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耳兔

 

一

       五号线的尽头已是五环开外，属昌平地界，是“北漂”人较集中的一个聚集地。这里管理松散，房租相对便宜，很多人合伙在这群租，以床位计人头，多的一套房能住十多个，据说还有搭双层床能住几十人的。这些人白天进城打工，晚上回来找宿，造成了媒体上震惊中外的城铁早晚高峰期大拥挤。也有些“北漂”懒得进城凑那个热闹，干脆就地做起了地摊生意，什么手机贴膜、分发小广告、卖日用小商品，从指甲刀、钥匙链、掏耳勺到成打卖各种袜子的是应有尽有。就是开大买卖的正规商家，到了这块天地也不敢做正经买卖，开得都是名品折扣店和尾货店，真品肯定没人买,缺少的不是人气，而是购买力。不过这些地摊中做得最多的还是麻辣烫、凉皮、刀削面、烤串什么的饮食摊位，因为不缺少人光顾，生意那是相当的火。当然这里也不乏有钱人和名人来这凑热闹的，一些著名的豪宅别墅也都离这不远，不时就有开宝马、开奔驰来这吃烤串喝啤酒的，估计这都是在别墅里闷的，出来透透气。可也是，再漂亮的别墅能够你稀罕几天的，还不是住腻了想往人堆里扎。

  满妹是四川姑娘，跟网上认识的一个帅锅聊出了感情，不顾爹妈劝阻双双私奔来到皇城。银子快花光了，帅锅不知打那弄来一些玻璃珠子、琉璃串子，两把带皮套的匕首，外加一头古怪的羊犄角，装藏族人在过街天桥上摆摊卖起假古董首饰来了。帅锅带了顶藏帽，还让满妹梳了个藏式披肩发辫，几天太阳晒下来，还真挺像那么回事的。满妹的家乡也有藏族人，只不过满妹不会藏话。结果在一次公安、工商、城管联合执法行动中他们的地摊被包抄了，一查帅锅还有盗窃案底，直接就被公安收押了。满妹属于上当受骗，受人家一通连奚落带嘲笑的教育后，难过了好些天才生出恨来，开始骂那个挨千刀的骗子给她害得这样惨。也没脸回老家面对父老乡亲，只好流落于此给一位张姓麻辣烫老板打工。满妹虽身世坎坷，但脸上始终不缺笑容，对谁都是一副阳光灿烂的样子，让一个推车子、小板凳、小地桌组成的食品摊开得红红火火，还拥有了不少固定的回头客。

       粱馨桂每天晚上挣命似地挤下地铁，第一个想看到的就是满妹脸上那始终不下山的阳光，一碗麻辣烫灌下去后，通体发热满脸冒汗，一天的疲劳散失殆尽。不过那不争气的鼻子眼睛总会被辣出些汤汤水水，满妹总是恰到好处地递上纸巾，用她那浓厚的乡音说上一句，“蝈蝈，吃好了没得？”。梁馨桂边擦汗边说，谢谢，吃好了。“吃好了再来嘛！”，“再来，再来。”梁馨桂懂得“蝈蝈”是四川话哥哥的意思，留意观察满妹似乎对别人都是“吃好了没得？”前面并没有加上“蝈蝈”，顿时听出点意味来，起码是对自己有点好感。不过那声音里好像真的蕴含了一些的东西，让他感到有点失魂，他能从她的声音里看到竹林和桔林、青砖瓦屋、石板路，甚至村口的水井。能看到满妹在田间劳作，回头与他对望，笑脸和阳光碰撞后反射出来的亮晶晶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