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青城个人日记

岁月青城

个人日记

        时间是6月12日早晨七点半，我来到青城。似乎有点早，这个矗立在黄河岸边的古镇上，看起来只有我一个人。街面铺子都还锁着门，窗子紧闭，古镇安静的只听到我的心跳声和脚步声。偶尔看见一两个人，显然是当地的居民，穿的很随意，宽宽大大的花裤子花衣服，神态安详，也不注意我。我在街上走，木头走廊的角落有棋盘把守着，仿佛还沉浸在昨日那一盘未下完的好棋中。古老的青砖墙上映着早晨斑驳简洁的光影。我看见我自己的影子，长长的在青石板的路上晃动。

       走在无人的小巷子，与那些深情的历史痕迹交流，感受这里的淡泊宁静。

      喜欢那些雕花的木格子窗门，高挑的廊檐，窗花，仿佛岁月轻垂下的千万条流苏，错落有致的排列着。还有人家院落的照壁，刻下花好月圆，刻个天人合一，再刻下男耕女织，龙凤呈祥。木头门上面的对联，风吹日晒的，红色已经发白，破了边角，一幅幅看，看岁月的风雨怎样的无孔不钻。寂静的早晨，我也不感到一丝丝寂寞，我与很多很多在一起，有这里绵延的祁连山余脉，有黄河平静的波澜，从田野吹来的绿色的风，有悠悠岁月述说的一段历史。几只叽叽喳喳叫的小鸟，打破了我的思绪，遥想旧时江山岁月，近看此时烟火小镇，我拥有的东西实在太多太多。

       青城书院，我正在那面大镜子前感慨“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遇到了三个人，他们也停在书院照壁那里指指划划，说着指着龙凤呈祥，梅兰竹菊的小画，我想我遇到旅伴了。上去问话，果然是，小白（穿白衣服的）和小黑（穿黑衣服的）是从兰州那边乘着休息过来玩，老魏是他们的朋友，土生土长的青城本地人，给他们做导游。他们前一天晚上到这里，住在老魏家。看来，我遇对人了。随后，我与他们结伴一起“浪”一回青城。

       老魏带着我们在巷子里穿来穿去，看那些明清时期的古名居，古建筑。罗家大院，城隍庙，青城书院，高家祠堂，碑林，这五个地方都有专门看管，维修的痕迹也有，保存的尚好。其余的民居都破败不堪，好多翻新了，感觉这边对古建筑的保护不太重视，老魏说政府也保护，但是依然在破坏中，时间太长了，或许毁灭是它最终的归宿。令人欣慰的是，我看当地人生活的还不错，这个古镇人气也很旺。老魏说现在还有两万多人生活在这里，大部分靠种蔬菜大棚为生，少有出门打工的。逢上年节这里才热闹呢，各种民俗杂耍，各种小吃，铺子都开张迎接八方来客，整个镇上的人也几乎都会集中在这里，繁华热闹一回。

        我到过黄河边的好多村镇，府谷，青铜峡，吴忠，南长滩，景泰，吴堡，碛口。青城，这个古镇和碛口一样，都是昔日闪烁在黄河岸边的璀璨明珠，碛口让人生出繁华之后的凄凉，青城没有这样的感觉，它依然在岁月的大风大浪中熠熠生辉。此时是彼时的延续，生命在推陈出新，在接力。去其糟泊，取其精华。能够感觉到这里民风淳朴的和旧时一样，我看见墙上的一句话：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或许，这就是活着的青城古镇的精髓所在。在城隍庙前面有狄青广场，传说狄青曾在这里镇守边关，打败西夏王国，青城的“青”是否与狄青有关，我不关心，但听老魏讲的很自豪，我越加的喜欢这里。老魏说这里也是李自成兵败之后退隐的地方，要带我们去看他的墓，我不想去，真真假假就是历史，我更愿意看看活着的青城，人们安居乐业，恬淡安然度时光的景象。

       我很庆幸与他们三个结伴走一段路，共度一段短暂的时光。老魏带着我们上山，穿过乡间小道，两边是迷人的田园风光，农人们在田间地头劳作，小白眼神中露出欢欣，他说他喜欢这里，要不是俗世缠身，多住一段日子才好。路过一个农家院落，黄黄的杏子从泥巴垒砌的院墙上面伸出来，惹的我直咽口水。返回的时候，院门开了，老乡热情的很，让我们随便揪着吃，哪能随便吃，我们揪了一点，老魏说有六七斤，给了人家二十元钱。杏子真好吃，是小时候吃过的杏子味道，酸酸甜甜香香的。要是不再赶路，我会多买一点带回家。

        二龙山，真像两条龙盘旋在那里，守护着这座古城的前世今生。二龙山下面的东湾戏楼，很有年代感，小白喜欢这些古建筑，抬头看着戏楼房顶的木头，一个劲地赞叹当年艺人的精湛技术。院子里安静的除了我们三个人，墙角还有一个人在做泥像身上的零件，用黄泥巴，黏胶，颜料，模子。时间多一点的话，我想我有好多好多话要跟他说。我喜欢这一院子的安静，戏台上好戏已散，空留着劣质的红地毯，塑料椅子。而在院子的一角，这个艺人独自面对着这一切，专注于他的手艺，站在戏楼中央，站在院子里任何角落，喧嚣热闹都在身外很远很远处。身边只有残垣断壁，没有年代感的小树，蜂飞蝶舞于花丛间，我听见风穿过岁月的豁隙，呼啸而来，我看见暮鼓晨钟里，归鸟盘旋，雨打古老的廊檐，青灯燃起……我看着他俯着身体，低着头，倾听着这寂静之音弥漫整个戏楼。我得以窥见世相环生，风吹草动，我的每一缕孤独与惆怅，想念与迷茫，孤掷与绝望。在这遗世独立的安静中，彷徨的灵魂，不期许中走向生命的起点。这是无意义中的意义，我想与他交流。什么也不说，只在无明的时间的荒涯里，看他一心一意的专注，倾听来自于灵魂深处的大寂静，大乾坤。我的世界太小太小。我想，写下去，是唯一的解决办法，就像他，做下去，用黄泥巴，用颜料，用手，用心，是无明之上的明，是无路之外的路。

        最后一站，老魏带我们去了荷花池，据说这个荷花池以大闻名，一个荷塘连着一个荷塘，老魏说有七八千亩，每个荷塘都有主人。荷花还未开，游人稀少，老魏要尽一回地主之谊，请我们吃饭。无奈，从镇上下来之前吃的长面还没消化，大家都没有食欲。我惦记着要走兰州，老魏说，急啥，有我呢，这里还是在我们的地上，你就不用操心。

       老魏自作主张，点了红烧黄河鲤鱼和八宝茶。我们四个人坐在亭子里边吃边喝边聊天。小白话多，他喜欢这样的日子，说灾难太多了，拼命挣钱毫无意义，有时候就想找这么个地方，静静的住个一年半载。讲起他上世纪九十年代在固原埋光缆的时光，我看出他已经陷入深深的怀念之中，他说银川是个好地方，他喜欢，还说起他去过的地方，他的旅途，体制之外之内的话，我喜欢他那神情，若有所思，又好像很迷茫，什么也想不清楚。小黑话少，大多时候都是在听，只在下东湾戏楼的那个木梯子时，他要我先下，他走在最后面。我看上他茶碗里的橘红色菊花泡开最好看，要跟他换茶，他爽快的跟我换了。老魏以前是镇政府的工作人员，他说农村工作太难做，想走袁家村的路，可是太难太难，后来辞了工作干自己的事情。不知不觉，在那个亭子里坐了快两个小时，只听得荷塘那边不时的传来肆无忌惮的笑声，老魏跑过去看，回来说鱼终于上钩了，那边钓鱼的人钓了条很大的鱼，高兴坏了。

该走了，老魏去农家乐里面联系车，小白和小黑蹲在荷塘边数里面的小鱼苗，我站在那里，悄悄的打量着这一切，想打包带走。荷塘那边，吹过来朔热的风，水中央，有小亭子，木桥，小房子，我有点舍不得离开这个地方。分别的时候，小白说，早点回兰州啊。小黑依然不说话，老魏说，你放心，他（司机）会把你拉到白银汽车站。我看着他们三个人往黄河滩头走去，挥挥手又放下。

       岁月青城，我来了，又要走了，下一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呢，还有归期吗？我又记起城隍庙门上写的一句话：你来了，暂且有你。眼前又浮现出小白无奈而滑稽的表情，重复着那句话：你来了，暂且有你。仿佛在自言自语，又仿佛在对着一场风说，又似乎是在说给我们仨听。转身，或许就是又一个天涯，但是，我不管那么多，此时有我，有我的山水岁月，就足够。

        这个端阳节，应该如老魏所说的年节，青城足够繁华热闹的吧。我的眼前，一幅清明上河图徐徐打开……回望青城，我喜欢它的安静，在心的一角，轻轻铺开一张白纸，一笔一划写下它无处不在的安静，遗世独立的安静。

       而，我身已不在青城，青城在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