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淑华

 “美丽乡村行”采风团参观的第一站，是城南两公里处紧邻205国道的东常庄。与其他成员不同的是，我是携带着一段青春时的记忆故地重游。

一九八六年，我是常庄中心校的一名乡村女教师，那时的这里还不富裕，给我留下了“灰头土脸”的印象。走泥路，住土房，牛马耕田，柴草杂乱无章，粪堆的弥漫着臭气，“白色垃圾”随风飞舞……

坐在中巴车上，我是信心百倍地走近东常庄的，以我对此的熟悉，蛮可以做个称职的导游。可是，当汽车停下来，我探出脑袋瞧看眼前情景，惊讶得站在车门怔怔地忘记了迈步，直到后面的人催促我堵着车门，阻碍了他人下车，我方才醒悟，确实是到了目的地。

对于村庄的变化，我事先是有一定想象的，可是我的定位与现实距离太大。呈现在眼前的还是记忆里的东常庄吗？！放眼望去，民宅整齐美观，红瓦黄墙，朱红大门，灰色墙裙，感觉有进了皇城的恍惚。低头脚下，柏油街道顺达通畅，方砖砌成的广场平如明镜，所有的一切像雨洗过似的干净。路旁植被丰饶，老树遒劲，白蜡挺拔，小草依依，红花簇绕。我的视线抚摸寻找着似曾熟悉的印记，却被眼前陌生的美丽惊呆了—东常庄已由一个村姑蝶变成了“俊俏”的媳妇儿！

眼前这一片宽阔的地方，记得曾有几处风雨飘摇的旧房子，东南面是一个杂草丛生倾倒垃圾的臭水坑，坑边儿西北角有一口废弃的砖井，再往上岗儿则是一片耕地。如今，华丽的变身之后，由景观水塘、体验农园和古井文化广场组成了休闲广场，让我难寻旧时的蛛丝马迹。导游简短的介绍后，采风团的成员自由活动，寻找自己属意的那方乐土，我也用好奇的心境，重新探寻旧貌换新颜的景象。

景观水塘的上沿儿，有一口光绪年间的古井，这是此村历史记忆的遗存。旧时村庄，村村有井，家家饮水，本不是稀罕物儿，可迄今为止，多数均被屯没。只有具有文化传承的东常庄人，感念上天的赐予和祖宗的福泽，倾力保护这口一百五十多年见证文明的古井，并赋予了深厚的文化内涵，打造出本村特色的旅游元素。

透过新加固的护栏，探看青砖砌就的十几米古井，幽深的井水泛着泠泠的清光，被风霜雪雨剥蚀冲洗的井壁业已古旧斑驳，残破的老砖上附着淡淡的青苔，一块砖上清晰可见“光绪九年”的朴拙刻痕。时光如梭，百年已逝，风物转换，多少的往事早已遗失在春风秋月中，而厚德的东常庄人，秉承着不变的感恩之心，爱井护井，关于这眼古井的神奇传说，口传心授，上至耄耋老人，下到黄毛小儿，都怀着一份自豪和敬意，来此寻幽探奇的游客，每有询问，他们都能把那个家喻户晓的古井传说，如数家珍地详细讲解。

二十多年前我也曾探寻过这眼古井，那时正值青葱年华，浮躁浅薄，只知道好奇，不懂得历史的厚重，加上我毕竟是萍客的身份，对杂草掩映荒秽堆积的古井，视为村村皆有的寻常，少了应持的尊重和敬仰。郑市长观察细微，看出了古井的奇特，随即问道“坑处低，井在高。为什么井里的水位高于坑塘呢？”一路上我苦苦思索，始终不得其解，直至此刻，方有一悟：这是祖祖辈辈的东常庄人，吃水不忘挖井人，滴水之恩以涌泉相报，那日夜汩汩的清泉，就是村人至真至纯的心性啊。我相信他们，待先祖如此，对今政亦如是。

古井南面的上岗儿，体验农园是这里又一处引人瞩目的地方。站在田埂上放眼四望，星罗棋布的各色蔬菜长势喜人，时值入冬，庄稼俱已收获归仓，旷达明净的大自然如同一块巨幅画布，眼前的蔬菜在薄凉中生机盎然，这是农民以锄为笔描绘的田园水墨，让久居城里来此寻幽的红尘俗客，卸去疲惫沉醉在田园风情中得以憩息。三三两两的游人，徜徉在纵横的阡陌，看一看翠玉似的白菜，摸一摸拱出“屁股”的胡萝卜，闻一闻红绿相映的朝天椒，而那一垄垄的青萝卜，像排列整齐的的士兵，裸露出壮硕的脊背……

在此教书的那一年，我也曾轻踏过这这片土地。当年，村人在此种植粮食为主，间有“补丁”一样的小地块儿，种点儿葱菜，刚刚脱贫奔致富的农民，浅尝温饱有余的幸福，既没有种植无公害蔬菜的远见，也没有农具机械化的辅助，远非现在耕种的精心和细致，地块分割，沟壑不平，芦草菜棵，荆棘丛生。有时我去家访，抄近路要穿过此处，弄得蒺藜挂衣泥土沾鞋是常有的事，不过，有时邂逅一两个耄耋老人，讲一些民国年间的奇闻故事，至今想起来，还有得遇隐匿于野的高人似的幸运收获。

几声呼喊把我从往事中唤醒，残阳夕照，温暖满襟，返城将近。踩着温煦的土地，恋着乡间的静美，尽管有众多的不舍，我们毕竟是过客，终归要回到原有的轨道。

水塘里的蒲苇多情地摇曳，芦花胜雪，烂漫飞絮。一行人在街边的桑树下聚集等候，有一些经霜的叶子飘落，色彩斑斓，犹如蝶舞。忍不住又一次回望，静默在夕阳中的村庄，街道整洁，绿树成荫，广场宽阔，房美了，路美了，车美了，人更美了，一个秀丽的乡村俨然成型。

这棵高过屋脊几十年历经风雨的老桑树，见证着东常庄的新旧变迁，丰茂的树冠，一半沐浴着阳光，一半洒落阴凉，一户人家的树上挂满红澄澄的柿子，多像留客燃起的红灯笼？再见吧东常庄，来年我还会再来，约两三同道，请一二老农，就在这棵老桑树下，闲敲棋子，汲水烹茶，诗话桑麻，赏尽菊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