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竹林

在黑龙江省东北地带，有一个河家村，它有一条南北贯穿的大河，此村因此而得名，它坐落在山坳之间，村里有一百多户人家，是一个相当偏僻穷困的村落。
村中有个河老汉，同时也是村里唯一姓河的一家。
这个河老汉有五个子女，其中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在五个孩子当中，最让他头疼的就是老三，老三身上两个哥哥，生性憨直，早已成家立业，身下两个妹妹，大妹小杰已经订了亲，眼看着婆家就要上门娶亲了，可就因为这个老三，所以亲事就先撂下了。河老汉本以为给小杰订了亲，就能促使三也能尽快的订下亲事。然而，事与愿违。原来，村子里有个规矩，就是当哥的不娶，当妹的就不能嫁。如果谁家破了这个规矩，谁家就是破祖灭宗。谁家也不愿意落下个罪名。所以千百年来的规矩是谁都不敢违抗谁都不愿改变。例外的是，傻子，痴呆，再就是丧失生活能力的人。
然而这个河三，不但不傻不痴呆更不是丧失生活能力的人，他不但人生的精神，而且才智过人。村子里热心肠的媒婆，经常来家里给他介绍对象，什么东家姑娘生的俊，西家姑娘长得秀，南家姑娘又灵巧又会过日子，北家姑娘又漂亮又孝顺。无论媒婆怎么夸，河三都横挑鼻子竖挑眼，一来二去落下个病根，河三挑对象挑的太邪乎，媒婆几乎是笑着进门，是哭丧着脸出门。后来干脆不登门了。河老汉这个生气：“哼，就你能，有能耐你把月宫里的嫦娥娶回家，没能耐你就打一辈子光棍去。”可眼下他迟迟不找对象，都二十几岁的人了，能不急？村子里同龄的年轻人都早已为人父母了。再说两个妹妹也不能破规矩而成婚，怎么办？然而最让河老汉头疼的事情发生了。河三他人不知鬼不觉，留下一封信儿没了影儿。信上说：“爹，恕孩儿不孝，不打招呼就走人了，两个妹妹还不到结婚的年龄，一个十九，一个十八，您先让她俩替俺先孝敬您几年，俺出去以后最多三年时间，俺定要把妹妹和您老接出去过上好日子，并且两个妹妹的婚事俺负责，您老就放心吧。您老千万保重身体，切记。三儿敬上。”河老汉做梦也没想到他会来这一手，他举着信在地上直打转，想：三呀三，俺咋就摆弄不了你呢？自己跟自己生闷气。
河三，很久以来就一直有个心事，给自己定了两个不能：一不能先找对象，二不能早成家立业。暗地里他要同村子里的规矩斗一斗。他这样想着也是这样做着，无疑地，村子里这可怜的规矩陈旧观念，束缚着人们的思想，使本来善良正直的人们为它默默无声地付出，无端地被它拖累，值得吗？人这一生就是与命运搏斗，无论生在那里，活跃在那里，都要凭借自己的力量与认真的态度去创造，要在命运里创造出一块平衡的场地，不断地用尺子量一量，种上种子结出的果子一定要丰满成熟有价值。所以，不管谁上门提亲，他都给挡了回去，时间愈久愈不是个办法。眼下小杰订亲的事也难以使他平静。他左思右想，把小杰叫到身边关切地问：“妹妹，你愿意年轻轻的就嫁给人家生娃子烧水煮饭？”小杰被他问得羞答答，红着脸儿不做声。河三看出了她的心事，就说：“别怕，亲事哥给你取消了，以后找对象的事包在哥身上，哥一定要给你找个你称心如意的人，你瞧好吧。”小杰听了，心里一股暖流，她默默地点点头，其实她从心里反对爹给订下的这门亲事，想反抗也不敢，因为她是十分温顺的女儿，如今三哥能说出这番知心的话来，她从心里赞同，并且打小时候起她就最敬佩三哥的为人，他有胆有识。记得在她十三岁那一年，一次她下学回家同班的山子伙同班外两个男生，在离学校不远处的一片小树林里截住了她，并且威胁她说：“不跟他好，就让那两个男生扯掉她的衣裳。”这个山子的年龄同三哥的年龄差不多大，只因学习差，所以老蹲级，又是村子里有名的混世魔王，谁都不敢惹他，小杰害怕极了，心里咚咚地敲着鼓，情急之下大声喊：“三哥，三哥快来救救俺!”正当两个男生要对她下手的时候，说时迟那时快，三哥就像天兵天将一般飞身而落，他擒贼先擒王，一个猛虎扑食，把山子扑倒在地，骑在身上拳打脚踢，那两个男生看他出手狠，吓得屁滚尿流，连跑的能力都没有了。事后，小杰问他：“哥，你咋来的那样及时呢？”三哥笑笑说：“这小子也该有人收拾收拾他了。”小杰心里非常感谢三哥，有点心里话也爱和他说，这一回从心里乐意接受三哥的意见。不过她担心爹那关咋过。河三说：“别怕，只要你守住阵，爹那儿有哥呢。”

“ 反了，反了！”河老汉知道退亲的事后，气的合不上嘴。咬牙骂道：“三呀三，咱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不孝之子！你咋不像你那两个哥那？你不成家也罢了，就当你是丧失生活能力了行不！可你干啥还害得妹妹不成家啊！这个家是听你的还是听俺的，连个规矩都没有了，你眼里还有没有你这个爹了？”河老汉越骂越气，他抡起铁锹朝三就打，河三不躲不闪也不急，他是非常了解爹的脾气，他先把爹手上的铁锹接下来，然后，扶着他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来，不慌不忙的给他点上一袋烟，说：“爹，您老人家莫生气儿，小杰这门亲事她本身也不愿意，要真是委屈了小妹，那他以后的日子能好过吗？”河老汉气呼呼的说：“一个姑娘家订了亲又退了亲事，往后的日子更不好过，山不转水倒流，老祖宗的规矩，你还能改了不成？”河三说：“不但改而且还要变。你看你老也是有知识有文化的人，这要经历跨世纪的老人，跟着时代向前走，你老人家的思想观念也该更新了吧！”河老汉气得一跺脚，少跟我讲大道理，俺人活了五六十岁了，还能让你小子反了俺？在咱这小村子里哪家不是按规矩生活！那家孩子像你了？河三说：“我能反您老吗？不过规矩得改改，至少不能苦了小妹，再说您老人家不也是从这条路上溜过来的人吗？此话说到了河老汉心坎里去了。河老汉思潮起伏，：早在四十年前，他曾在学校读书时和一个女老师相爱过，就是父亲他不同意硬是给他私定了终身，当时，他是个孝子，他在要抵抗父亲的时刻，父亲也敲锣打鼓的把新娘子娶进家门，那时候孩子妈是大家闺秀，两家世交，无奈之下，他忍痛与恋人刘娟斩断情缘，暗自落落伤感。这事情从未开过口，三是咋知道的呢？河老汉这一生只经历过这一件事情，独身已有多年，老伴去世的早，她性情温和，人也聪明，生的美，但想起她的时候，心里还是带她很好，她去世有十五年了。十五年到现在，他每晚睡觉以前，总与她默默地作一番凄凉而温柔的谈话，他每天晚上，都是想她一起过活的，而对于五个孩子，他把全部的感情都移到他们身上。希望他们平平安安的生活......
原来，在河三小的时候，妈和三悄悄说的，三记住了，河老汉一时语塞。他愣了愣神，伤会儿了心，“唉，认命喽！”不知道他是冲三说的还是冲自己说的。
小杰打心眼里感谢三哥，也更加信赖他了。
长话短说：“当河三来到省城，眼望着人来人往的繁华都市。不由得感慨万千，同是一片蓝天下，同一个民族，同一个血肉相连的炎黄子孙，却生活的这般不同，都市里的高楼大厦和村子里的草房相比，简直就是一个鲜明的写照，好比一个高大健壮的母亲怀中抱着一个生了病即将奄奄一息的孩子，而当母亲完全付出心血拯救他的时刻，他复活了！在他的生命里要收割出一片希望的土地，在这片地里要滋长出不同的禾苗，足以报答母亲的厚爱，那么要付出就要努力奋斗，艰苦的作出常人想不到的努力，有一种自信的力量，强烈的驱使着他要完成一种光荣的职责，而这种职责就是他无愧于生命的旅程。
河三穿过茫茫人海，无数条街道。选择了一家既简单又干净价格合理的私人旅馆安歇了下来，通过与店老板的一番交谈，得知城里打工的外来人员天南海北，哪里来的都有只要能吃苦发挥特长，就是在城里登三轮车捡破烂也能挣钱糊口，店老板为人热情，他见河三器宇不凡，就主动接近他。通过老板一个朋友。河三很快在一个建筑队当上了一名瓦工，凭着他一股子机灵劲儿，人又勤恳守本分，每月都有一笔可观的收入，但他从不浪费一分钱，因为他心中想着家里的爹和妹妹，在打工期间又很幸运地结识了一名建筑工程师，河三拜他为师傅，很快得到了师傅的赏识，当上了工程包工头，手下拥有一支强健有力的建筑队伍，这只建筑队伍来自天南海北，虽然是这样但不零乱，并且每一个打工的人都愿意和他接进，因为河三对他们如亲兄弟一般温暖，加之师傅很欣赏他，每年都有工程开发，他腰包里的钱就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俗话说：“万事开头难”，这句话放在他身上不好使，有时他也自嘲的对师傅说：“他有娘的在天之灵保护着。”他富了，没忘记家里的爹和妹妹和家乡的父老乡亲。
这一年初秋里的一天，他同师傅商量，抽空，该回家把爹和妹妹接来享福了。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回家了，也不知道家里啥样了，记得当初离开家时，说是三年时间，可算一算已经六年多了。他想家，师傅同意了。并且答应和他一起回趟家。河三也有这个意思。自从河三走进这家建筑队后，师傅就认准了他，是个干事业的人才，带他如亲兄弟般，两个人和作起来珠联璧合，一路畅通。他把河三带进家。师傅的母亲是一个非常和蔼的老太太。河三一见就觉得亲切，就认了干娘，干娘也非常喜爱这个孩子。当他了解了河三的家庭后，她暗吃了一惊。
远远的河家村出现在眼前，小村的堪破河三不觉心寒。古老的河水，古老的村庄，古老的人们啊，而生活不是古老的，是可以改变的呀！

当河三与师傅出现在村口的时候，河老汉就知道了，他躲在屋里不肯见三儿，至从三儿走了以后，家里得光景大不如从前，两个妹妹也没人敢上门提亲了，都暗地里骂道：“谁向他家，伤风败俗，丢人现眼。”两个妹妹除了忙和地里活计外从不敢出门，河老汉更不敢抬头在村子里走路了，两个哥哥也生三的气儿。”都暗暗拗着一股劲儿。只有小妹两个人日思夜盼着三哥快回家，尤其是小杰，当他听到哥回家了，和妹妹高兴的跳起来，天真的就像到了小时候，三哥一去就是六年多，不知道他在外地容易不？更不知道三哥啥样了，心中惦记三哥。当三哥和师傅同时迈进门槛时，她愣住了，原来，三哥带回来一个年轻的帅小伙子，她红了脸儿，小妹在一旁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角，她才缓过神来，多年没见的三哥比以前更精神了，兄妹久别相见，问寒问暖，泪如雨下。三哥让小杰打开包看，里面都是女孩子的漂亮衣物，她和妹妹都没见过的呀。这时河三把另一个包里的东西拿出来一件，这是一幅金边花镜，是特意孝敬爹的，爹的眼神不大好，他一直没忘，可是爹闷在屋里不肯出来，三知道爹还在生气呢！他举手朝里屋敲门，接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眼里浸满泪水，说：“爹，不孝三儿回家来看您老了，您老放心，儿子没给您老丢脸，但是让您老人家受委屈了，您老出来吧，儿子在这里给您老赔不是了，您老要是老不出来，我跪在地上就不起来了。”河老汉心想：跪你的去吧，看你能跪到啥时候，惩罚惩罚你也公平，你把这个家搅的乱七八糟了，连累两个妹妹不说，外面风言风语的可说啥的都有哩，压得自己多年来抬不起头。其实，这几年他没见三心里惦记他，想他从小到大的事情，想三他娘说过的话：“孩他爹，咱这三儿呀将来可是最有出息的一个孩子。”一幕幕，像演电影一样。这时候门外面两个妹妹也泪不成声了。毕竟是自己的亲骨肉，两个时辰过去了，他颤巍巍地开门出来了，他一把扶起跪在地上的三儿，用拳头捶他的背，又上一眼下一眼的看着他，老泪纵横。三也哭。这时，师傅走过来，把他俩扶在炕沿边坐下，热泪潮湿双眼，河老汉发现有个陌生人，他仔细瞅瞅他，他忽然的发现，他长得咋这么像一个人，那就是他年轻时爱恋的刘娟。不会吧？他挺不自然的揉了揉眼睛。这时，河三把眼镜递给他，他爱惜的看了看花镜，心想，这一定很贵吧，他从容的带上花镜，再仔细看他，师傅被河老汉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三在一旁忙问：“爹，你咋这样看人家。”河老汉也有点不好意识啦，由于刚才的一幕，河三忘了把师傅介绍给爹，他忙补充说：“爹，他叫李青全，我师傅，人家是建筑工程师，设计出来的图纸可是一流的。”听河三说完河老汉不禁脱口而出：“还是人家城里的孩子，根基打得好。”青全?你父亲是不是叫李春，你母亲是不是叫刘娟？这时侯，河三心里已经全明白了。这可真是千里有缘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啊。河老汉一把拉过李青全的手。想说啥不料声音在喉咙里搁浅了。一旁河三向爹说明：师傅他爹已经故世多年，母亲健在生活得挺自在，我还认她做了干娘，这次回家干娘特意给您带了包茶叶，还拖我向您老问好呢。河老汉挺激动，多年来刘娟还没有忘了我？如今能在家里看到她的亲生儿子，简直做梦一般。然而，这不是梦，这是活生生的现实，不由得他从心里心里既原谅又感谢三了，这个三呀，你又让爹生气又让爹高兴。
李青全很惊讶，他是怎么会知道我父母的事？当他看到河老汉的表情有点怪异。但是他慈眉善目，戴上副眼镜后，看上去不像个农民，到有点像个知识分子。不由得从心里萌生了一种亲切感，和他谈话后既亲切又很投机，话不说不透呀。这一说：李青全一下子明白了点啥。
人这一生有如一粒种子，落在哪里，那里就是生长的地方，那里就是他的家。
一旁，小杰一张俊俏的脸儿早已 羞红的像一朵云霞了。当她一见到李青全那一刻，不知怎地，心就跳个不停。莫非这就是一见钟情吗？李青全也有同感。当他看见小杰第一眼时，见她人生的妩媚动人，别有一种天然雕刻的风致，心就动了。想不到，小村子里也有金凤凰！
其实，河三也早已有这个意思了，他相信的是缘分，之说以他不和师傅当面说。
爱情，在这个小村子里像火一样升腾，像河水一样清澈。
河三和师傅商量，在村子里建一所新校舍，村长他乐不可支。全村子人也都跟着乐。因为，孩子们再也不用漏房子上课了。决定，工程来年就开工。
河三，终于改变了古老的破规矩。他把村子的纯旧观念改变为如同刚洗过的蓝天。
两个哥哥也回心转意了，河老汉在村子里抬头走路了。他不在和三儿生气了。三儿曾经有一句话：跨世纪的老人思想观念也更要新了吗。他记着呢。
年底，李青全与小杰举行了隆重的婚礼。

第二年，新校舍在小村子里拔地而起，小妹有了一个对象。河三也娶了一个城里的嫦娥做媳妇，巧的是他的名字就叫——常娥。河老汉心想：三呀三，你真能，你妈活着时说的话真没错。爹服了你了。
不久，河老汉也进了城。
竹林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