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日葵

读《重返呼啸山庄》

《重返呼啸山庄》系美国作家林·海尔一萨金特所著的一部《呼啸山庄》的续作，是上世纪美国文学界“续集热”的产物。该作品并非如其他续集一般按部就班地从原著的结尾进行续写，而是另辟蹊径，补叙了原著中未曾提到的男主角希斯克厉夫出走的三年经历。

该作品分为两条主线。一条是作为第一人称夏洛蒂·勃朗特在返乡途中偶遇洛克乌德及其后来同妹妹艾米莉受邀来到画眉田庄等，另外一条主线为希斯克厉夫在书信中叙述的其在荆棘田庄的经历。与众不同的是该小说将《简·爱》中的人物情节与《呼啸山庄》结合在一起。

抛开原著，我们先将本作品作为一部独立的小说来看，该作品使用的艺术结构与《呼啸山庄》相似，通过夏洛蒂阅读希斯克厉夫的书信来叙述他在荆棘田庄的经历（即采用了双重框架），在夏洛蒂的个人经历中插入了本作的主体——希斯克厉夫的故事（而原著正是因为用了此种结构，所以获得了直叙所达不到的艺术效果）。

一方面来看，由希斯克厉夫来叙述他自己的经历，更能够体现和塑造这个人物；另一方面，从夏洛蒂这个旁观者的角度，从她阅读开始对希斯克厉夫抱以欣赏的态度再到最后对其行为加以厌弃，这一心理变化也从侧面更好地烘托了这一角色。不得不说，这样的安排其实是颇具匠心的。

但作为续作，我们也不得不将本作中的希斯克厉夫，与原著《呼啸山庄》中的希斯克厉夫做一个比较。

希斯克厉夫(Heathcliff)这一名字意为“灌木丛生的悬崖峭壁”。首先同之前提到过的夏洛蒂曾对希斯克厉夫抱有好感一样，洛克乌德和伊莎贝拉也同样对这“荆棘丛”产生过良好的幻想。希斯克厉夫的新租客还打心底称赞他是“一个少见的汉子”（A capital fellow！），天真的伊莎贝拉甚至说他“有着值得尊敬的灵魂，而且是一个真诚的灵魂。”(“he has an honourable soul ,and a true one “)结果前者在呼啸山庄身心上好生受了一场冷遇，“支持到暮色降临的时分，就撑不住了，只得认输了”；而后者受尽了希斯克厉夫的虐待后避居于伦敦最后客死他乡。
早期的评论家对《呼啸山庄》报以谴责，多是因为希斯克厉夫的冷酷残暴。而一些评论家却因为对原著的推崇，有“《呼》中那个虽然报复心强烈但秉性尚质朴，宁肯自己‘一寸寸死掉也不要碰凯塞琳感兴趣的人一根头发’的希斯克厉夫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文化有提高、风度也渐优雅却工于心计、卑鄙无耻的恶棍。这个希斯克厉夫再也不会获得读者的同情和喜爱，因为他已经把自己变成了魔鬼。”这样的评论。殊不知原著中的希斯克厉夫无论是对于他的妻子伊莎贝拉还是凯瑟琳的女儿小凯瑟琳都毫不留情，而且还认为“我看到她就讨厌，远过于从折磨她得到的满足。”值得一提的是，夏洛蒂在为她妹妹的遗作写序，曾有这么一句：“只有希斯克厉夫才真正是百罪莫赎，在他那直奔地狱的道路上从没有一次偏离过方向。”

再看看《重返呼啸山庄》中的希斯克厉夫，似乎更为工于心计，在对林敦犯下了令人发指的罪行后却依然能够全身而退，不露一点破绽（这让我们联想到了希斯克厉夫是如何一步步夺得呼啸山庄和画眉田庄的）；同时他也不失反叛精神，称艾尔先生向他演示的绅士礼仪为“猴子跳的小步舞”，还说“由温柔孕育出来的上流社会是低级玩艺儿”，讽刺上层阶级“穿这价值两三百磅的衣服，每年的收入加起来足以买下呼啸山庄，坐在炉火温暖的房间里唉声叹气”。

从他在马厩里同艾尔先生的谈话中我们能够更深入地去了解这个希斯克厉夫的世界。艾尔先生说他在“愿意享受那些由 法律才能维持住的社会秩序所结出的果实”的同时却“又会藐视那些法律”，他的回答是“我这样一个无家无业的人，跟别人制定的法律又有什么关系？你只消仔细查看一下那些法律条文，就会发现那全是为了维护他们那些家族和财产以及他们那个阶级的其他事物的”这个断言极为犀利，一语道破了法律的本质。他认为人所赖以获得和保有他个人的财富靠的是“个人独特的人格力量和自己固有的天赋。”他还说，“一个人的身份地位是由他本身和他的财产联结构成的”，从而否定了门第和阶层对于个人身份的决定作用。
这与他的出身（利物浦街头的一个孤儿）和早年的经历有关，他由于亨德莱的压迫沦为小厮，在凯瑟琳为了身份接受林敦的求婚后愤而出走。所以他更愿意依靠个人的奋斗获得身份与财富而憎恶只靠门第就能获得这一切的人（这从他对英格兰姆勋爵打牌时的小动作的鄙夷中可见一斑）。

不过作者在作品中也暗示过这位写信的希斯克厉夫“并不是艾米莉妹妹的那位”。在作品的最后，勃朗特姐妹的对话更加深了这一暗示。夏洛蒂对艾米莉说：“你讲给我听的是一桩真实的历史事件，而不是一个‘真实的’寓言或讽喻”。这是艾米莉的回答：“有些事是没法直截了当地加以解释的……有些事压根儿就没法给讲出来。有些故事的核心永远不能让人知晓，只能让人感受到。”

女作家的笔力自是远远不如原著的摄人心魄，而我们也不必太过苛求，以轻松的心态接受和欣赏这“不一样的荆棘丛”吧。

（女儿博雅杯参赛作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