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梵高自己讲自己的故事
星空
自画像(日本僧人)
【本文梵高的语言取自于他给弟弟提奥的数百幅信件而组成的《亲爱的提奥》,通过梵高自己的语言真实的去还原、呈现其最真挚的一面】
Q:对你来说艺术是什么?
梵高:艺术就是用自己的心灵与智慧来进行创作的人,他们的言行充满着活力与生命。艺术是多么丰富,要是一个人能够回想起他所看到的东西,他就绝不会感到无聊或者真正的空虚,永远不会孤单。
Q:你在平常的创作中是怎样发现生活中的美?
梵高:要尽量多地出去走走,要保持你对大自然的爱,因为这会让你越来越深刻地理解正确的艺术道路。画家们理解大自然,热爱大自然,并且教导人们去欣赏大自然,谁要是真心热爱大自然,谁就能够随处发现美。
Q:绘画只是对大自然进行再现?
梵高:不是再现;当人们看到一幅卢梭风景画的时候,那是多么幸福啊!他在自己的作品中努力保持着真实与诚挚。真正的作品不是对自然绝对抄袭,而是很好地了解自然,是有生气与真诚的。这是诚挚的人保存在艺术中的最必需的东西,然而并不是谁都懂得,美好作品的秘密主要在于真实与诚挚的感情。
Q:所以艺术创作过程中这种真实与诚挚也是必需品?
梵高:在艺术创作过程中,下面这句话是实在的:老老实实是最好的办法,宁肯不嫌麻烦地严肃钻研,而不要投机取巧,哗众取宠。有时候我心中苦恼,曾想走某种捷径,但是经过细想之后,我说:“啊,不行,我不能欺骗自己,我要用一种粗犷的风格,来表现严肃的、粗鲁的却是真实存在的实物。
Q:1882 年你和一个怀着孕的妓女开始同居生活,并以她为模特创作了一系列作品,当时是由于什么让你对她充满了好奇?
梵高:1882 年的冬天,当我遇到这个女人的时候,她那生病的样子引起了我的注意,她的身体非常衰弱,脸上有轻微的麻点,所以不再是美丽的了,可是她身体的线条是朴素而优美的。
Q:你喜欢她?
梵高:是的。因为她不对我卖弄风情,安静地干自己的事;因为她勤俭,在使自己适应环境时所表现的良好愿望;是因为她愿意学习,因此在许多方面可以帮助我工作。要是没有遇上她的话,或许我已经变成一个冷淡的、什么事情都抱怀疑态度的人了,但是由于工作与她,使我保持着积极进取的精神。
Q:她让你懂得了爱情?
梵高:其实,爱情与自然界一样,有枯萎的时候与发芽的时候,但是决不会死亡。海水有涨落,但是海还是海。在爱的方面,无论是对女人的爱或者艺术的爱,都有疲劳与无力的时候。我认为爱情与友谊一样,不仅是一种感情,而且是一种行动,因此它要求努力与主动性,但结果则带来疲惫与急躁。
Q:在此之后你的绘画素材渐渐进入了油画范畴,在这个过程中对你最大感悟是什么?
梵高:油画使我明白色调、形体与质感的各种问题,在此之前,我对此道始终一窍不通。油画中有某种无限的东西……我不能很好地对你解释这个问题,但是通过油画能表达自己的印象,这是件很愉快的事。而色彩总隐藏着和谐、对比的效果,它们不自觉地结合起来共同工作,如果用另外的方法,这种合作就不可能。油画可以更加地表达印象,看起来更加舒服,更加真实。
Q:真实,当时你们整个艺术环境是真实质朴的吗?
梵高:当时在海牙有一些聪明的、伟大的人,我毫不犹豫地承认这一点;但是从许多方面看来,这是多么不幸的一种情况,有多少阴谋,多少争吵,多少嫉妒啊!以梅斯达格为首的成功艺术家们的品格,肯定也是以物质的伟大来取代精神的伟大。在今天,每一件事都是匆匆忙忙杂乱无章地搞出来的,我不喜欢这种现象,好像一切事物已经失去了生命。
Q:因此你在创作第一幅作品《吃土豆的人》时,经过大量的速写和观察后才去进行的,但也有不少评论家和画家对你画中的色彩、构图道出斥责。
梵高:是的,塞雷曾经有礼貌地对我说《吃土豆的人》中的人物的结构是有缺点的。但我要指出,这是许多晚上我在乡间草屋里的暗淡灯光下进行观察,画过四十副油画头像以后所得到的印象;如果我所画的人物像学院那样地准确,我就无可救药了。如果有人拍了一张铲土的人的照片,他肯定不会显示出正在铲土的样子。我喜欢米开朗基罗的人物,虽然腿确实太长,臀部太大,但正是由于他不是追寻一种枯燥的分解方式去画事物,而是去再现感受的事物,这才是我所期盼的,那些很不准确、越规、重新创造、变形画出来的事物,会比字面上的真实更加真实。
【1886 年 2 月底,梵高前往了“艺术之都”-巴黎】
Q:但在 1886 年到巴黎后,你作品的产量几乎是每天一幅,每副创作的时间又很快,这能不能算是匆匆忙忙出来的画作?
梵高:人人都认为我画得太快,但千万不可以相信这种说法。把人对于描绘对象感觉的真诚画出来,这难道不是感情吗?这种感情有时会强烈到使人们在画画时忘记自己是在画画。当某个时候笔触像演讲或者书信的字那样流畅地画出来时,人们一定要记住,这种情况并不是常常存在的。比如日本画家画得快,像闪电一样,是因为他们的神经是更加敏感的,他们的感情是更加纯朴的。
Q:到巴黎后你的技法发生了很大的转变,巴黎的现代文明和印象派的气氛对你影响很大?
梵高:巴黎人对于粗犷的作品缺乏鉴赏力,这是一种多么大的错误啊!我在巴黎所学的东西,已经被我扔掉,我返回到我知道印象派以前在乡下所拥有的观念。如果印象派画家责备我的画法,我不会感到惊奇,因为现在的我主要不是受他们的影响,而是来自德拉克罗瓦。为了尽量表达我自己的情感,我更加任性地使用颜色。
【1888 年 2 月,梵高在朋友推荐下来到法国南部小城-阿尔】
Q:为了更加直接表现真挚的情感,所以你离开巴黎,到阿尔后你作品的中的色彩和造型更加强烈大胆了,尤其是《夜间咖啡屋》。
梵高:《夜间咖啡屋》中,我想尽力表现咖啡馆是一个使我毁掉自己、发狂或者犯罪的地方。我要尽力以红色与绿色表现人的可怕激情。房间是血红色与深黄色,中间是一张绿色的桌球台;房间里有四盏发出橘黄色与绿色光的柠檬黄的灯。那里处处都是紫色与蓝色的忧郁沉闷的房间,里面睡着的小无赖身上极其相异的红色与绿色的冲突与对比。在一个角落里,一个熬夜的顾客的白色外衣变成柠檬黄色,或者淡的鲜绿色。可以说,我是要尽力表现下酒店的黑色势力,所有这些都处于一种魔鬼似的淡硫磺色与火炉似的气氛中。
【10 月 20 日高更来与他同住】
高更 阿尔勒的葡萄酒丰收Q:整个画面几乎要处于癫痫状态,那高更的到来有没有消解你这种忧郁、孤寂、绝望的情绪?
梵高:我有时感到我就要生病了,但是高更的到来使我不再注意这件事;即使现在阿尔刮风下雨,我也不会觉得孤单了。在这种天气我就凭记忆作画,如果只有我一个人,我是不会这样做的。高更使我有勇气去想象,根据想象作画,肯定会使绘画具有一种更加神秘的性质。到现在,高更已经画完《阿尔勒的葡萄酒丰收》,这是一幅与《黑人妇女》同样好的画,他几乎也要画完他的夜间咖啡屋。
Q:高更对你现在的画是怎样的看法?
梵高:高更有一天对我说,他看到一幅莫奈的油画,画的是在一个日本大花瓶里的向日葵,非常好;但是他更加喜欢我画的向日葵。
Q:在你们同居的日子中相处得顺利吗,会有争吵和对立吗?
梵高:在谈到德拉克罗瓦与伦勃朗时,我们的争论非常激烈;争论之后,我的脑子空虚得像一个放完电的电池。我心里想,高更对阿尔这个美丽的城市,对于我们一起在这里作画的黄色小房子,特别是对于我,是不怎么满意的。
【12 月 24 日,高更电报叫梵高的弟弟提奥到阿尔去。梵高精神极度兴奋,发高烧,割掉了自己的一只耳朵,把它作为一件礼物送给了一个妓女。】
Q:你割掉耳朵绝大因素是来自高更对你情绪的影响,你有因此埋怨过他吗?
梵高:那段时间在医院里我经常想念他,甚至在发烧与身体相当虚弱的时候也是这样。我把他吓坏了吗?他为什么不把他的近况告诉我?你看见过那段时间中我的自画像和他的自画像吗?我一直不断地在找他,他怎么可以借口说,他担心他的到来会使我为难。对于他决定不再跟我说话与跑掉的奇怪行为是很有意见。
Q:你这一行为,被周围的邻居得知后他们有何反应?
梵高:这里的人对画家与绘画怀着令人惊讶的偏见。他们讲迷信,怕画他们的像。在割耳朵事件后他们向市长提出一个上诉书(在上面签名的有八十多人),把我描写成一个不宜于自由行动的人。警察局的巡官下命令把我监禁起来。所以我在这里的漫长日子里是在禁闭中度过的。当你发现这里许多人怯懦地聚集在一起反对一个人、一个病人的时候,就好像是他们在你的脑门上揍了一拳。在我真心诚意地尽全力对人们友好的情况下,这的确是一个严厉的打击。
Q:邻居的这一行为对你有何打击?
梵高:就我的精神状态来说,我受到了很大的震动,可以说,我是不顾一切地恢复了平静的心情。强烈的感情冲动只会恶化我的病情;当我现在心情完全平静下来时,我很容易因为新的感情冲动而重新陷入精神过度兴奋的状态。如果我不停发火,我马上就会成为一个危险的疯子。但是在我经历反反复复的打击以后,我变得谦虚了,有了耐心。我对市长说,如果要使这些好老乡们高兴,我打算投河自尽;不管怎么说,如果我真的自杀,我绝对没有伤害他们的意思。
Q:医院的工作人员对你友好吗?
梵高:医院的管理人(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好)是耶稣;他们非常、非常能干,聪明、伟大;他们甚至是印象派画家,他们懂得如何进行空前狡猾的查问。
【1889 年 5 月,由于邻居联名上书梵高进入圣雷米精神病院】
Q:从医院转入圣雷米精神病院,活动范围被压窄、周围人不同于常人,这样的环境给你带来了怎样的变化?
梵高:我认为我到这里来这件事是处理得适当的,因为当我见到这个巡回动物园里各种疯子与精神病患者的真实情况后,我不再 怀着模糊的恐惧与不安。当我在花园里作画的时候,他们全都过来瞧,我对你说,他们与阿尔的正常人比起来,更加有理性、更加礼貌,从不打扰我工作。
Q:能简单谈下在那种环境下所创作出来的一些作品吗?
梵高:《收割的人》这幅习作全是黄色,颜料堆得很厚,但是主要的东西画得很好,很简练。一个轮廓模糊的人物,好像一个为要在大热天把他的工作做完而拼命干活的魔鬼;我在这个收割人的身上看到了一个死神的形象,他在收割的也许就是人类。
这幅开着花的树枝的画——你会发现这也许是最好的一幅画,是我所有作品中以最大耐心画成的一幅画。我用冷静。沉着的头脑与扎实的笔触来华这幅画。
【1890 年 5 月梵高前往阿弗尔,见到了加歇】
Q:加歇先生给你的第一印象怎样?
梵高:他给我的印象是一个古怪人,但是他作为一个大夫的经验,使他有足够能力让我去和精神病斗争。在我看来,他所受的痛苦并不比我少。我从他那里得到的印象不坏。当他谈到比利时,谈到古代画家时,他的愁眉苦脸就化为笑容。我觉得我会和他成为朋友。他鼓励我,必须大胆地画下去,根本不要考虑会有什么不好的后果;在他身上可以感觉到他是现代美术史上一个有影响的人。
Q:那你觉得,在将来你同样会成为一个对美术史有影响的人吗?
梵高:我的作品是冒着生命危险画的,我的理智已经垮掉了一半,这都没用什么,人们总有一天会了解我画的价值,要比我所花在画上的颜料价值费用高得多。我一再真心重复地说,一个尽其所能勤勤恳恳地努力的人,总会成功的。
【7 月,梵高前往巴黎探望提奥一家返回阿弗尔后,27 日开枪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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