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清若水

应该说我给你写过很多信，但过去没有一封是像现在这样的。

我们是怎么认识的？我认得你是从高一分班后不久，老师发作业本，念到你名字，然后从四组窗户边上站起来一个眼睛很亮，看起来很文静的女生，我是说看起来。很平常的一幕，不过我印象很深。那时班上很多女生都说认得我是从我在一班做语文科代表起来读课文声音很奇怪又念了好多错别字时开始的，至于你什么时候开始对我有印象，我没问过你，也就不得而知了。

高中的几年先略过不提，我们同桌过很长时间，你做过我妹妹，也一起经历过一些事情，你漂亮，聪明，还很可爱，我那时傻乎乎的，在处理一些事情的时候甚至表现得很白痴，不过我很怀念那些日子，也很怀念那时的我，因为那时我很简单，很知足也很盲目自大，很容易就能感受到幸福。尽管怀旧应该是几十年后成为一个垂垂老朽之后再去做的事。

之后的一年我不想多说，那时我脑子里交织着太多理想与现实的矛盾，我开始怀疑很多以前从没怀疑过的事情，我怀疑我所做的每件事情的价值，内心的苦闷和压抑无处宣泄，面对高考，却把学习看做离我很远的事情。那年7月，我在家里烧书、烧信，好几天彻夜难眠，我妈都急得哭，让我随便找个学校去读好了，我没去填志愿，找了几件衣服，一个人可怜巴巴地跑去广东。我以前就曾感叹过，一个人，不能太现实，太现实了就不会生活得幸福；一个人，也不能太不现实，太不现实了就不会生活得好。我一直认为我是个很理想化的人，我以为我不会太在乎，但现实照样给了我近乎无法承受的痛苦。

在东莞那半年，我认识了另外一个世界，每个人都知道，这个世界有穷有富，不同的人群有各种不同的生活层次，每个人也都有自己的世界观和生活方式，但当你真正接触甚至成为另一个世界里的一份子时，真的会有太多感触，那时，除了上班，就是和工友一起逛街，溜冰，跳舞，我总是奇怪地怀着郁闷的心情去做这些本应很疯，很开心的事。

我第一次真正思考关于感情的问题，应该是在这个时候，第一次去溜冰那天，当我摇摇晃晃地在溜冰场转圈的时候，有个女生过来牵我手，之后让我送她回去，我第一感觉就是她是那种很大方很老练的女生，但后来我知道她其实也只是一个孩子。很多人说人在孤独、寂寞的时候，失意的时候，心灵最脆弱，最需要人安慰，也就最容易谈恋爱，但我知道我不是，我想要的爱情是那种锦上添花而非雪中送炭型的，我想，只有在开心的时候才更容易找到恋爱的感觉。

后来她经常来找我，我们就一条条街的走，我就在路灯或者各种店面的装饰灯下听她讲她的工友，她的家人等等一些与她有关与我无关的事情，还有一些与她与我都无关的事情。有时候我就想，她想追我，我本来以为被一个女生追会是一件很得意的事情，可是我一点都感觉不到，我当时就想，如果不是抱了出来散散心再回去读书的念头，我很可能会把她变成我女朋友，虽然我认为她不了解我，我也不能算喜欢她。这种想法让我好难受好难受。

虽然对你的记忆仍很清晰，虽然总是想起你眼中含笑的样子，总是想起你按完手印，伸出弄满了墨的双手给我看的样子，想起我说要和你同桌，你告诉我你已经让女班长把我们编到一起了的默契……可现实太残酷，你已渐渐成了我不可捉摸的梦，我第一次如此深刻的感受到自己的渺小，对很多事情的力不从心，你离我越来越远，我的将来，将来的幸福从此变得无可依托，我不知道在以后的生活里，该追求些什么……我从生下来开始就从没弄明白过生活的意义，后来我觉得，人活着就是要让别人让自己感受到温馨和幸福。可当时，那种面对现实的无奈，那种绝望的疼苦，差点让我难受得死掉。

在五中的那一个学期，是我上学以来最充实的半年，教材改版，班上的同学帮我借了一大撮的新政史地课本，老师还发给我两本新数学书，我心里空的厉害，根本弄不清楚自己脑子里还剩下多少东西，又有多少是有用的，回来读书本来就担了太多压力，我甚至不敢去想结果，拼命学习可以说更多地是为了驱赶心里那种不踏实的感觉。那半年不再像在东莞那样想你想的让人绝望，偶尔想起也只是在脑子里闪过一个不太真切的影子，转瞬即逝，我以为我将会慢慢忘了你。

暑假的时候，你给我发了条短信，也就只是说了句恭喜你，可我的感觉却好复杂，想起好多以前的事，想起最近2年的经历。我没想到你还能勾起我这么多的思念与回忆，我终于明白，有些人，有些事，掩埋在心底并不等于就是忘记。

现在在这边有好多以前的同学，无论是新老朋友，我们都总是胡乱的开玩笑，也有几个人很认真的说要帮我介绍女朋友，我真正开始正视这个问题，正视我心里真正的想法，我才知道自己掩藏了太久，逃避了太久，我忘得了你吗？尽管有时候，我自己也觉得不太现实，每个人都告诉我，女生需要用时间来陪，需要的是近在身边的呵护，禁不起时间和距离的考验，我好害怕，害怕我的影子在你脑海中已渐渐模糊。

可是我今天还是给你写了这封信，应该可以算是情书。因为我不知道，是否会有另外一个女生能超过你在我心里的位置。高中的时候，我想，我对你有感觉可能是因为幼稚，天大地大，我喜欢的人偏偏就这么巧出现在这样一个小高中里？在东莞的时候，我想，我想你可能是因为太失意，把你当成了对美好生活的一种向往和寄托。可是现在，你仍然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毫无征兆地冒出来，而我，再也找不到理由……

我给你写这封信，还因为我觉得，我不是，不只是想要和你谈恋爱，而是希望生命中剩下的日子能够有更多的以后和你在一起。突然想起高一那时候帮同学写情书时的一句结束语：你的每一个微笑我都会好好珍藏，你的愁容也总会让我心碎神伤，我爱你到白发如霜。

我们很久没见面了，联系也不多，我以前就说过，我们没有了共同的教室，共同的老师，不再像以前一样每天有差不多的生活内容，甚至、甚至在慢慢失去曾经共同的朋友，可是，我忘不了你，你呢？

日子一天天走过，很多人在我们的生活里来来往往，有些人我们从不熟到熟悉，然后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生疏，似乎是一个无奈而又必经的过程，但是我希望，有的人，永远不会。

见到爸妈为我们操劳而日渐苍老时，我有时会想，老天爷为什么要把岁月的痕迹刻在人脸上，洗澡的时候，有时也会想，为什么一些经历过的事情会被烙在心里，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涌出来，刺得人难受得直想掉眼泪，要是涂抹在皮肤上该多好，就会随着新陈代谢和肥皂泡流掉。

就到此为止吧，从小到大，对自己的文笔都很自信，现在却觉得辞不达意，我不知道写了这封信会有怎样的结果，也不愿去想，不过我不会后悔，如果永远都不曾试过，我想我会抱憾终生。

如果，如果你觉得像是在听一个与你无关的故事，也请你告诉我。

                                                         
     2004年1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