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安理得

       三凤怕过黑夜，寂寞难耐的感觉让这个有着正常欲望的女人焦躁。这年冬天早早的来了，在寒风中摇曳的树枝如无数只诡异的黑手，透过路灯照耀下的窗户向三凤抓来。三凤害怕，她想躲进男人安全的臂膀里享受着男人散发出来的温暖，她更想去抚摸那肌肉饱满的肉体来满足她原始的欲望。

      转眼寒假到了，三凤的儿子放假了。儿子的到来让清冷的家有了温馨温暖的气息。三凤无所释放的热情因儿子回家而蓬勃迸发出来。她天天往菜市场跑，想尽办法给儿子做可口的饭菜。老郭的脸上也有了笑容，虽然坐在饭桌前老郭照样懒得跟她交流，但三凤看得出来，老郭还是爱儿子的。

       三凤有了倾诉对象，只要老郭不在身旁，她忙不迭地跟儿子控诉他爸爸的一切罪行，三凤要让儿子知道，这个世界只有她才是儿子最该感恩的人。

       这个已然长成大人模样的小伙子对三凤的诉苦并不感兴趣，甚至有些厌烦。他的心里有一本账，父母的关系之所以到今天这步田地，他的妈妈绝对是有过错的。可是儿子不能跟三凤直截了当点出来。一天，儿子走进老郭的房间，像个男人一样跟老郭长谈了很久。

       三凤不知他们爷俩到底说了些什么，两个男人也对那晚的谈话缄默其口。

       假期过后儿子走了，三凤和老郭又回到了原来的状态。

       当嫩黄的小芽爬满柳树枝头的时候，意味着这个城市的春天来了。老郭在这个崭新的季节里一改往日的颓废和邋遢又回到了退休前的姿态，每天把自己打扮的光鲜照人才出门——他参加了老年大学的合唱班。老郭有一把好嗓子，年轻时在部队就是文艺骨干，还曾参加过全军的文艺汇演。

       令老郭想不到的是，他在合唱班里与前妻不期而遇。

       十几年未见，前妻的头发已经斑白，面容却较从前平和了许多。老郭初次见到她有些尴尬，他不曾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这个让他心有余悸的母老虎。老郭想躲开眼前正面而遇的女人已经来不及了，反倒女人冲他微笑地打招呼。

       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吧。

       哦，还好，还好。

       前妻说，好就好。

       说完转身向别的同学打招呼去了。

       那一刻老郭想退学了，他不想每天这样尴尬地面对这个曾经跟自己生活过十几年的女人，老郭的心里虽然恨她但也有愧疚，五味杂陈的心情让老郭很不舒服。

       凑合着上完一堂课后老郭打算再也不来了，他提着新发的乐谱快步逃出教室。一抬头，见前妻就站在楼道里，老郭像是忘了什么东西一样迅速转身折回教室。前妻叫住了他。

       他们并肩走在老年大学的院子里，地上正在啄食的一对灰喜鹊扑拉拉飞过头顶。

       前妻说，我知道你见了我心里会很别扭，其实我也有些不适应。十八年过去了，我们都已经老了，何必再计较以前的事呢？我用十八年的时间让自己明白了一个道理，若想让婚姻长久继续下去，彼此必须尊重对方，若把对方当成自己的附属品随意说教、问责、甚至打骂，那么另一方总有一天会承受不住而离开。

       老郭惊讶地看着眼前的女人，女人眼睛里的戾气已经被一种沉静所代替。老郭知道，这个女人的确变了。

       儿子马上要考大学了，三凤暂时忘却了自己的烦恼，一门心思都扑在儿子身上。她变着花样做些营养的吃食给儿子送到学校，儿子是她的未来和希望，她的前半生把宝压在了老郭身上，那么后半生的指望就是儿子。

      转眼春去夏来，高考如期来到。儿子如愿考上了一所知名大学。九月初儿子真正地如小鸟一般飞向了充满希望的新世界。临走时老郭给了儿子一个银行卡，里面有2万元存款。老郭对儿子说，这是一年的学费和生活费，你踏踏实实地把书念好，你是爸爸的骄傲。

      老郭此举让三凤大吃一惊，三凤本以为老郭将大半工资都给了前妻的女儿，没想到他竟然会给儿子攒了这么多钱。三凤感觉老郭越来越让人琢磨不透，她说什么也想不明白了。

       人一旦专注地忙于一件事后，闲下来会更加感觉无聊和空虚。三凤就是如此。儿子走后，三凤不知自己该做些什么。

       三凤敲开了王美丽的家门。

       唉，我只知道儿子是我的生活支柱，伺候他是我最快乐的事，可是如今儿子也离我远去了，余下的日子让我怎么过？

      王美丽端出一盘西瓜放在茶几上，示意三凤吃了自己拿。自己照例把身体窝在沙发里静静地听着三凤如祥林嫂般的自言自语。王美丽知道眼前这个没什么文化的女人一时半会儿不会走出失落的圈子。她需要时间，甚至一种兴趣来分散她的注意力。

       王美丽说，儿子走了也到你该放松的时候了，你就没什么爱好吗？

       三凤思索良久，她不知道王美丽的爱好指的是什么？前些年喜欢织毛衣，可是现在已然没人穿了呀！

       一句话把王美丽逗乐了，她说，这不算。

       那你指的是啥？

       是能打发时间又能让自己享受那份过程的事情。

       没有，真没有。那个糟老头子倒是每天去什么老年大学唱歌，自打参加了合唱班他倒变得越来越精神了。

       这就是让自己充实起来的爱好。

       三凤说，让我想想。

       初夏已过仲夏来临，夜晚的广场上跳广场舞的，跳交谊舞的，做健美操的分成几大类各自为战，躲不过的闷热丝毫不影响锻炼人的心情，广场处处热火朝天。

       三凤在交谊舞的圈子边已经观察了好几天，她喜欢看男人女人们翩翩的舞姿，尤其惊喜地发现，有些跳舞的女人是浓妆盛装出场的，在斑驳的灯光照耀下俨然如明星一般耀眼。一曲舞毕，三凤偷偷观察着身旁一个让她注意良久的女人，发现，这个远看只有三十岁的女人脸上虽然有浓妆遮盖，但近看起来她已有五十多岁了。三凤想，若是自己打扮起来肯定要比这个老女人更年轻受看，自己也会成为人群的焦点。

       三凤在度假村上班的年头正赶上流行跳交谊舞，三凤学会了跳舞而且跳的很不错。当初老郭也曾称赞她身段轻盈舞姿优美。三凤再次站在浴室镜子前的时候已经自信满满，自己相比那个五十出头的女人年轻多了，若是稍加打扮一下，一定更年轻更漂亮。

       化了浓妆的三凤再次走近交谊舞圈子，今晚她要在这里绽放。一个男人走过来说，女士，我可以请你跳支舞吗？

       男人四十五六岁的样子，一米八左右的个头，雪白的衬衫扎在黑色的长裤里，给人一种干练清爽的感觉，尤其在这个以中老年人为主的舞场，这个男人简直就是玉树临风的样子。三凤对舞伴是很挑剔的，她才不愿让一个猥琐的男人搂着跳舞。这个男人让人看起来舒服，三凤想，好马配好鞍，好女配好男，这样才会有情调嘛。

      三凤接住男人伸过来的手与他滑进舞动的人群，男人的手轻柔地搂住三凤腰的时候，一种触电的感觉传遍三凤全身。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