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立寒秋

深秋时节，又一次来当铺屯。

过了旅游的旺季，白天，孩子们都上学去了，大人们忙着到地里秋收，少了那些来自天南地北的游客，村子里显得十分安静。

立着“当铺人家”招牌的农家院里，堆放着新收获的玉米，金灿灿的招人爱看。院子里没人，一条狗趴在屋檐下的水泥台阶上，懒懒地享受着秋日的阳光。院子的主人干什么去了呢？可能是在地里忙着秋收吧。

“当铺人家”是农家院旅游的家庭旅馆，游客们吃住在这里十分方便。睡舒适的火炕，喝地道的羊汤，白天游青山绿水，晚上燃篝火狂欢，当铺屯乡村旅游独具特色，火爆的很，只是当下过了旅游旺季，又赶上秋忙，“当铺人家”等旅游设施暂时空置下来，显得有点冷清。

村内整洁的街道旁鲜花吐艳，在严霜到来之前，花儿们忘情地招展着，要把美丽留给这个秋天。

顺着整洁的村路往东走，出了村，山底下是一片撂倒秸秆的玉米地。地里，闪动着收获玉米的人影，一堆堆扒完外皮的玉米，一排排站立着装满玉米的编织袋，停在地头上等着装运玉米的小四轮拖拉机，构成了秋天田野上一道独特的风景。

在玉米地里穿行，我们闯进了秋天的画面，田里劳动的村民抬起头，打量着这几个不速之客。一位母亲坐在玉米秸上，右手拿着一个面包，左手握着一瓶饮料，这是儿子刚送来的午餐。穿迷彩服的儿子在一旁忙着，把装满玉米的编织袋扔到四轮拖拉机上准备运走。我拿起一穗玉米，手里沉甸甸的，问母亲：“今年玉米丰收吧，亩产能打多少？”母亲回答：“收成不错，亩产两千多斤呢。”

看我惊讶的表情，那位母亲说，他们这地方亩产是按大亩计算的。我不知道种田大亩和小亩的差别，只是觉得亩产两千斤产量够高了。当年知青下乡劳动的时候，听说亩产四百斤过纲要，五百斤过黄河，八百斤就过长江了，现在玉米的亩产千八百斤已不在话下，还是科学种田好啊。穿迷彩服的儿子也停下手中的活和我们聊起来，他说现在种地不像早年那样辛苦，春天的时候一个人开着四轮子就能种地，而且以后间苗、追肥、免耕的事一次性都解决了，只等着秋天收获，农闲时出去打工挣钱，秋收时回来忙几天，现在种地不交税还有补贴，农民的日子好过了。

小伙子在城里打工，他身上穿的迷彩服，是打工单位的工装，这次请假回来秋收，忙完了还得赶紧返回城里，那里的工作也不能耽误。听说我们要去石人沟，热心的小伙子说，往东走到地头，上面那条沟就是石人沟。他指着地头上散落着的几块大石头说：“那是当年炸毁石人散落的石块，沟口的两尊石人文革时破四旧被人用炸药给崩毁了。”

听说过石人沟的故事，原来沟口处有两块巨石，酷似两尊人像，民众来此烧香许愿，传说挺灵验的。文革中有两个年轻人头脑发热，装上炸药把石人崩了，所以现在的石人沟只见山沟不见石像，只有散落在地边的石块见证着那段历史。听这里的村民讲，当年炸毁石人的那两个年轻人，三年后在修水库排除哑炮的事故中被崩死了。很难说是什么因果报应，炸毁石人的年轻人有名有姓，故事不是虚构，但纯属巧合。

站在石人沟里仰望高处的山峰，那是青龙山顶。都说登山不看景，直到爬上山顶，我们才停下来欣赏风景。放眼望，远看山有色，红黄橙绿紫，如同画家的调色板，群山被秋天装点得五颜六色。

一道溪水从山沟里蹦跳着出来，一头扎进山脚下的汎河。汎河北岸是玉米地，南岸是水稻田；这边的玉米快收完了，那边的水稻才开镰。我的朋友跃跃欲试，说下山借把镰刀去帮着割稻，我说算了吧，咱们去不是帮忙，只能添乱。看远处割稻的人们，想起了那句诗，“喜看稻菽千重浪，遍地英雄下夕烟”。

一条小路曲曲弯弯，我们走小路从山上下来，前面就是那条汎河。站在河边看水，近看水无声。河中修起一道橡胶坝，抬高了水位，形成平湖，似乎看不到水的流动。夏天的时候，来旅游的人可以划船打水仗，秋凉了，那些东西刀枪入库马放南山，河面静悄悄。

河水清澈见底，仔细看，不见有游动的鱼儿，水清则无鱼吗？几天前随一个户外团队到这条河上游登山，下山时看见两个人穿着水靴在河里趟行，其中一人挎着手摇发电机，用通了电的铁叉在水中翻动，那些被电死的小鱼泛白漂起，让人甚是揪心。这两个人就像《地雷战》里进村探雷的日本鬼子，我忿忿送给他们两个字，残忍！

今年的严霜来得晚，河边的蒿草已经枯黄了，牵牛花蔓儿不依不饶地缠在蒿草上，吹着喇叭的花朵还是那样鲜艳。河边有条土路，装满玉米的小四轮驶向村里，后面留下两道清晰的车辙。一条小蛇从路旁的草丛里钻上来，慢悠悠地穿过土路，真险，要是让拉庄稼的车给压上，它就没命了。

回到村里，站在整洁的街道旁等返城的班车。几个采蘑菇的城里人也和我们一起等车，背包提篮里装满野生松蘑，看上去收获不小。问他们跑这么远搭着路费采蘑菇是否划算，他们说：“这样的蘑菇明早拿到早市上去卖，每斤能卖30多元钱，有赚头呢。”

开往城里的大客车驶出当铺屯，载着乡下人丰收的喜悦，载着人们向往美好生活的梦。

当铺屯寻秋，满目秋色，满心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