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妈的故事之七《清扫工与工程师》
个人日记
在我看来,这个世界上,没有吵过嘴的夫妻似乎不太多。而在我的记忆中,父亲和母亲就从来没有红过脸,即使是在最艰难的时候。不过,母亲倒是不止一次的,向我们抱怨父亲:咱家最费的就是笤帚了,都是让你爸用坏的。说这话时,看上去并没有生气。
那时候,全家生活在一个住着四十多户人家的大院落,我曾专门写过一篇《大院的变迁》。沈阳解放前,父亲携爷爷奶奶、妈妈和哥哥大姐,从鞍山来到沈阳,一直住在这个单位分配的宿舍里。我家住在中院的两间厢房。听母亲说,爷爷从搬来的那天起,就主动承担了无偿清扫院子的工作。晴天扫地,雪天扫雪,不分冬夏,乐此不疲。
后来,爷爷得了肺病,身体很快虚弱下来,扫不动了,父亲就接过他手中的笤帚,成了了大院的兼职清洁工。
我清楚地记得,父亲扫院子用的笤帚,实际上应该称作扫帚,比小时的我,还高出一块,象是用细竹做成,很坚固,我曾试着用过,拿不动。父亲每天下了班,在妈妈做晚饭的空当,便抡起大扫帚,从后院开始,一点点扫到中院,哥哥姐姐们轮番拿着撮子,跟在后面收垃圾。而我和小弟,则在爸爸下班进院后刚一露头,就惊惶失措地嚷着:不好了不好了,爸回来了!急急地将弄乱的屋子,清理干净,异常担心父亲进屋时,生气或者批评。
父亲的扫帚,被无尽的日子,磨损得很厉害,经常要修理或者购买新的。新的再用坏了,母亲就自己动手,将几把旧扫帚拆开,挑出能用的枝条,重新扎在一起,就成了还能使用的新扫帚。在做着这样的事情时,母亲还是似嗔似笑地抱怨着父亲。
寒来暑往,春去秋至,这把沉甸甸的大扫帚,一直陪伴着下班后的父亲。当时的场景,也深刻在我童年的记忆里。原来我曾认为,父亲可能有洁癖;如今想来,他一定是用自己的辛苦,换来了快乐的心。1970年初,父亲带着母亲、我和小弟去辽西山区插队后,清扫院子的任务,就交给了由每家住户均摊费用,雇来的一位清洁工。
在父亲的眼里,母亲心灵手巧,无所不能,一家老小,衣食住行,她都打理得井井有条。做饭烹菜,做衣绣花,自不必说,她还带领哥哥姐姐在原有的住房前,接盖了一间小房,安上了窗,砌上了炕,虽挡了一些住房的光线,却解决了当时住房紧张的燃眉之急。
改革开放后,人们的生活渐渐好转,可拥有一个沙发,仍然是家中的奢望。于是,母亲就找来一些旧木料,买来一些旧弹簧、人造革,和弟弟一起,用木板和木条,钉成沙发的架子,用铁丝将弹簧固定在木架上,先铺上旧棉被,再铺上一层海绵,最后用人造革包上表面,一个漂亮的沙发就诞生了。此举得到了全家人的盛赞,也让妈妈有了强烈的成就感,不久,她又和弟弟一起,给我婚后简陋的家,制做了一个包着绿色细密条纹人造革面的二人沙发,一直用到儿子考高中时。
不苟言笑的父亲,常常在晚年,流露出对母亲的极度依恋和赞赏。我永远忘不了,我们兄弟姐妹带着孩子,齐聚父母家中,杯酒微醺时,父亲说的一句话:你妈要是有文化,一定能当工程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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