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

《相见欢》

饮樽笑卧江山，泪如泉，寂寞孤杯深苑祭悲颜。

世将旷，佳容葬，遂得怜，抚月离音无故断情缘。

文/潇雨洛

                                                                                              【一】 

        曾经繁华的都城，在战火的洗礼下，早已变得城破墙烂，枝落花败，城内外到处充斥着罹难与呵斥声，却是战火刚熄。

        手握重兵的“定边侯”公子默，于平定盛世三年初率兵叛变，兵变八个月许便进逼王都，与王所率亲兵交战与都城外，此战名曰：血泪之役。

        雄伟的城墙内一切建筑都散发着繁华的气息，王宫更是琉璃黄瓦，金碧辉煌，只是一片寂寥，没有往来车马喧嚣的街道更是透露出一股诡异阴森的气氛。俯瞰城门外，黄黑两色无数甲军对阵林立，刀光耀眼，阵形严整，一个个杀气腾腾的方阵，一张张风吹不动刀削斧刻的面孔，无不显示出双方军士的精悍，唯有百战雄兵才有如此气势吧。天空也似乎是因为这冲天杀气而开始聚拢起遮天蔽日的乌云，周围的空气好像也都凝固了，连呼吸声都难以听到，只剩下风呼马啸。

        王手握精金长枪，披着黄金战甲，骑在喷息不止健壮的赤血宝马身上，一对剑眉凌目英气逼人，线条分明的脸颊上带着些许厚重，双目直视着五十丈外身着深墨色铁甲，只见头盔不见其面，但同样手持长枪，身骑汗血宝马的伟岸身姿上，王知道此战害得民不聊生，早已不可避免，片刻后风起云涌，王带着决绝与悲伤举起金枪策马前冲，顿时杀声震天……

        战场上烽火浓烟一片狼藉，只是依稀可见一手捧黑色头盔的身影，跪倒在一身黄金战甲的躯体前，近前一看，一张同样线条分明，眉目凌人的脸上早已被泪水模糊，再细看，却是与王的长相极其相似，只是本应英气刚毅的脸上布满了悲伤，旁边还站着一个怀抱婴儿的绝色佳人，似乎也有着撕心裂肺的痛在蔓延……

                                                                                              【二】

        城外杨柳树上，喜鹊在枝头欢快的歌唱着，晃得树枝不断摇动，王都内家家户户张灯结彩，一片欢快喧闹的场景。

        平定元年，三朝元老顾铭剑携千金为王登基大典作贺，其女年芳均二九，乃当今名满王都艳冠天下的绝色双倾，长女芳名顾倾倾，其妹顾呈呈，乃是双胞姐妹，有倾城倾国之貌，仪态万方之质，仰慕其容者无数，有好事才子作诗赞曰：升华盛世太平闻，天界仙女落世尘。婴降月暗星宿淡，双生花伴入侯门。花容怯遇倾城貌，撵笑之间恐坠辰，弗敢失魂出窍看，似惊转首烂柯人。

        顾倾倾能歌善舞，体态纤美，甚为灵动活泼，于王登基大典上抚琴一曲，翩舞一段，佳人绝妙一曲一舞，看醉殿上王公诸侯，得赞叹之声此起彼伏！而顾倾倾对此却是漠不关心，反是一直偷偷地望着高坐大殿上俯视下方的挺拔身姿，眼光在其成熟英俊且高贵的脸庞上一再停留……顾呈呈自幼体弱多病，因而未能同姐姐一样能歌能舞，仔细看得其眼中忧伤时常若隐若现，不过却是知书达礼，懂琴棋书画，好为诗词歌赋，有着不同与姐姐的病态的知性美，于登基大典为王作贺诗一首：繁华平定始，王主惠恩开。天下得安业，名传万千夕。吟完很是羞涩的望着大殿上的王侯将相一干人，却不失大方的作揖后退，殿旁一玉树临风的青年正好看到其娇羞之态，佳人娇涩现，杰俊失神看，浑然不觉被其娇羞却也夹杂着那若有若无的忧伤神态深深吸引了……

        王听后望向顾呈呈的眼中闪着异样的神彩笑曰：“句简意明，顾呈呈乃是想寡人广开恩泽，以仁治世吧！君为舟，民为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君者以仁爱得天下也！”王弟公子墨此时才从失神中醒转过来，对着王曰：“顾小姐所言非缪也，王之所言也乃千古之名训，臣弟愿尽毕生之力，穷已之能辅佐王兄安邦定国，成就千秋大业，流芳百世。”语歇，满朝文武皆异口同声贺曰：“恭祝吾王成就千秋大业，流芳百世……”

        之所以会出现绝色双倾入朝朝贺这一幕，却是顾铭剑有心想让自己的女儿入后宫，结王缘。当今王上及王弟公子墨皆是绝代才子，文武双全，富有治国之伟略，又存定国安邦之能，与自己的儿女实乃才子佳人，天造地设，同时也有利于自己家族在朝中势力的发展。而作为三朝元老，他在朝上早已看出其中的可行性之大，终究是英雄难过美人关，才子始终爱佳人。

                                                                                             【三】

        春去冬回夏又来，凉风秋瑟月泛白。梧桐树下谁堪愁，纤手轻拂扫鬓霾。

        夏天去而复返，知了叫个不停，王此刻正在后花园之中与顾铭剑对弈，而顾倾倾却是坐一旁观。突然知了不叫了，远处传来一阵嬉闹声，待得见其人，原来是公子墨正与顾呈呈在向后花园游玩而来，顾呈呈眼中少了几丝忧伤，多了几分欢愉，却是不知惊扰了知了，也惊扰了对弈观弈之人，只见顾铭剑对着顾呈呈呵斥到：“放肆，尔于宫中，于王前嬉闹成何体统！还有礼否？”公子墨急忙作揖道：“顾大人，事不及呈呈，是我擅作主张领她来的后花园，打扰到王兄与顾老了！”王听着“呈呈”这一称呼忽觉心中酸意竟起，但还是笑着说到：“顾老，此事无妨。”尽管脸上的醋意避过了沉浸在游玩之乐的公子墨和顾呈呈的注意，但却逃不过顾铭剑与顾倾倾的眼睛。

        御书房内，王与公子墨相向而坐，完全没有古往君臣之礼，可见手足之深，王笑着对弟弟说：“墨，你喜欢顾家二小姐吧？”墨答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何况呈呈之娇羞柔弱我见犹怜，在双倾中多了几许不可言喻的美丽，王兄莫不如此？”“呵呵，为兄也有意！”王毫不相让的说。“那我与王兄便以君子之争，以博佳人倾心可乎？”墨问道。“然，甚合我意！”王与墨自小感情就很好，但有一点就是他们经常互不相让，而这也是他们感情如此好的真正原因。

        顾府中，园林假山一片片，亭台楼阁对相转。桃红柳绿发又谢，谁晓深苑非欢颜。顾铭剑端坐大堂上，双倾分两侧坐，顾铭剑开口道：“为父有意让你们进宫，你们都是我的女儿，无论谁嫁给王上，谁嫁给王弟，对为父来说都一样，所以你们愿嫁谁，就自己去作为吧！”

        一间门前摆满花草，内中置琴棋书画的清素优雅房间内，坐在椅子上的顾倾倾对着靠坐床边的妹妹轻轻的开口道：“妹妹，你可知王上与王弟已同时迷恋上了你？一女不能侍二夫，你打算怎么做？”顾呈呈很自然却不失坚毅道：“姐姐，我喜欢的只有墨，若王上硬要娶我，我若死也不负墨！”顾倾倾笑着坐到顾呈呈旁边，握着她的手说：“傻妹妹，姐姐真羡慕你，能寻得彼此相爱的郎君！其实姐姐意在王上……”夜静更深，双倾同塌共眠，语至天亮才疲惫入睡，只是梦中佳人依稀愁眉不展，鬓发凌乱……

                                                                                             【四】

        平定二年末，王主施行仁政，天下得治，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鼓瑟悠扬的宫殿上，宴席中的大臣们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一片杯盘狼藉，只是却还可见到一俏丽身影于舞池中彩袖纷飞，灵动优雅，乃顾倾倾也！当天听得其父之言，便经常出入宫廷，尽展舞技琴曲，愿博得王主一笑，兴许还有所赞扬，媚眼看上大殿上分坐王身侧的妹妹，却不见公子墨，原来墨于数月前就率兵前去守护边疆境土，抗击袭击国土的蛮夷！再看得此刻早已有了三分醉意，却仍执杯欲与妹妹对饮的王，心里却是无瑞泛起一丝丝嫉恨。

        夜入三更，宴散烛灭。王寝宫中，“呈呈，你我相识已久，寡人倾心于你，为了你至今尚为娶，朝上大臣已有非议，寡人甚是烦恼，你愿与吾结发了却此事，为王后否？”醉眼朦胧的王对眼前娇柔的人儿温柔道。只是佳人默不作声……轻纱缦帐夜虫鸣，冷月春宵彻夜清，转世千年几度觅，方得无悔奉此情。

        翌日凌晨，王苏醒时，佳人已离去，疼痛的脑袋对于昨晚的记忆甚是模糊，只是眼前落红刺眼，此事不必诉，心中自有度，今日该是王弟凯旋归来了。一大早城主道上两边店铺张灯结彩，挂满花炮，众百姓只待城外一开，便得以见证英雄归来。终于城门缓缓打开，响亮的马蹄声传入耳中，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手持长枪着一身墨色战甲的挺拔身姿，其后是整齐划一迈着坚定的步伐的士兵，慢慢逼入，气势凌人，实乃真正的精兵悍将也！

        大殿上，王策封公子墨为“定边侯”，朝中上下皆为之祝贺，百姓彻夜狂欢！御书房内，王对墨说：“王弟骁勇，为定国安邦尽心尽力，为兄倍感欣慰，有弟如此，兄复何求？”墨曰：“王弟幸不辱命！”“有一事必须与你言明，为兄已得呈呈倾心，也已有夫妻之实，愿得王弟祝福！”王犹豫了一下说道，墨听得此话，头脑一片混乱，接着全是空白，完全不会言语，不是说好等我回来的吗？如今何以变卦？莫非有何隐情？“王弟，你还好吧？”王担忧问道！“王兄，你所说可是事实，可是呈呈自愿？”“放肆，王弟所说莫不是怀疑为兄之为人？为兄既与你有约，便不会出尔反尔，你不信为兄？”王生气道！“王弟知罪，是墨糊涂了，请王兄谅解！”墨感伤道。“为兄明白，你回去好好休息吧！晚上记得来参加贺功宴，先下去吧！”王安慰道。“王弟告退……”墨黯然失色。

                                                                                           【五】

        夜幕降临，天空上月朗星稀，宫中热闹非凡，顾府中却是一片寂静，顾呈呈闺房中，神色不安的顾倾倾抱着妹妹哭道：“妹妹，我该怎么办？”同样泪流满面的顾呈呈道：“只能去跟王上说了，姐姐放心，不会有事的！”顾倾倾不置可否的点头！心里却在想真的能没事吗？傻妹妹，会不会连累你？连累父亲？

        顾呈呈还没来得及去见那朝思暮想的郎君，便直奔王的御书房，求见王上。“王上，昨夜之事仍是我醉酒迷失自我，非我本意。”顾呈呈不安道。王听后心里汹涌澎湃，怒道：“你是为欺寡人也！寡人亦对你倾心不已，为何就非你本意，寡人已告知王弟，择日将娶你为后，你意何为？”顾呈呈听至此，顿时呜咽成声：“我本意与墨郎，不愿负之，既然如此，便唯有一死……”语罢，在王反应不及之下撞向宫柱，眨眼便已躺身血泊之中……痴心红颜痴心行，辗转守护辗转情。

        次日 ，公子墨得知顾呈呈于御书房身亡一事，便悲伤不已的入宫质问王：“呈呈为何而死？她不是与你……”话未说完便已泪湿衣襟。王看着悲伤的墨，一时不知如何答之，难道说她是醉酒后与我有实，非她本意为之，故此以死明志？还是说她意在你，为了不负你以死明志？这两个答案，哪一个都可以让墨陷入悲痛难以自拔之境，怕是自此无心朝野，王朝将失去一大将才！“此事从此莫再提起，你回去吧！”王最终说道。

        墨无法理解王的缄默不言，便是来到顾府，希望寻得因由！顾府此刻已被黑色与白色所笼罩，进出之人皆怀着悲痛之色，当墨见得顾铭剑时，看着眼前仿佛比前还老了几十岁的人，竟是悲伤更重，言语哽咽道：“顾老，究竟是怎么回事？能告知墨吗？”顾铭剑望着眼前的来人，恨意顿生，心想还不是因为你们兄弟俩，如此损我一女，竟然还有脸登门，既然你们兄弟不仁，便莫怪我不义了，便悲伤道：”呈呈死得冤啊，老夫不敢求问王上为何逼死呈呈，不知公子可否告知？”“你也不知？被逼死的？为何？”墨愤怒道。“老夫也不知，老夫三朝为臣，心寒啊，等办完小女后事，便退隐山林，不再过问朝事，但求小女有含冤得雪之日。”顾铭剑悲痛欲绝。墨听后，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看了一眼棺中脸色苍白的佳人，落下数滴热泪便告辞离去……顾倾倾躲在大堂后面，望着远去的身影，看着妹妹的脸，痛哭不已。

        公子墨寻因无果，再结合王的隐匿真相之为，便轻信了顾铭剑以及望其称王的谋臣所言，日思夜想更觉事实便是如此！于事发筹划一个月后，正逢大旱之时出往领地，冲冠一怒为红颜，最终率兵叛变，于八个月后直逼王都，终在都城外与王决战，将王刺于马下。

                                                                                             【六】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天边乌云散去，残阳如血，墨看着手中顾呈呈所留之遗书：“墨郎，见书勿伤，呈呈无意负你，只因姐姐假冒我与王上误成夫妻之实，此乃欺君之罪，我不忍姐姐因此受罪，更不愿看到父亲因此受诛连，便进宫面王，对其宣称乃是我醉酒误事，实非我意，我意在墨郎，但愿隐瞒下姐姐所犯之事，愿能免其一死，免牵连父亲，但若如此为之，便是我负墨郎，唯能以死以报与郎君相爱之情，此生无缘，来世再厮守，望保我父亲及姐姐平安，此去经年，望莫哀，保重！”

        风送来无限凉意，呼啸声仿佛成为哭泣声，墨摘下头盔，抱着王的尸体悲痛欲绝，顾倾倾将王的亲生骨肉送到墨的怀里，望着王的尸体说：“一切均是我所造之罪孽，不仅害得妹妹为我含冤而死，更未能阻止你与王手足相残，最难以饶恕的是害得天下百姓遭受战乱之苦，祸国殃民莫过于此，我死不足惜，好在我为王留下了血脉……”语罢，拔剑自刎于王的尸首前。此一战，死伤过百万，王战死，公子墨于战场哭尽血泪，至此与亲人，与佳人生死两茫茫，独自抚养遗孤，重安天下业，治得盛世传，只是时常倾饮独醉，世人无不感伤……

        千杯独饮皆不醉，把酒逍遥揽月彷。寂夜离伤一曲曲，尽弹生死两茫茫。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