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拒聊）

 

 


    梅兰竹菊，具君子之风。梅者，剪雪裁冰，高洁傲岸；兰者，空谷幽香，孤芳自赏；竹者，筛风弄月，虚心有节；菊者，凌霜自行，冷艳清贞。雪后寻梅，雨际护兰，风外听竹，霜前访菊，乃文人千古雅事。然也有反向思维者，丁文江便厌竹：“竹似伪君子，外坚中却空。成群能蔽日，独立不禁风。根细成攒穴，腰柔惯鞠躬。文人多爱此，声气想相同。”

 

草本无贵贱雅俗之分，因了世人的襟怀与心境，赋予其不同的风度与风范，《春秋纬含文嘉》曰：“天子坟高三仞，树以松。诸侯半之，树以柏。大夫八尺，树以栾。士四尺，树以槐。庶人无坟，树以杨柳。”因了世人的喜好与是非，赋予其不同的性格与性情，汪曾祺《夏天》云：“凡花大都是五瓣，栀子花却是六瓣。山歌云：‘栀子花开六瓣头。’栀子花粗粗大大，色白，近蒂处微绿，极香，香气简直有点叫人受不了，我的家乡人说是：碰鼻子香，又香得掸都掸不开，于是为文雅人不取，以为品格不高。栀子花说：去你妈的，我就是要这样香，香得痛痛快快！”



 

触目横斜千万朵，赏心只有两三枝，草本极易附和文人的心思，孔子教诲学生“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道理盖也在此。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此为春愁。一声梧叶一声秋，一点芭蕉一点愁，此为秋愁。生命的本质是凋零，最是草木凋敝予人的联想，便成了秋天的普遍心情，黄鲁直《读太真外传》明白告知：“扶风乔木夏阴合，斜谷铃声秋夜深。人到愁来无处会，不关情处总伤心。”美感引导，偶有心得，感喟之余，即成主题，遂记录于生命乐章，成为生命意志之音符。夹路桃花新雨过，马蹄无处避残红，喧嚣所在；门前绿树无啼鸟，庭下苍苔有落花，孤寂之间。倚窗空对月，心事谁人知，说予他人，他人不听，只得付诸文字，便成就了无数的诗人词家。

 

花开时分，转眼即谢，白发青衫，暗自怅然，一生没活便成过往，阅草木如阅人生。叙述花事，花即心事，世上人事无穷，我辈光阴有限，随遇而安，还是只争朝夕？桃花一簇开无主，可爱深红映浅红，富贵功名，荣枯得丧，爱与不爱，皆为残败；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时间太瘦，指缝太宽，睡与不睡，终归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