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心是福

         亲爱的爸爸，二十年前的今天，您不顾妈妈和我们的极力挽留，只身一人走上了通往天堂的路。从此，天上人间遥遥相望，清明相见泪洒衣襟。

    我永远不会忘记，您离开的前一天是我的生日，无暇庆生，只因您躺在雪白的病榻上已经一个多月了。我们几个儿女和妈妈一起，每天往返在通往医院长长的路上，用我们的心在祈祷您一定能象以往一样创造生命的奇迹。您这次不同于之前住院时的举止，并未让我们有一点思想准备，直到悲痛地把您送走，我们才恍然，您为什么病重时执意不肯立即入院，非要等为妈妈过完六十六岁生日，才欣然住进了早已联系好的病房。记得那一次为妈妈过六十六大寿，您笑意盈盈却掩饰不住倦容满面，强撑着虚弱的身体亲自操持、安排我们为妈妈张罗了一个隆重而热闹的寿宴，弟弟还全程录了像（当时的录像带后来已刻成了光盘保存至今，想您时便拿出来放给自己看）；我终于知道，您为什么曾多次住院，唯独这次向妈妈详细交待了家里的大事小情，包括所有的未尽事宜。这一切都说明，您对自己的行程其实早已心中有数，只是不想吓着了相守一生的妈妈和尊您敬您的膝下儿女。

    您注定是要干干净净地离开我们。记得那一年的那一天，也象今天一样下着纷纷扬扬的大雪，只是要比之大许多，连续飘落了几日，如同老天的眼泪在半空中凝聚，洒下的全是感伤的结晶。您在离去的四天前终因体力不支，撒开了每天握笔写日记的手，失去了与病魔抗争的力气。在离去那天早上，您在弟弟的帮扶下坚持自己起来洗漱，把自己打理得清清爽爽，破天荒吃了几片弟弟带给您的最爱吃的猪头肉，然后平静而无一丝沮丧地躺在病床上。我们惊喜地以为这是个好兆头。然而我们错了。还未来得及转入前一天我和嫂嫂在不及除尽的积雪中徒步前往联系的医院，您已等不及，就在一片银白的世界里走向了天堂。

    我知道，您一生走过的路坎坷而泥泞，但心灵始终清清白白，脚步一直堂堂正正。即使历史上曾有过的政治“污点”，在我看来也是“瑕不掩瑜”。您有幸在当时的政策下工作到最后一次住院前，可谓蚕丝尽、蜡成灰。当吊唁的队伍长龙般在风雪中等候与您告别，您一定很欣慰，因为您一不是领导干部，二不是中共党员，人们却那样敬重、怀念您。

    二十年如弹指般飞逝。在没有您的日子里，我从悲伤得连上班的路都要忘记，到沉静得依然故我与您倾诉所思所想。您还是那样专注地倾听，频频称许。我总是感觉，您没有离开，只是去了天堂——一个安静得无半点嘈杂、高贵得无一点龌龊的地方。您在那里时刻关注、惦念着我们，心与心一刻都没有分开。就这样，我不再悲伤，不再无助，不再迷茫，有了责任，有了坚忍，有了方向。因为我的身体里不只流淌着您的血液，也同样将您的魂魄传承到我的心神之中。

    感叹岁月如梭，如今您已离去二十载，您的女儿也将步入暮年。您的祭日，遥望苍穹，飞雪化泪，朵朵银花送去女儿绵绵思念；万籁俱寂，神驻太空，点点繁星映现老父刚正身影......

    终有一天，我也会远赴天堂，与您和妈妈相会，这是一个无法抗拒的自然法则，也是早已能坦然面对的身心归宿。只是我会在这个日子到来之前，努力而不懈地去实践您对我们的期望，那就是“要做一个出类拔萃的人”。尽管我不一定能做得到，但总归要去努力。

前右二为父亲（摄于1961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