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牛不吃草

我在美国担任陪审团(中)：没想到专家证人收入这么高

转自凤凰网博主说客  文：Amber

编者案：谈客的美国特约作者Amber，于近日被选中担任一件“性暴力”相关案件的陪审团成员，她详细纪录了整个过程。在上一篇连载《我在美国担任陪审团(上)：法官竟然问我们这些问题》中，Amber向我们介绍了陪审团成员的筛选过程，各环节制度设计精确却又人性化。本篇，作者将带我们进入紧张的案件审理过程。

案件审理

礼拜二一早按规定时间提前到了陪审团休息室，其他八个陪审团成员都已经到了。大家围着椭圆形会议桌坐着闲聊。九个成员中，只有两个男的，而且都是退休在家，有孙子孙女什么的。其他七个陪审团成员全是清一色女性，大部分都有家有孩子。美国很多退休的老人都喜欢被挑上做陪审团。退休后没事干，坐在法庭里听听案子，决定其他人的命运，还有补贴拿。但法庭一般不会挑年纪太大的陪审团成员。一般过了七十岁就没戏了。

九点半左右秘书通知大家案子开始正式的审理。法官先详细念了一大堆在法庭上必须遵守的规则，然后是全体陪审团成员集体宣誓，发誓不带任何偏见，以公正公平的态度和法庭呈现的事实来作出判决。

法官先详细讲了性暴力分子的定义，根据州法律，定性“性暴力分子”需要证明四点，1.此人有过性暴力前科，2.此人精神失常，3.此人的精神失常会导致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4.此人的精神失常会导致他再次性暴力。法官说只有这四点都得以证实，才能定性被告为“性暴力分子”。法官还告诉陪审团成员，只有证人的证词可以作为裁决的事实依据，双方律师的辩词不能作为法庭裁决的事实依据。

被告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白人男性，出生在一个中产家庭。家族拥有一家建筑公司，从小家里经济条件应该不差。被告很小就被抓到在店里偷东西，十七岁的时候猥亵自己五岁的侄女被劳教，后来又开着车到公众场合暴露自己。再后来染上吸毒，强奸妇女，蹲监狱。出狱后不到一年又绑架强奸妇女，再次被关监狱，蹲了十年，刑满即将释放。感觉被告一辈子大部分时间都在监狱劳教所度过。每次犯罪，一次比一次判的重。

接下来的审理程序和电影电视里看见的很像。双方律师先做开场白（Open Statement），然后叫双方证人（Witness）出庭作证，双方律师轮流盘问证人。最后是双方律师做总结发言（Closing Statement）。陪审团如果有问题，可以将问题写下来，放入座位前的文件盘里，陪审团秘书会马上把问题转给法官秘书。在一方证人询问完毕之前，法官会和双方律师讨论决定是否回答陪审团的问题。我总共提了三个问题，只有一个被回答了。坐在我旁边的老头不停的写，提了无数个问题，也只有选择性的回答了几个。这些都在审讯之前给陪审团解释过了，法庭有权选择性回答陪审团的问题。

一方律师询问证人时,另一方律师可以反对（Objection）对方律师的提问，法官然后会裁决询问律师是否可以继续盘问。与电影电视不同的是，律师说“Objection（反对）”的时候还必须说明反对的原因，或是与案件无关，或是不是法庭批准的证据等等。法官裁定反对意见时也会说明原因，为什么让询问律师继续问题或是不允许继续问题或是让询问律师换一个方式问问题。有几次双方律师互相反对声白热化，法官就把双方律师召到法官席前，三个人小声讨论。这时法庭都会播放噪音，所以没人能听见这三个人的谈话。讨论完毕，噪音停止，法庭又开始辩论。这些程序都事先跟陪审团解释过，所有大家都不会觉得奇怪。

这个案子有三个证人。两个心理学家，一个监狱看管人员。心理学家一个代表起诉方，一个代表被告。

心理学家这种证人在美国法律界被称为专家证人（Expert Witness）。专家证人一般都是在某个学科界有一定造诣或是影响的专家学者。他们受过律师所专门的训练，懂得法律程序和律师询问技巧，运用自己专业知识在法庭上作证。这些人都是按小时收费，好的专业证人可以挣很多钱。我曾经听一个律师说，她认识的一个医生，给医疗事故做专家证人，五年赚了五百万美金。美国果真是人命关天哪。

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做专家证人。专家证人本身必须经得起律师对其资历和人品最细致的盘查，所以本身必须是非常严谨公正无污点的人，而且做人最好是低调，不喜欢写博客聊天什么的，所有没有任何不妥的网络言论可以被用来在法庭上攻击自身的品格。专家证人一旦发现说谎或是其他不轨行为，法庭会立刻取消专家证人的资格。而一旦有一个法庭取消了你的资格，你的专家证人生涯基本也就到此为止了。因为任何律师所在用你之前，都会详细查询你以往所有法庭记录。如果发现你以前被取消过专家证人的资格，你的证词就不会有可信度，法庭很有可能不允许使用你的证词作证，所有基本没有律师所会再花钱雇你。

两个心理学家的证词主要集中在一个心理测试上。这个心理测试是美国犯罪心理学界目前使用的规范，用于测试罪犯是否有“性暴力”倾向。两个心理学家对被告的测试结果一致，都表明被告有比较严重的“性暴力”心理倾向，评估等级为七（最高是十）。但被告的专家证人指证说，这个心理测试已经过时，还引经据典说谁谁谁的文章就在讨论修改这个心理测试。起诉方的专家证人说虽然有业界讨论更新这个心理测试，但目前为止这还是业界的心理测试标准。由于被告有使用毒品经历，而且在监狱里三次尿检都拒绝提供尿样。两人还就使用毒品是否会影响一个人对自身行为的控制力意见相左。起诉方的专家证人认为使用毒品会让人更加失去自控，而被告的专家证人则认为使用毒品与人的自控能力无关。

第三个证人是监狱监管人员，负责犯人出狱前的再教育。她作为被告的证人，表明被告在刑满一年前接受了有关性暴力自身控制的再教育课程，表现良好。但在起诉方律师的询问下，她承认被告不是主动参加这个教育课程，而是在监狱的强制下被迫参加。被告的表现虽然良好，但不能算是出色。

三个证人被双方律师仔仔细细询问了两天半。礼拜四法庭证人询问结束以后，陪审团成员就回到陪审团会议室讨论最后的裁决。法官在陪审团讨论之前随机挑选了一名陪审团成员，告诉她因为只需要八个陪审团成员，她可以回家了，并感谢她的参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