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叹...

  --- 母亲 ---

母亲虽说是出生在当地一户小有财气的人家，可是我的外公外婆，却在母亲很小

­的时候就去世了。母亲和我的小舅舅，从小跟着在外工作的三舅，颠沛流离，艰难

­长大。母亲长的水灵白嫩，十八岁那年，就嫁做良家妇女了。母亲生下我后，受尽

­病魔，许多年都不能工作。许是因为自己没有得到家庭温暖的缘故，母亲对我的祖

­母和亲戚们都很友善。祖母年老后，双目失明，全靠母亲悉心照料。祖母高寿，在

­九十高龄才离世。

­         不知道是不是年轻时用药太多的缘故，母亲一直对医院和药品心存顾

­忌，有一次，母亲的手受了伤，我给她买了些药送去，过了些天，母亲的伤养好

­了，又过了许多许多天，我偶然看见，那几盒药，乖乖的躺在母亲的抽屉里。我故

­意问母亲：妈，我给你买的那药，疗效还不错啊，你恢复的这么快，药的味道好不

­好啊？母亲楞了一会儿，脸还红的像大姑娘；恩，啊，味道还可以，我挺了一段时

­间，伤就慢慢的养好了。因为许多原因，母亲从未出过远门，祖母在世的时候，老

­以为是自己拖累了母亲，曾经偷偷的给我说过多次，等她去世以后，要我一定带母

­亲出趟远门，让她出去享受一下清闲，舒心的日子。祖母去世十周年了，可是母亲

­还没有放松的出过一趟远门。每次，和母亲商量着请她出去游玩的时候，她都有很

­多的理由来拒绝，家里忙啊，她怕出门不习惯啊，每次，她都推荐另一个人---我

­父亲。只是那一年，母亲病了，我强行要她去我那里休息，她才极不情愿的离开了

­家，在我那里的那段日子，看着母亲每天对家里牵肠挂肚的样，我心里真不是滋

­味，谁家儿女有这样牵挂父母的呢?母亲是不太顾忌人们对她怎样的，她只是尽力

­为人家着想。小时候，我是个好吃女，也很任性，偶尔还逃学去电影院，记得那年

­我还在上小学吧，有一天吃晚饭的时候，母亲就这个问题批评我了，当时我一付专

­心吃饭，低头认错的老实样。第二天临上学前，我就悄悄地在母亲的衣袋里拿了几

­元钱（那时对我来说，可是一笔巨款，这次盗款，是我对母亲的批评严重不满而故

­意的），早早的去学校了。放学后，我一路欢歌直奔小吃店，刚跳进店门，猛然看

­见母亲也在柜台前，天，莫不是母亲发现了，专程前来捉活的？我吓的手里紧紧攥

­住那笔巨款，躲在几个大人的身后，悄悄的盯着母亲。只见在母亲的身旁，还站着

­姨妈家的表哥和表姐，母亲分别给他俩各自买了一份小吃，眼看着母亲牵着表哥表

­姐快走出小吃店了，忽然母亲又转身来到柜台前，再买了一份小吃，小表哥伸手想

­要，母亲轻轻拍了拍他的手：你妹妹早上还没吃早饭呢。时隔多年，那一幕，一直

­在我的心中缠绕着我,每每想起,都有一种想流泪的感觉.对母亲，始终觉得有一份

­说不出的内疚。1993年，我离乡背井远去西藏，临走的那一天，家人，同学朋友都

­来相送。待亲人们都一一道别后，母亲在汽车发动的一刹那，匆匆折了回来，紧贴

­车窗望着我，也没有话语，湿湿的眼眶里盈满的泪，也没有掉下来。在西藏的那些

­年，每次探亲假前，都要习惯性的给家人和朋友们去个电话，礼节性的问问，有什

­么需要没有。每次，母亲都很坚持的说不需要什么，可是，每次，在我回家前，母

­亲却早早的备下了我所喜欢吃，用的东西。我独在异乡的日子，每当四季更换的时

­节，总能接到母亲的电话，提醒我季节变换了，应该怎样怎样了，电话里，话语很

­平淡，可是，饱含着母亲永远放不下的牵挂。

­         去年夏天，父亲生病住院，母亲也在医院里的时间多，我那做医生的同

­学悄悄给我透露了一个让人心寒的消息，据她的临床观察，母亲有老年痴呆的早期

­症状。这个病目前还无法医治。呵，上帝，你为什么要将这样的错发生在我母亲身

­上？你让我母亲送人与微笑，为什么不让你的微笑照射到母亲的生命里去呢/？母

­亲热爱生活，满意生活，在她的心里，不仅是盼望着春天，而是有着美好的春天，

­母亲常说，她觉得自己就是观音菩萨投胎，是专程为帮助人们而来到人间的。记得

­我工作后，母亲很慎重的对我说：记着，你可以不孝敬我，可是千万不要忘了你的

­姑妈，还有你的三舅。小时候，家里经济拮据，得靠我姑妈支撑着，母亲什么时候

­也忘不了，是他的三哥艰难带大了她。哎，母亲，难道你心灵的港湾，找不到一个

­登陆的码头么？母亲，你已经完美的走过了你的人生四季，母亲，你将你一生里所

­有的抑郁苦闷都放下罢，不要再背负着四季的烦恼，其实你只要一个很简单的愿望

­就够了:平静，充实，愉快的安度晚年。

---­干妈 --- 

刚出生才三天的我，就认下了干妈。我的干妈长的小巧，斗大的字不识半个，

­待人朴实，是非分明，里外做事也是一把好手。小时候，只要在家里受了委屈，我

­一抬腿就去干妈那里撒娇叫冤。干妈总是先把我安顿在她那里，然后假装怒气冲冲

­地去隔壁找我的家人理论，自然，干妈也用她对人生浅浅的理解，教我许多做人的

­道理。我结婚以后，干妈不时的提醒着我，现在可不是以前那个单纯爱玩的小姑娘

­了，得常常记着自己的身份；妻子，母亲，儿媳，女儿，要好好的善待自己的每一

­个角色。我从西藏回来家乡，干妈要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我把婆母接来同住，

­干妈说老人年轻时辛苦，现在老人该过上清净安宁的日子了.

­       干妈是在八十高龄的那一年去世的，快两年了。

­       干妈弥留人世的最后几天，各种药和治疗方法，都已经起不了作用了，全靠

­供氧勉强维持着浮若游丝的生命。干妈偶尔极难的半睁开眼睛，想看看守护着自己

­的儿女，好多次见干妈用尽了全力微张着嘴唇，想必是老人家在弥留之际，想对儿

­女们有所交代，可是贴近了以后，干妈却无力说出一字半语，只见两行清泪，静悄

­悄的在老人家浑浊的眼角里躺着。

­在干妈病重的最后一段日子里，我的几位姐姐悉

­心照料，但是回天无力，无论是儿女们的孝顺还是现代医学的手段，都挽留不住，老人家还是撇下亲人,独自朝天路而去...

­         --- 姑妈 ---

    祖母一生养育了7个子女，最后活下来的有3个，老大，老四和老七，老大

­就是我的姑妈，老四是我的父亲，老七是我的小叔。听说姑妈很热爱读书，而且读书

­的成绩很好，可是姑妈初中毕业后，当地政府部门就直接点名动员她参加工作，姑

­妈时任家乡最高学府的团委书记，在那个年代，一切都要听党的话。由于身体的原

­因，母亲在生下我和弟妹10多年后，都不能工作，家里的经济大都靠姑妈支撑。从

­我记事的时候，姑妈已经离开家乡，去很远的地方工作了。总是盼望着姑妈时常回

­家乡来出差，她会带回家来许多好吃的东东，还有专门给我买的花衣裳（老人们说

­我小的时候是个好吃女）从小至今，姑妈很是疼爱我。当年，一般人家还没有那份

­经济能力和资格安装电话，因为姑父的身份的缘故，（姑父是革命的老英雄），姑

­妈家却享受了免费安装电话的特权，现在还依稀记得，当年大表姐在电话里，那略

­带几分嫉妒和不满的语气：你姑妈说，这第一个电话要拨给远在西藏的你，哈哈，

­我的大表姐---哈哈.姑妈一生清平正直，虽说不上戎马生涯，可是对工作，也算的是兢兢

­业业，鞠躬尽瘁。姑妈一直保持着良好的生活习惯，遵循着与人方便，友善和谐的

­处世之道。至今，我的一些小毛病，是不敢要姑妈知道的，有了老公以后，每次去

­探望姑妈，我都得给老公下封口令；他若胆敢在姑妈那里落井下石告我黑状，我可就要--

­-呵，其实，姑妈是很疼我的，我是不想接受老人家的再教育，也不想让姑妈还一直

­操心着我。

­       姑父去世快两年了，随着时间的推移，姑妈的哀伤逐渐在淡化，姑父是在两

­年前的夏天去世的，从姑父生病到去世，姑妈就没有离开过姑父一天，一直悉心的

­照料着，直到把姑父送离人间。在那些日子里，我和大表姐有时对姑妈可有意见

­了，因为，姑妈对姑父的那份照料，完全越过了常规，让人简直无法理喻和接受，

­若有可能的话，姑妈是恨不得能替姑父躺在病床上，接受各种治疗和服用大量的药

­品，来替代姑父所受的病痛折磨。在姑父生病的日子里，我曾经代表家人，不只一

­次，慎重地向姑妈提出：在照料病人的同时也得好好看护自己的意见。每每提

­起，姑妈就伤心，说姑父是日子不多的人了，作为妻子，怎么可以放下自己而不好

­好的照料丈夫？有一次，在帮忙病床上的姑父洗漱完毕后，我曾笑着问姑父，假如

­病床上躺着的是姑妈，你会有这样的周到吗？姑父说，我没那耐心，我做不到的。

­好象耐心，细心，韧性，传统的美德，都只在母性里才可以体现，是上帝把人间的

­人性安排成这样的吗？我对姑妈的那份情，不是崇敬和报恩，她实在是一份有着许

­多生活内涵的情感。姑妈是一位完美典雅的女性，但是决不是世俗的清高。

­        ---老太---  

  老公的母亲（为了称呼的方便，我把老人家称做老太），是一位干净，慈

­祥，周到，很安于现状的人。记得20多年前初见老人第一面时，我就觉得这未来的

­婆母一定可以好好相处的。老太是在我怀孕几个月后，特地从很远的乡下老家赶来

­的。记得一路上，带着一只肥鹅，还有一篮鹅蛋，到了我娘家后，还不停的给她亲

­家说着：乡下，路又远，没什么好带走的。初到城里，老太好长时间都没有独自去

­买过什么，嫌贵，钱花着心疼，也难怪啊，老太在家里是很节省的。

­        我老太的手工很好，我家少爷小时候的一些服装，都是她亲手剪裁缝制

­的，那做工之精细，使得我在少爷都快过完儿童节的时代了，都还舍不得仍掉或是

­送人。在少爷还没有出生之前，老太就收集了许多的口罩，把它们一个个，一层层

­的拆开来，洗了以后，在太阳底下晒干，然后，一针针，一线线的把它们缝制成小

­棉衣，小棉裤，小褥子，老太拆洗和缝制的过程我不太知道，可是，她每缝制完一

­样，就会喜洋洋的拿给我看，然后细心的收放在衣柜里。我家少爷出生后，缺奶，

­在月子里就一直挨着老太睡了，到现在，幼儿的什么洗换呀，包裹呀，我全套不

­懂。记得有一天，老太拿出一条刚织好的小儿的毛裤，叫我看看那种花样好不好

­看，我捧着那条毛裤，忍不住的笑，天啊，我的老太，老太你什么时候学会了织毛

­衣，我还不知道呢，呵，呵。老太对我说：等孩子上幼儿园了，她就回乡下老家

­去。我问她为什么呢，她说那时，可能就不需要人带孩子了，哎，老太呀。许久以

­后，我才知道，老太是害怕在城里去世被火化。

­        从西藏回来后，我装修好新居以后的第一件大事，就是奉老干妈之命去遥

­远的乡下老家接老太。老太可真成名副其实的老太了，岁月的沧桑堆满了老太的

­脸，背也有些驼了。老太递给我一叠钱，我惊问这是什么钱啊，哪里来的啊？老太

­说，这些钱，是我从西藏给她寄回的，是她省下来的，哎呀，我的老太呀。前年，

­是我家老太的不幸之年，也是我从认识老太到现在，深感内疚的一年。前年夏天，

­我刚到成都几天，家里就来电话通知，老太的右手给摔伤了，还说老太说了没事，

­要我不用回。天，我怎么可以不回啊？正准备打道回府，大表姐那里又传来噩耗，

­老姑父快不行了，姑妈万念俱焚，一副随姑父一起走的念头，上帝，我是先回哪里

­啊？无奈，只好打了电话回家，问了老太的伤势，简单的给老太说明了情况，先去

­姑父那里了。在姑父身边，和姑妈一起，陪着姑父走完了老人家在世间最后的一段

­路。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快到冬天的时候，老太手上的伤也好了。天有风云也难

­测啊，老太手上的伤好了没多长时间，一不小心，把左腿又给摔伤了。已经80高龄

­了，也许是两次摔伤，使得老太原本就体弱的身体，更加虚弱，在临近春节时，老

­太又要命的大病一场。感谢上帝，经过好长一段时间的治疗和调养，我家老太的身

­体，又缓慢的在恢复了。别看我家老太，不识字，可老人的悟性极高，家里的电器

­和厨房的现代炊具，她老人家通通在较短的时间里，学会使用，有时，我出门长时

­间不归营，她还居然会把我的电脑给关闭，哈哈，家有老太，可是多少金也买不到

­的宝啊。我有时陪老太说说话，听她给我讲那些老故事，我也把现代的生活信息传送

­一点点给老太，老人家偶尔还窝在沙发里，会和我来几句电视里的伊拉克什么的。

­这些年，老太思想也开朗了许多，对去世以后的归属，也不那么看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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