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拒聊）

       我不想告别，只想在风自由来去的地方休憩，我不想忘却，只想在风的吟唱里回忆，回忆流年风雨，走过岁月的足迹。

       我只需有一块石头，驻立在我休憩的地方，我可以站在它的肩上，等待黎明，看午后的阳光，走向落日的辉煌，听那抹夜的黑，在风中浅唱……

     （一） 

       可能是厌倦了某种生活，或者，不堪物欲横流的世界地挤压。回归自然，回归宁静，成了格外向往的奢望。向往寻一处清幽，掬一捧青山秀水的绿，揽一弯飞沙漫漫的黄，丢掉一切凡俗杂念，旷野里那草尖上的晨露，都成为寄托灵魂的地方。

      不知什么时候起，我喜欢上了行走，喜欢上行走带来的思绪飞扬，也迷上了行走间片刻地驻足停歇，带给浮燥的心层层沉淀的瞬间。

    人生，就是一次漫长地行走，不管是独行，还是结伴而行，认为每一次脚印地停留，都是一次心灵地洗涤。

      在路上，我喜欢看静止的东西在眼前飞驰而过，那静与动的组合，是灵魂在风中自由奔跑，又静止在生命中的一个角落，静静地体会风带来的淡淡的味道，岁月的味道。我会被这种静与动带来的心灵上地撞击震撼，也会缱绻在这样的味道里，轻嗅我重如磐石，轻如柳絮的人生。

      我知道，我的人生如冬日里的旷野，让人一览无余。但我为此守护的心灵家园是四季轮回更替的。我站在时光的列车上，看着人生的站台一个个远去，一个人的眼里看到什么，心里就会有什么。我想，我的生命里，长着低矮的青草，开着灿黄的秋花，吹着和煦的春风，飘着冰洁的雪花，它们陪我一路远行，收纳着清露与阳光。

       那一日，我为太阳花停下了脚步。站在高坎上，极目远眺，我的目光在它们拥挤的花瓣上走着，却一直没走出那抹耀眼的黄。夏末的风在耳边滑过，眼前荡起一片灿黄的涟漪。从没见过如此震憾的景色，我的心仿佛停止了跳动，如果可以，我能在太阳花的怀里睡去，我不会留恋身后的红尘几许。

      一直喜欢太阳花，喜欢它的质朴无华，喜欢它灿如阳光的花色，喜欢它对阳光的向往。曾经，不知谁遗落了太阳花的种子，那一秋，它守在我窗前，我守在它身边，看着它孤独却高傲的开放，看着它昂首逐着阳光的方向，我想，我的生命里，种下了坚强和希望。

       看着这些骤然出现的太阳花，我是幸运的，我以为我的人生蒙上了城市的尘埃，再也不会出现如此耀眼的光辉，我以为昨日的消沉，再也不会涌现激情。太阳花，生命中的那抹黄，等侯在我人生的路上，我驶进它阳光铺就的站台，拾捡着它赋予的希望和芬芳，装满行囊。

       当太阳花渐行渐远，我的眼晴里只剩下点点的黄。我不知道，我为这样的行走还会付出多少生命的时光。但我知道，生命的旋律，已然在人生的巷落里迂回婉转，我在风声水起的地方，向它遥望。

      （二）

       踏上远去的列车，我不期望我途经的每一个路口，都会倾尽繁华。我的眼晴里拥挤了太多东西，我只需路口的一棵老树，一个孤单的身影，或者，什么都没有，只有尘埃在风中飘落。

       那是一个相约的路口，我不知道能不能见到那道飘逸的身影，能不能听到他的笛音吹开夜的黑，也许我等不来要等的人，惟有踩着灯火离去。

       我的手里是空空的，从来没抓住过什么，我不知道我要不要抓住些什么，还是就这样张开手掌，让风轻轻滑过。但我还是走向了远方，他说，那里有风弹着阳光的丝弦吟唱。
  
       很羡慕站台上那些匆匆而过的背包客，人生走得如此洒脱，也算是无遗憾。也曾为背着行囊茫然四顾的人心忧，我似乎只是一个看客，不懂他们的内心，但生活刻在脸上的沧桑，无疑是最让我心生感动的地方。

       然而，我没有被眼前男人脸上的沧桑感动，我迷失在了他的眼晴里。那里，似乎有距离我很遥远的东西存在，而他的目光像是有了魔力，深深地吸引着我的眼晴。有被风吹起蓝天在草原上行走？有突然跌落的云朵染上了飘扬的七彩？有一朵素洁的雪花飘在山巅？我无法勾勒出那是怎样的一幅画面，但在他黝黑的脸上，我想我看到了一朵从雪域高原飘来的一朵云。

      列车一直在飞快的奔跑，而我的目光是静止的，静止在他的眼晴里，如沉浸在一潭来自远古的湖水。纳木措，他说他用一生的眼泪告别了纳木措湖，他说他将生命中永恒的誓言留给了唐古拉山。突然有什么撞击着我的心，一个男人的眼泪为谁流，除了母亲，便是他深爱的女人了。

      他故事里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但我确定，一定会有一个雪一样洁白的姑娘。在寂静的夜里，坐在纳木措湖畔，依偎在他身旁，眼里的泪，就像那湖水一样咸涩。都说天湖纳木措，是情人的蓝色眼泪。我想，这滴眼泪已经烙在他的心里。

       他说他带着一身的疲惫站在纳木措湖畔，他才懂得生命里还可以有这么安静的蓝，这么多变的蓝。他觉得他可以面对繁华在他生命里继续延伸的时候，他发现，纳木措湖给了他太多的记忆，这样的记忆如湖水般澄净，让他无法放手离去。

      终究，他还是离去了，那天的风很轻，天上的云朵在纳木措湖上起伏，他知道，他带不走这里任何东西，他不想让圣洁的东西染上世俗。他只是从飘着高原红的光洁的脸上撷了一滴泪，蓝色的泪，放到身上跳动的地方。

      他从行囊里取出一本书，打开，一朵格桑花像雪域高原的太阳耀着我的眼晴。这是她送给我的，他叹息道：我知道她要我怜取眼前人，但我不能，她是我一生最美好，最干净的回忆。

       我闭上眼晴，有一股热热的东西在我的眼晴里流淌。我们拼命地追赶生命里最纯净的东西，遇见了，却不能为此停留，这是多么可笑的一件事。突然觉得，我的这一次行程是否还有意义。

      列车停靠在一个很小的小站，他出现在站台上，手里还拿着那朵永不凋谢的格桑花。

      你去哪里。我很想知道他的下一站会去哪里。

      长白山。从他的口形上，我读出他的下一个驿站。

     （三）

      我改变了行程，但我不知道我为何来到长白山，因为那朵格桑花吗？也许吧，或者不为什么，只是想在渐渐消失的日子里，让自已的脚步多一些停留，不管停在哪里。

       是啊，谁不是一身疲惫从那繁华中逃离，我需要静下心来思考，思考衔接人生每一次转折的选择。我想，那朵格桑花也是在寻找平静心绪的地方。

       坐在大巴车的角落里，我看着窗外层层叠叠的白云，占据了整个视野，如果不是喉咙里有咸咸的东西，我似乎忘记了昨天还在呼吸污浊的空气。

      有雨点模糊了窗子，但是，我在雨隙间依然能看到素洁的云，飘在那抹如宝石般的蓝天上。雨季里，长白山的天气是十天九雨，东边日头，西边雨也是最平常不过的事。

       当我行走在长白山雨林的时候，再一次验证了以上的说法。雨像玩耍的孩子，一会儿跑离了我的视线，一会儿又伴随我在木栈道上漫步。看着远处的蓝天白云，我有这样地错觉，长白山的雨与云无关，因为它们是那么唯美和谐的并存在同一时刻。记忆中，从来都是雨从阴沉的天空走来，而长白山的雨似乎是隐藏在空气里，每一片绿叶里的，所以你走到哪里，都走不出雨的包围。

      我喜欢雨，喜欢雨的轻灵，坐在亭榭里，聆听着雨在叶间游走的声音，我想，此刻，我忘记了许多，忘记了所有我不想记起的事，忘记了所有我生命里不该出现的人。心里的轻松，像天际随风的云朵，在雨的上空俯视着云起的绿林，雨，云，绿色充满所有的思绪，湿润的能滴出水来。

      这一路，我没有遇到那朵格桑花，我也不期望与他相遇，他的花色已在我心上划过一道浅浅的痕迹。这样的痕迹，在生命里，只是一次擦肩而过。但我视为这样的擦肩是我人生旅程的一部分，风尘仆仆中，最能坦诚相对裸露内心，也许，这样的擦肩在我生命里会越来越少，所以，我弥足珍贵这样的坦诚。

      顺其自然，随遇而安吧。我带着一颗平静淡泊的心，坐在北峰的一块石头上，我静静地看着一位老人，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有人说，他已经在此等了两个小时，因为山顶上的天气是瞬息万变的，他只想等云开雾散的一瞬，哪怕一秒，只要能让他看一眼那块宝石的蓝色。

      云雾包围了所有的山峦，风的强劲吹得人抱紧了身上那抹微暖，也没有吹开云雾的厚重。我不知道老人等到了何时，但我知道，我一定会离去，曾经，因为执着的等侯，误了时光，误了下一个驿站的驻足。人生怎么会没有遗憾，我想让生命里多些遗憾，那样，我才会一次次奔于行走的路上，聆听风的吟唱。

     （四）

      站在城市的边缘，脚下的路在前面延伸，我知道压在心上的沉重已被我丢弃在路上。我不奢望我的生命如花般绽放，我只想走在风中，看一看赋予我希望的太阳花，淋一淋轻灵的雨，思考天涯能有多远，我的心能走多远，是否能追得上那朵白云。

      但是，我不得不回去，像那朵格桑花，那滴蓝色的情人眼泪留不住他离去的步伐，而那位等待中的老人也终究会离去。因为，我们离不开赖以生存的繁华，哪怕我们为此流尽了心血，只剩下阴冷的苍白，我们依然要在它的红灯酒绿中穿行。

       再一次站在城市的街上，灯火的辉煌屏蔽了夜的星光。城市的节奏里找不到云起山林的潇洒，连风都变得诡异圆滑。我想我会压抑得不能呼吸，但是，我却是异常平静地站在那里。什么都没有改变，我眼里的世界，依旧在飞速运转着。然而，只有我知道，离去和归来的脚步是多么的不同。

      我不知道我下一次的行走会是什么时候，也许我困入迷茫和疲惫，却找不到行走的方向。我想，那时，我会坐在高高的城市上空，沐浴着星子的清辉，俯视万家灯火。迎着远处走来的风，闻着太阳花的清香，冥想着纳木措湖的蔚蓝，我光洁的额头，还有长白山雨的潮湿，而夜空里，我能看见云朵在星光里穿行。

      一个人的眼里看见什么，心里就会住进什么，我坐在那城市的上空，心却自由行走，我想，这才是我真正想做到的，想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