂普通话。但是孩子始终是孩子,爱玩、纯净、聪明、知晓一切。

          半学期下来,这些孩子能够很好地交流,能够把名字写对。我也曾试着给他们讲历史和地理,凭借我的记忆。教他们唱歌和一些简单的英文。
          除了学生,我的生活中没有其他一切。
         远一点的学生上学差不多要走三四个小时山路。和孩子熟络以后,每天缠着我去他们家里玩。四月,村子里的桃花河梨花全开了,在黄土的衬托下,更加娇美不似人间。山野的花也开了,早晨起床时候,门口总是摆满了一群小鬼放的花花草草奶渣和土豆。他们用塑料瓶子装了水把花养在里面放在门口。后来走出学校,看到周围方圆几里路上开的花几乎都被折光了。




二十

说说李阳这个人

           我经常想起李阳。从美丽的雨崩认识他开始,一直到后来他消失不见。
           雨崩村的冬天晚上很寒冷,现在我已忘记那里是否通电,似乎也是村民自己用发电机发的一点微弱的光亮,又似乎是蜡烛或者煤油灯。在高原上走了一天山路,脚已经肿了、麻木了。但是因为雨崩的夜晚太美,不肯睡觉。我拉了同行的人一起去炉边烤火,火炉边就坐着李阳。
          他的皮肤黝黑,头发乱糟糟的,穿着宽大的风衣,也许是夹克。他说这书他第五次到雨崩,期间他和我同行的绍维聊起户外装备,绍维是手机软件开发商,他提了很多看似专业的意见,期间说起他骑行川藏、滇藏的事情、还有在深圳组织的户外活动。我看出李阳不是个资深的驴子,而是真正天马行空的浪子。
          我问了他很多问题,他都一一回答。也许是老乡的缘故,李阳对我显得格外亲切。由于第二天还要赶山路,我们各自散去休息。我问他接下来要去哪里,他说打算去木里支教。从泸沽湖出来后,我一直有想去支教的想法,不是我觉得那是一件多么神圣的事情,而是我对这个世界上某个领域的好奇,我已经隐约感知到那些外表看似富丽堂皇的东西里面,往往有我们看不见的暗涌。这一行,或许能让我更快长大。
          临睡前我们相互留了QQ号码。

          后来,旅行结束我赶回家,遇上外公癌症去世,帮忙张罗葬礼,而后把母亲送到她远在云南绥远的男朋友那里。
          许是这样,我感到我的人生需要一个转折,需要一些新的事物,美好的或者坏的、但是必须是不一样的东西来填充我几乎枯竭的内心。
         我与李阳联络,告诉他我也要去木里。
         因为葬礼耽搁,我没有赶上与组织在成都汇合,一个人背着登山包、提着箱子去了稻城。李阳和山里学校的主任出来接我。他们迫于见到一个只身一人去往深山的年轻女孩。

         而后,经常和李阳一起给学生批改作业、备课,分享藏族小朋友作文中诸如“蓝是那么的天,白是那么的云”之类天马行空令人啼笑皆非叹为观止的句子。
        第一个周,我帮李阳收拾了一下他狗窝似的房间,中途似乎他和学校一帮年轻老师带我在村子周围转了转。因为麦日不通电,我们没有别的可打发时间。 周末和他一起走山路去另一个海拔更远更偏僻的撒绒小学看望组织的另两名老师。
        早晨6点开始走到下午,路程还没走到三分之一。我的脚已经磨破了,在路上遇到两个村民骑摩托车到撒绒帮人修房屋,同意一人出两百块钱把我们带到撒绒。
        撒绒的海拔大概3000多,珍重和小G二人在那里驻守。有二三十个学生。他们开设了两门课,语文、数学。学生最小的七八岁,最大的十五六岁。有支教老师在的时候,这些小孩可以去临时学校学一些东西,汉字、算数之类。没有老师开课的时候,他们不能那个上学了。有些孩子读了四五个一年级。
       在撒绒,13岁成人礼后,基本上都要面临结婚的问题。婚姻一般由双方父母做主,背着各自的孩子谈成之后,女孩两年之内不可去男方家,两年之后举办仪式,成婚一起生活。15岁怀孕、18岁就已经做了节育手术的女孩子比比皆是。
       撒绒这样偏僻、高寒的地方,有些孩子的普通话说的很好,因为志愿来深山义务支教的年轻人都想去环境最差的点儿,或者为了苦修,或者为了使自己在这里的时间更有价值。
      4月的撒绒,太阳一阴下来就开始下雪。
      珍重忙着给我找衣服御寒,小G忙着为我们准备吃的。其实只有土豆和从山外带进去的大米、面。还有学生送的奶渣。
      我们姑娘学生很快熟络起来。晚上李阳令嘘声在场子上燃起来一堆篝火,我们围成一圈绕着火堆跳锅庄舞。最后李阳尽兴了,根本不再唱歌,鼓动学生喊“温老师是猪”,结果学生早已被我的魅力击败,改喊“李阳是猪”了。
     那是一个无忧难忘的晚上。

     似乎去过撒绒三次。在那个天气瞬息万变的地方,找野菜、生火、做饭、劈柴、打水,骑马上虫草山。都是一辈子难忘的记忆。
    
     后来,我在山里过了24岁的生日。而李阳和一帮老师先结束了课程出去逛云南的大好河山。听珍重说起,在丽江还是成都的酒吧里,李阳对着一群人,拿起麦克风,说,祝在山里过生日的小暖快乐。
     这时候,已经没有李阳的消息很久了。

      他有时候和我们一起喝酒,喝到高兴时候会哭。喜欢学电影里喊那句“安红,我想你,我想你想的睡不着觉。”或者“安红。”我想他只是表达情绪,有时或许是表达情感。他似乎有个女儿,有个跟着他8年感觉无望要离婚的妻子。时隔两年,具体我已经记不大清楚了。
      有一次正午,我听到他在房间里大吼,过去看他拿着一瓶啤酒,满脸通红。他不胜酒力。他说起过他的家庭,似乎有个继母带给他一个很疼他的姐姐,还有对父亲的爱恨。
     记忆中残存这些片段。让我每回想起李阳这个脆弱又满怀豪情、生活捉襟见肘的浪子,百味杂陈。
  




二十一

        如今社会快节奏的生活方式下,许多人并没有耐心去了解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物,他们对厚黑学、心灵鸡汤和无聊的段子更感兴趣。一个小地方、一小群人的苦难在这么大的国土上司空见惯,不应该大惊小怪。
        麦日的校长大概只见了三次。第一次,我们组织者进山,我们去校长的房间聊了一会儿天,他像个村主任的派头,长得肥头大耳,大腹便便,似乎是藏族人。
       与我想象的不同的是,他没有问我任何关于教学的问题。我们组织者与支教老师在一起,也几乎从不谈教学问题。大家都是走进课堂,任自己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我上课都很认真的备课。自始至终,用曾经我的启蒙老师教我的方法,没有过多的技巧,只是累积的用不完的耐性。一遍一遍教他们认识一个新的词语,教他们写对自己的名字。尽管名字并不是伴随他们一生的东西,他们生一次病,就会找活佛换一个名字,大概是寓意重生的意思吧。




二十二



未完待续

文章评论

yan

泸沽湖,我曾经去过。是云南女儿国那个吗?

酸菜

好强烈的欲望,我要去云南。。。。。[em]e118[/em]

林夕

都是一些有趣的事情,应该写一本中国版的在路上。

背着耻辱柱的圣徒

你的平静述说,谁的倾听波澜?你笑的微波,怎比那哭泣的骆驼牵引心轩!你只是个讲述者,而我却做了一次亲历客,个中滋味应胜与文字吧!

一条大河

一口气读完你两篇文章,欣赏你的文采,钦佩你的心胸与气魄![em]e160[/em]

这文章…你是作家吗?

桃花源

自我放逐,自我流浪,追求生活真意,一路行来,一路灵魂拷问,生活的清苦也甘之若澧,丑恶遇到善良也会远去,途经过程的盛放与美丽,玉龙雪山的幽微静谧,金沙江浪花涤荡着灵魂,在自然面前的卑微,一路走来,欣赏着自然美景带来的愉悦,且歌且舞,问好吧,安好!

辛小辛

今天才看到,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你把我写在字里,不管是美好还是哀伤都能让我湿了眼眶,我和闻已经和好不用挂念,因为乐乐在所以我们不会分开。。。婚姻已经是我全部的人生,贫穷或富裕我的生命都是孤独,我已经想开看透,唯愿乐乐快乐长大,等一天带他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