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我们约会吧。【完】

个人日记

我不是什么坚强的女子,从来就不是。每次被她发现我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傻乎乎地坐在地上怀里抱着这张框在相架上的手稿画哭泣的时候,她习惯了一个巴掌甩在我脑袋上,然后既气愤又心疼地重复一句话: “他何德何能值得你对他如此念念不忘?”

“男人。一次不忠,百次不容!”

许多年以后他几经周折找到我,说:“一个男人,只要他知道自己错了,如果你愿意给他机会,他会一百倍一千倍地补偿你。”
望着他诚恳的模样,是不是我真的该再给他一次机会?

<<< 程缮


part.1 七夕,我们约会吧。

“徐小蕙。七夕,我们约会吧。”
“额?你真的、真的愿意和我约会吗?“

在工厂里单身男女间类似的谈情说爱她已经见多不怪,久而久之便形成了一种默契,不起哄、不取笑,继续着自己未完成的工作。 可能,她也觉得自己根本就没有空闲的时间去八卦别人的小故事。

“七夕,我们约会吧。” 这样熟悉的台词,是不是许多年以前也有过某位男生对自己说了一样的话?一个尘封许久的画面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让她鬼使神差地抬头。
女孩脸上的笑容堆满了幸福,单纯得一尘不染。那模样像极了当年的自己。大概爱河初涉的男女都这样的吧。被爱情的甜言蜜语好生滋润着甚至忘记了自己的姓氏。也许吧,容易满足的人随时随地都可能觉得幸福!

可是,那些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又怎么知道 “在一起” 是需要两个人同时认可才能作数,而“分手”只需一个人同意便足够的道理呢!爱情这种飘忽不定的感觉,光凭滋润又怎能指望开花结果?程雨说,“爱情除了需要滋润以外,还需要保养。像女人需要用护肤品抵抗衰老一样!” 可是,并非每一种护肤品都适合任何女人。爱情的保养方式确实需要对号入座。

她忽然感觉自己的脑袋昏沉心脏缺氧,眼泪就那样莫名其妙地跑了出来。真的搞不懂自己此时此刻的种种软弱到底是在嫉妒隔壁一对少男少女的单纯还是在感伤自己已经夭折的爱情!

彭修亚,你一定做梦也不会想到当年那个倔强逞能的姑娘时至今日依然会为了你的不知所踪而泪眼婆娑!

每个人都有一处肋骨,那是单凭肉眼看不见的地方。程缮说:“ 逞强如我,一定不会有人相信我曾经被爱情伤得体无完肤。后来我刻骨铭心地明白,这世上最令人撕心裂肺的不是得不到你最想拥有的东西,而是得到了最后眼睁睁地看着它消失自己却无力挽回!”

在爱情的世界里,要么携手天涯要么铩羽而归。后来她哭了,她不过是一个24岁的女子,承受不起风花雪月给予的那些伤害。


part.2 女人,有本事你就给我找个男人明天和他约会去。

明天又是七夕节。七夕前夜街上的男女已经成双成对地走在路上,甚至花店的生意也要比往常忙碌许多。她孤单的身影似乎成了扎眼的一处风景,不敢抬起头来,害怕看见过路人的幸福灼伤着自己的眼眸。不管你怎么说,她就是这样一个笨蛋,宁可停留在过去,也不肯接受未来!

回到宿舍以后她发疯般地翻乱了所有,找出这张手稿画,捧在怀里,好生心疼着。

当年,作此画的男子说:“ 程缮,虽然我是个不济的男人,但是我相信自己在不久以后一定有能力为我们的爱情建一所房子,让你的心从此不再飘泊。今天它只是一张纸,但是明天它会是一个家!” 男子当时严声厉语的口气还在耳边记忆犹新,而一纸承诺却似经历了数个世纪,旧得发黄。甚至,消散了笔迹!

那一年彭修亚26岁,程缮20。是不是正因为年少轻狂所以才胆敢夸下海口,许诺了一辈子呢?可是,终究缺了几分成熟,纵然青春辉煌也无法抵挡岁月的磨洗。爱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们还是没懂,等到懂得的时候却发现原来只是误会一场!

原来谎言与诺言之间的区别只是:听的人信了真,说的人当了真。后来彭修亚只是一句 “ 对不起 ” 便匆忙消失在程缮的世界里。这命运也当真滑稽可笑,缘起缘灭还是那句 “ 对不起 ” 。从来不知道老天也会愿意与俗不可耐的凡人开玩笑,可是对不起你的 “ 对不起 ” 很让人伤不起。她一气之下毁掉了所有关于彭修亚的回忆,唯独这张手稿画,无论她如何狠心还是舍不得。

她软弱地跪在地上,望着那个所谓的家,眼神呆滞。彭修亚,始终是她藏在心底里不可磨灭的恶梦,任她如何粉墨掩饰,依然抹不去他曾经给自己留下的伤疤。

回忆是件伤身又伤神的事,一旦蔓延,非死即伤。然而,情爱之中的那些事,即使是八面玲珑的人也不可能做到百分百的爱恨分明。她,程缮,会忘记彭修亚的,只是不是现在,更不是此时。
房门被推来,进来的人手捧一束玫瑰,鲜红的颜色刺伤了她的眼睛。她分明看见持花者脸上荡漾的笑容,甜入心肺。程雨,她的同乡人,亲如姊妹且年轻貌美的两个姑娘,却截然相反的两种性格。程雨说,程缮是倔强的,为了一棵树宁愿放弃一座森林。可恶的是,彭修亚并不是一棵物种珍稀的树木却独独只有一根筋。是不是如果没有某人的存在,倔强的程缮和一根筋的彭修亚就可以修成正果呢?

“缮,张亮送的玫瑰,好看吧?”程雨将鼻子贴在花瓣里,用力倒吸一口气,玫瑰的芬芳让人心旷神怡,脸上的笑容显然变得更加深刻。

音容憔悴的佳人缓缓地抬头,不惊不扰不吵不闹,从容淡定地哦了一句,然后低头继续曾经的爱情梦。

程雨是懂程缮的。懂她所有的心思缜密,懂她所有的悲喜无常。只是许多时候,亲密无间的2个同性人,即使懂得了即使理解了,也未必可能做到认同,何况是因为从来就不入程雨法眼的彭修亚。
“你真傻,他已经在你的世界里销声匿迹,而你却甘心情愿在他的影子里阴魂不散。整整2年了呀,你都把自己搞得像个阴阳怪气的女人了,不累吗?”
“很累,可是我忘不掉。”她断魂般吐出九个字,生无可恋的悲伤。

程雨夺过程缮手中的纸张,发泄般撕个粉碎。待她从失魂落魄的情绪中回过神时,只见满地纸屑。她哭,突然有种呼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无助。“程雨,你这个疯子,难道你不知道这是他留给我唯一的念想吗?” 她瞪着程雨嚷嚷。当时的她,鸡蛋般的眼珠子加上要吃人的嘴巴,让程雨不自觉地以为自己会在噩梦中醒不过来。

程雨无论如何也不敢想象,会有一日向来温声细语的程缮可以凶如猛兽,却只为一个抛弃她的男人。这些年,程雨容忍她惜字如金,容忍她阴阳怪气,陪她一路颠沛流离,程雨以为无论如何她都会把她们的友谊摆在第一位的,然而…… “女人,有本事你就给我找个男人明天和他约会去。少在我面前摆出哭丧的脸!”

砰地一声响,房门被狠狠地关上。那一个晚上,为了一地的纸屑她整整折腾了8小时,到头来框在相架里的只是面目全非的一张纸,东拼西凑算是一幅画吧。她宝贝地捧在怀里……


part.3 当天真遇上现实。

5年前的那个夏天,她和程雨坐着南上的火车,开始这场青春琉璃的奔赴。列车即将抵达广州站之前,她摇醒了睡梦中的程雨。长吁一口气说着:“终于是到了。” 当时她不顾任何人的反对,毅然选择了梦寐以求的城市。带着家人牵肠挂肚的思念,邻居冷嘲热讽的眼神,他朝一日,她究竟可不可以衣锦还乡,光耀门楣?她忧心忡忡地望着窗外,蹙眉。

19岁,第一次坐火车,第一次远行。青春的前方,等待着她的可能是未知的美好又可能是未知的灾难。无论如鱼得水,无论伤痛欲绝,其实只是一个人的事,与任何人都无关,

“ 停下来,你不许走!” 她冒失地从后面跑上来,张开双臂拦住他前进的脚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 额?” 男孩愣了愣,似乎觉得眼前的女孩冒失的样子像个神经病。
她当时匆匆忙忙地追赶,没有想过对方会是个与自己年龄相当的男孩。“ 你、拿了我的行李。” 她指着他手中提着的行李袋,尴尬得小脸涨红。他自然地垂下脑袋,脸色却黑得一塌糊涂。嘴里除了抱歉就是对不起。当时她只是傻乎乎地回应着没关系,完全忘记了自己一路穷追不舍的辛苦。
“ 什么叫没关系呀?我看他分明就是故意偷你行李的。”
“ 对不起。我确实是不小心拿错了。”
“ 哥,你不会是个色盲吧?这个袋子颜色分明,我就不相信这样你也能拿错?”

命运总是这样,在我们疏于防范之时给生活添盐加醋 ,让人自顾不暇。当他面对着不依不饶的程雨无可奈何以后,是她,那个眼睛大大却老喜欢皱眉的女孩如神一般解救了他。

那一次,他对她感激涕零。 或许,于她而言不过就是小事一桩的举手之劳。

高楼大厦林立的城市,车水马龙的街道,人山人海的喧哗。这就是繁华的人世,让人一眼望不见尽头。 关于以后,只能平白无故地多出了几分苍凉的况味。也许,当初的义无反顾是幼稚的。城市的那些人不是家乡的邻居,靠着别人的怜悯甚至同情,你永远不可能解决得了三餐一宿的温饱。心比天高的两个姑娘却成了路人眼中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家伙。

有些人,是倔强的。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然而,当残忍的现实将前进的热情一一磨灭以后,你会发现生活寸步难行。 惊慌失措吗?埋怨咒骂吗?自甘堕落吗?不,不能这样。因为命运自然有它的安排,你只要不惊不扰平静地走过便可。

当她们即将走入弹尽粮绝的地步之后,程雨抱着程缮,抹着一把一把的泪水。在这个异省他乡的城市里诸事不顺,彼此依靠是她们唯一觉得温暖的理由。如果说,人可能预知未来,无论是此时此刻还是多年以后,即使是脖子被架在刀口上,她程缮也不宁愿来到这座城市,遇见那个名叫彭修亚的男子。可是,不管是早一步还是迟一步,命运总有它的安排。


part.4 重逢,是为了日后的相爱吗?

“你就当我是在报恩吧。”

男子简短的一句话却活生生地扭转了她们落荒而逃的命运,让她们颠沛流离的路有了一个暂时的归宿。后来多年以后,当她拿出日记本准备记录生活点滴的时候,每每翻到那一页,心总是万箭穿心的痛。黑色的签字笔写着这样一段话:我知道他不是贼不是骗子。是生活给了我一次机缘巧合的厚待,让我们相遇在那样的场景,即使确实是让人尴尬。我没有想到的是,命运为我们安排的重逢竟然是给我颠沛流离生活的一个交代。他轻描淡写地说了句:“你就当我是在报恩吧!”他当然不会知道我当时感激涕零的程度。他说他叫彭修亚,彭修亚?多好听的一个名字。

酒店是彭修亚姐夫开的,当程缮和程雨换上公司的制服以后,确实让人眼前一亮。也是,花一般年华的姑娘就该这样大红大紫的打扮。虽然只是一名服务生,虽然在工作中有诸多的不懂和不习惯,但是就现在的情形,没有什么比稳定下来更来得迫在眉捷了。彭修亚在公司里担任着总经理的要职,好一个年轻有为的小伙子,虽然他之所以能走到这一步也不排除因为老板娘的关系,但是你不能因为这样就否认他本来就有的能耐。

彭修亚很照顾这两个初出茅庐的姑娘,这是酒店内部传得沸沸扬扬的茶余饭后。每每想到这里,她就忍不住开始漫无边际的幻想。这不仅仅因为犯花痴,也是每个情窦初开的姑娘该有的梦。起码,彭修亚当时的地位就足够让一个无知少女原本的规矩方圆土崩瓦解,何况是在孤苦无依的程缮面前?

不知不觉地,她变得越加越加关注他,甚至无时无刻。那个年岁的程缮她不懂,不懂情之所钟。

她发觉,他经常心神不宁,随时随地会有一些无辜的员工,成为他情绪发泄下的陪葬品。
她发觉,他有时闷闷不乐,会由着性子,将顾客晾在一旁不予理睬。
她发觉,他总是眼睛盯着戴在无名指上的尾戒,然后眼眶红润。

她们私底下说: 彭总就是个暴君,我们在他昏庸的领导下,随时随地会招惹杀身之祸。程缮第一次听到这番话,是百般难受。要咧开嘴巴哈哈大笑么,却又担心会成为公敌。谁不知道酒店上下几百号人,无不对彭修亚咬牙切齿的事实呢。刚进酒店的时候,她和程雨,就试过因为彭修亚的格外开恩而被全世界孤立。万幸的是,圆滑的程雨使了个心眼,才带着程缮躲过了危机四伏,还算与大家相处融洽。
那件事以后,程雨当着许多人的面起誓: 从今以后跟彭暴君割袍断义,再不接受暴君一丝一毫的恩惠!程缮捧腹大笑,到底是识时务的程雨,平常还书墨不通现在竟然知道割袍断义了。一众女同胞齐刷刷地将目光放在程缮身上,显然的,今天她不也来个歃血为盟什么的,那些是非之徒一定不会放过自己。俗话说,三个女人一条街。何况这里围着的还不止三个呢。于是程缮在程雨的谆谆诱导下起誓: 好好好,我也割袍断义,割袍断义。
就这样,她跟程雨才不至于成为所有人风言风语下的牺牲品。可是,程缮自己知道,那样子的起誓,是不能作数的,即使能,她也不肯拿它当回事。如果说,明哲保身是需要跟彭修亚楚河汉界,她程缮无论如何一定要做寄生虫,一生一世依附彭修亚而活。那个时候,那个程缮,早在不惊觉地喜欢上彭修亚。甚至爱得没心没肺,爱得失了原则,更爱得无可救药。即使日后五雷轰顶,她也认定彭修亚就是自己的梦,变得自信变得美好的梦。

原本以为爱情只有一种,只是因为爱了,便一颗心相待。却不曾想,世间的爱情还有很多种。后来,彭修亚离开很长很长一段时间以后,她程缮终于是愿意从梦中醒来,如梦初醒,却早已失了十八岁时的懵懂与纯真。
过去,她在人潮的怂恿下拉帮结派统一阵形,那些自称惩恶锄奸、正义长存的口号络绎不绝且声势浩大,她依附其中滥竽充数,只为安然无恙地守在彭修亚的身边。其实,那些把戏,就像是学生时代玩过的游戏,一些自以为聪明绝顶却又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把戏,连心计也称不上,谈什么聪明?而那些制造风言风语唯恐天下太平的始作俑者,到底还是因为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无论是人才,薪水还是关系,彭修亚注定略胜一筹。她们改变不了对暴君俯首称臣的事实,改变不了。


part.5 如果不是因为爱情,你为什么要把关系处得这样暧昧。

宿舍楼顶层,一女孩蹲在地上不时发出抽泣的声音,是程缮。从小到大,她就这样,一直与人为善,成全了别人却委屈着自己。这不,才被酒店里人称更年期的李主任在大会上当着几十号人的目光指着自己的鼻子,被骂个灰头土脸。因为她犯了个低级又严重的错误。被骂了不算,被强制性勒令休息不算,最后还得赔了款。越想越觉窝火,越想越觉憋屈。程缮当然不知道,同样是在这个天台,还有另一个人存在着,他们就像是沦落天涯的同道人,彼此惺惺相惜。

彭修亚闻声而至,心情极之低落。原本,他是打算过来拿人当出气筒的。是的,他发起脾气来,从来就不分青红皂白,没有理由,只要乐意。他不是不解温柔,是再没有理由去温柔。可是,当他看见蹲在地上,双手抱膝,脸贴膝盖的女子时,他改变主意了。他喜欢程缮,可能不是因为爱情,彭修亚一直觉得在程缮身上可以找到某个人的身影,虽然她们是风牛马不相干的两个人。就譬如现在,此时此刻的程缮,她孤独而悲伤地蹲在地上,一个人哭泣,此情此景就像多年以前他遇见的许茹。
彭修亚轻咳两声,程缮迅速用手往小脸随便抹了三两下,然后胆怯地抬起头,显然是被吓着了,她不知道除了自己还有第二个人,她只是以为就她一个,才敢放肆去哭的。任是怎样痛不欲生的伤悲,无论如何她都不想在彭修亚面前软弱。她以为,他应该是不喜欢娇滴滴的女孩子的。

“彭总,我……”程缮欲言又止,哽咽着说不出下面的话。

脸上的泪痕显然易见,虽然彭修亚不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但是对程缮一直以来都是秉着君子之交。彭修亚觉得,程缮太善解人意了,处处替别人考虑。不是说这样为人处世不好,但是在这个弱肉强食的社会上若想有一席之地,他彭修亚倒宁愿程缮能像程雨。或者,这样他就不会对眼前这个孤单而无助的女孩无端多出几分怜悯了。彭修亚绅士地递出一只手。
“额?”她蹙眉。
“怎么了,难道这样子蹲着,脚不会麻痹吗?” 彭修亚脸上开出诡魅的笑。

如果,程缮早知道搭上那只厚实的大手掌以后,自己的心会如同山泥倾泻一般沦陷,并且日后会过得行尸走肉。她一定会经过深思熟虑。为他彭修亚,就真的值得自己这样子去义无反顾吗?

彭修亚双手撑在护栏上,长叹一口气。然后看看旁边哭花了妆容的程缮,难得地给了个笑脸。程缮不由衷地打了个冷颤,眼前这个男子,可是不苟言笑的彭暴君。起码,自打认识他以来,就没见过他对着谁笑过。那个时候的程缮竟然还可以自恋地觉得,他彭修亚是喜欢着自己的,最有力的依据就是他对自己跟对别人不一样。

很多时候,往往不是感觉欺骗了你。是别人,给了你一些错误的信息,而你还没来得及分门归类,然后越错越错,无以复加。

彭修亚知道李主任,她小题大作的本事就算是他也是鞭长莫及。他跟李主任就像是开在酒店里的两朵奇葩,任人如何费劲就是没有办法连根拔起。唯有这样了,作为平民的打工族,对付不起总躲得起了吧!人人都说: 彭暴君要是早生个20年,跟李主任就是天生的一对狗男女了。凑合在一起天天上演火星撞地球的戏码。程缮也觉得应该会是这样,一个木头脸,一个臭脾气。关键是两个都很强势。

“我会帮你讨回公道的”
“额?”
“在这里,除了我,没人有资格让你去哭。”
听完这句话以后,程缮继续擦着一把一把的眼泪,她太感动了。可是,女人的心思,他彭修亚不懂。即使天下人都欺负程缮,让她求生不得欲死不能,程缮也不情愿是彭修亚有一丝一毫的理由让自己觉得悲伤。只要她跟他好好的,哪怕被全世界出卖,那又怎样了?

第二天,更年期果然黑着嘴脸,一副受尽天下凌辱的样子,谁碰着谁遭殃。就程缮问题,更年期被彭暴君不留情面地训斥的事,就像是个炸弹一般在酒店蔓延开来。看戏的,嘚瑟的,抱打不平的,各式各类的人物,应有尽有。可最无辜的,要数程缮了,她一直与人为善,温柔体贴。如今被彭修亚这样一搞,只能落个两面不是人的下场。还好,彭修亚财大声粗地扬言: 程缮,是我的人。谁敢在她身上没事找事,先收拾好包袱!

是他彭修亚的人?这么暧昧的一句话,程缮可理解不来。程雨问: 缮,暴君什么时候对你另眼相看了?
“是另眼相看么?” 程缮嘀咕着。
“暴君不是常人,别对他有非分之想。即使有,也给我通通删掉!” 程雨对程缮发出警告。可是,那个时候的程雨她根本不懂爱情,若是懂得,她情愿拉着程缮什么都不要立刻离开,也不会守着这份来之不易的安稳,成全程缮后来的痛彻心扉。


part.6 为了爱你,她竟然有通天的本领。

“程缮,七夕我们约会吧!”
“额?” 程缮望向彭修亚,好突然的一句话,难不成是苍天垂怜吗?
“怎么了,你不敢?”

彭修亚当时正笑得诡魅,叫程缮不好猜。可是,她分明看见他眼眸里的失落呢。既然不是心甘情愿,何必拿人寻乐子?然而,机会只有一次,失不再来,她选择了点头。当时的程缮,一心一意想着彭修亚,无论他因为怎样的理由说出那句话,她都铁心认了。小心脏竟然还觉得很得意,终于有这么的一天,得偿所愿。

七夕那天,程缮使出吃奶的力才说服上司批了自己的假,然后回到宿舍翻出自己的看家之宝,一套还算大方得体的衣裳。刚进社会的乡下姑娘,都这个样子。但凡有一点像样的东西,必然会捧在手心里珍而视之,要不是因为大场面,轻易不舍得拿出手。然后,经过一番精心梳洗,果然是人模人样。可是,有些人,即使赴汤蹈火依然成不了别人眼中赏心悦目的风景。彭修亚和程缮,终究不是因为爱情。

跟彭修亚约会,果然是件闷死人不偿命的折磨,他一路沉默不说还一点也不体贴呢。程缮跟在他后面满脑子的牢骚却不敢言,只好一路跟着一路跟着。
后来,那是很久以后的的事了。那一天彭修亚跟程缮提出分手,他说他要去青岛找心底里的那个女人。他对程缮说: 当年想着跟你约会,因为我在跟某人赌一口气。她叫许茹,是我的初恋。我想,这辈子我已经做不到像爱她一样重新再爱上别的女人了。

在情爱世界中,总有一些人像哈巴狗一样犯贱。可是,摇尾乞怜能换来你想要的爱吗?如果能,程缮至于今时今日的痛不欲生么?张爱玲说: 爱一个人,就是要让自己卑微到尘埃里去,然后开出花来。她程缮做到了,所以只能远远地看着,默默地守着,无微不至地关心着。彭修亚又怎么是铁石心肠呢?可是一颗心只能交给一个人,给了就拿不回了,他的心早在几年前托付给那个名叫许茹的女人,也许此生将不打算要回来。而程缮,在彭修亚的世界里,一直扮演着 “一路跟着” 的角色。如果,苍天垂怜,会不会得到彭修亚嘴上的一个名分?

那天以后,程缮暗恋彭暴君的事,在酒店里再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了。过去,程缮以为,未来的自己会将积极向上的心投身于事业,然后跟一个爱自己的男人,安然无恙一辈子。她怎么可能想象,20岁的自己会爱上26岁的彭修亚,爱得失了分寸爱得丢了原则。她甚至也不敢想象,会有一天,纤细的躯体柔弱的心灵,可以强大到一个人抵挡全世界的流言蜚语而丝毫没有被击垮的模样。可是,一厢情愿的付出若然得不到对方的回应,一丝一毫也没有。总有一天,她会寡不敌众,倒在风口浪尖上,体无完肤。

“缮,游戏结束了。彭修亚他不喜欢你! 你必须遵守我们之间的约定,跟我离开。”
“雨,再给我一些时日,好吗?可能只要我再努力一点点,就够着了呢。”
“程缮,我拜托你清醒一些好不好?那些人,把话说得多难听,他彭修亚出面维护了没有?一次也没有! 他要是心中有你,哪怕就是一点点的位置,又何需要你每天每天以泪洗面?难道你就不长记性的吗?这里的乌烟障气,搞得我都快要崩溃了。”
“我在意彭修亚,别人的闲言闲语我管不着。只要他不表态,我就还有机会,不是吗?” 程缮靠在程雨肩上,泪水沾湿了程雨的肩膀。那一刻,程雨恨彭修亚,很恨很恨。

彭修亚请假离开酒店了,由他姐姐彭里丽打理着酒店大小事务。竟然没有人可以联系上他,也没有人知道他的去向。一走了之?他彭修亚倒是落个耳根清净,可留下来的人呢?
彭里丽对这个弟实在是无可奈何,明明心里是恨铁不成钢,可又插不上嘴。父母去世早,留他姐弟俩相依为命。里丽嫁人以后,彭修亚一个人无牵无挂却养成个怪癖。他做的事,旁人说不得劝不得。心中只要有烦恼,就一走了之,然后跟全世界失联。几年前许茹离开,他是这样。几年后面对着程缮的真心,他还是这样。“都26岁了,碰见感情事还像个孩子,一味地就知道闪躲。” 里丽一个劲地摇头叹息。


part.7 往事如烟,风一吹它就散了。可,过去住在你心里的人,她搬出来了吗?

彭修亚来了海南。这是他第一次遇见许茹的地方。那一年,彭修亚应好朋友的邀请从广州坐车到海南,中途换了好几次车,颠簸一路总算是到了。出了汽车站,有点天黑的迹象。他走了好几家宾馆,前台年轻貌美的女子首先轻轻一笑,然后温声细语地回答: “对不起,已经没有房间了。” 那迷死人不偿命的表情还有亘古不变的回答,真心让彭修亚怀疑: 莫非方圆几百里的宾馆都让一个老板给承包了?此时此刻,他有点欲哭无泪的不知所措。脚下的步子越来越沉重越来越沉重,他发誓他只要一个床,可以没有空调没有电脑没有电视机没有风扇。甚至是连卫生间也没有,他都认了。
大概,是上天听见了他的苦苦祷告,然后给了他一个床。可糟糕的是,不仅仅只是没有独立卫生间,甚至是连个独立的房间也没有。他要跟几个裸露着上身的汉子挤在一个还算大的房间里,万幸的是,还有属于自己一个人的床。
大概是太累了,那一夜,他竟然无视这种乌烟障气的环境,无视那几位汉子身上发出的阵阵汗酸味,安然入睡。似乎睡得很香的样子。

凌晨时,彭修亚被某位壮汉猛地摇醒。只听见壮汉高分贝的声音在他耳边嚷嚷着: 煤气罐要爆炸了,快走!
走廊里,一个个慌不择路。披头散发的,赤肩露体的,一路尖叫往着一个方向跑。本来,就不是很多的人,却因为狭窄的走廊,却显得人满为患。真糟糕,也不知是谁心存歹念,让他24小时里遇上了这么多非常不妙的事,瞬间连自杀的心都有了。彭修亚来不及揉揉自己朦胧的双眼,脑海里就一个意识告诉自己: 必须拔腿就跑。
他掺在人流的大部队里,一路跟着。突然,前面的人群,脚步一路放慢一路放慢,直至再也动不了。后面的人声声嚷嚷着: 怎么回事呀,前面的快些走呀。后面的人是你推我挤。彭修亚被挤到一个房间里,他听见有女人的哭声。本来,在生死大限前,他是不该多管闲事的,可是他却鬼使神差地那样去做了。彭修亚当然没有想到,他当时所救之人会成为日后自己的一场灾难。

彭修亚顺着哭声的出处寻找,在床边发现了一个女孩。当时的女孩,她屁股坐在地上,右边的一个腿缠满了白色绷带。她听说煤气罐要爆炸了,周边的人都顾着自个儿跑,她也想逃命呀,可是她走不了,因为右脚不能用力。她害怕,所以哭了。可是她哭得嗓子都沙哑了,始终没有人愿意施以援手。看来,她今天只能坐在这里等死了,想到这里,她哭得更加悲伤,她才18岁,她一点儿都不想死。长长的秀发遮住了她水灵的半张脸,对于一个才20岁的热血青年而言,他做不到见死不救。
“不要害怕,相信我,我一定可以救你。” 她抬头,泪汪汪的双眼看着眼前的男子,竟然不哭了,相信地点点头。

当时,彭修亚横抱着她走出房间,刚才人满为患的走廊已经没有人了。狭窄的走廊好像一条走不完的路,走呀走呀还是没有没有抵达尽头。他手里的姑娘明明是自己可以负担以外的重量,可是在生死面前他做到了,也坚持着。她看着他吃力的表情,额头上豆大的汗珠,顺流而下。流过浓眉穿过睫毛进入眼睛。她流泪了,原来这世上还有人可以这般为自己。原本还因为尴尬而耿耿于怀的双手,此时此刻紧紧搂住他的脖子。煤气罐,什么时候会爆炸呢?他们不敢去想。或者说,也没有那份气力去想。脑海里只知道,会随时被炸个血肉横飞,然后葬身火海。

当所有人在安全地带上叽叽喳喳地说着刚刚惊心动魄的逃生情况时,彭修亚抱着她出现在群众的视线里,终于他们安全了。身后,刹那间却成了一片废墟。他抱着她,双双跌在地上,被身边的消防员扶到旁边休息。他们大口大口地喝着别人递来的瓶装水,四目相对,笑了。
那生死搏斗的几分钟,他们仿佛一对恋人,患难与共地走过了一生一世。那个女孩,她叫许茹。后来,他们很自然地走到了一块。好像是多么理所当然的事,又好像幸福来得太快,有点措手不及的茫茫然。可是,在一起的日子里,他们确实成了羡煞旁人的一对,被全世界祝福着,并且深入骨髓地彼此相爱着。

3年了,本该是情深似海的两个人,本该是携手并肩踏过红地毯的两个人,本该是如胶似漆一辈子的两个人,却因为许茹的父母一定要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位医生无疾而终。原来,这世上没有一件事是称心如意地进行着的。手中握着的任何,都需要用某些东西去换取。那些说过会一生一世常伴左右的人呢?一个转身,一个回眸,一个背影,刹那间便成永恒。你可知,那个永恒却成了我一辈子不可被抹去的痛。隐隐作痛的伤,你叫我怎么不耿耿于怀?
彭修亚花了3年的时光和许茹相爱,然后又花了3年进行一场颠沛流离的漂泊,最后26岁了,他还是不能忘记许茹,重新爱上别的人。

程缮,这个与人为善而且温柔体贴的女孩,他彭修亚应该赔上余生之力去保护去爱上的。许茹,都已经过去3年了何况她已为人妻。当年倘若真的是爱彭修亚胜如爱自己的生命,她大可以与家人脱离关系,追随彭修亚安度余生的。可是,许茹没有那样去做,这说明什么呢?

当年炸成废墟的宾馆,今天已成一栋民用住房。曾经破落的大街小巷如今都有环卫日日清理着。时代的变迁不会因为某个人而停止前进,许茹的婚姻也不会因为有他彭修亚的苦守而取消。彭修亚一声轻叹,释怀地笑了。果然释怀了吗?

“程缮,我决定了,跟你试着开始。” 那一天彭修亚迫不及待地从南海飞回广州,首先找到了程缮,咧开嘴笑了。程缮却被彭修亚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搞得一头雾水。她怎么敢相信,顽石也会有开窍的一天?


part.8 从今以后,你可以不努力。你肩上的责任,我替你扛。

从那以后,彭修亚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待人接物变得谦卑有礼,而且有求必应,甚至整天将笑容挂脸上。众员工一致通过: 彭修亚从暴君荣升为彭相公。
陷入热恋中的彭修亚,他就像古时候考秀才的读书人,文绉绉的话信手拈来那是一堆堆。脾气没了,平易近人多了;忧郁没了,笑容多了。都说,爱情的杀伤力,是惊人的。任是凶神恶煞的汉子,总有柔情似水的时候,关键是对的人,出现了没有。酒店上下众志成城一律认为: 程缮就是上天派来解救彭修亚的那个良人,绝无二选。

彭里丽远远地看着规规矩矩投入工作的弟弟,樱桃小嘴开成了一个弧度。希望程缮真的是彭修亚的救赎吧! “只要你能改变修亚,不论你是人是鬼,我都认了。” 这是彭里丽第一次找程缮单独谈话,唯一说的一句话。彭里丽走后,程缮立马大口大口地吸气吐气地喘着,她实在是害怕彭里丽高高在上的态度。

程缮生在一个破落的乡村,自家爸妈还是村里几十户人家里最穷的。他有两个哥哥,大哥25,二哥23。都到了成家的年纪,可就是因为房子破旧的原因,姑娘们没有愿意嫁过来熬苦的。打从记忆开始,兄妹三个就受尽村里人的冷眼相待,听尽旁人对自家的评头论足。爸爸那些骨血相连的兄弟姐妹,非但没有帮忙拉一把,甚至巴不得将他们一家踩进地狱。“不就是没有钱吗,至于让你们将我一家诋毁得像妖怪么?” 每每在梦里哭着被惊醒,程缮心里总嘀咕着这么一句话。她恨。恨这有钱能使鬼推磨的世道,恨这趋炎附势的薄凉,更恨那口口声声说骨血相连却见死不救的亲人。那个时候的程缮,才14岁。却五脏六腑里藏着的总是恨。
从小,她就懂事。程缮以为,过去所有人给予的隐忍,会有一天,她要他们连本带利地还回来。不是有句话说: 莫欺少年穷么?所以,她很努力。可是,也不是所有的努力,都可以得偿所愿的。

其实,发自内心地谁不愿意自己永远是个孩子,始终不需要担当那些担当不起的责任呢?可程缮偏偏是个逞强的姑娘,她不能违背过去许下的诺言,也不能任由着家人永远被踩在脚底下,自己却逍遥快活。

那是个多么懂事善良的孩子。老天为什么就不知道稍加照顾下呢?每每彭修亚听过程缮说起这些心酸泛滥的往事以后,他总是一个念头,要咬紧牙关努力下去,给程缮足够的安全感。比起他年少丧亲之痛,程缮这永无宁日的悲伤不是更令人绝望吗?

“缮,从今以后,你可以不努力。你肩上的责任,我替你扛! ” 那一刻程缮紧紧搂着彭修亚的腰,一直以来,她梦寐以求的爱情,就是这个样子的。那个人,他即使不强大,却甘心为牵着手的人扛起一片天,而她可以安心地躲在他的怀里,负责做个小女人就好。风吹雨打、日晒雨淋,都有他陪着。

“许老板,她是我女朋友哦,你干嘛要难为她呢?” “张先生,她是我女朋友哦,不懂的地方,提点提点下就可以了。” “香小姐,多有得罪的地方,我替她赔个不是,好吗?” ……
看着这样谦卑有礼,进退有度而且一门心思为程缮的彭相公,众人无不感叹。关键是,身为一家酒店老总,他丝毫不在亲朋戚友、狐朋狗友面前遮掩与程缮的关系,反而是恰到好处地将程缮介绍于人前,这份情足以超出任何人的想象。程缮想,这应该也算是不花钱的穷浪漫吧。然后,心情瞬间大好。

有些人,你姑且将他当作铺就地上的玛瑙,掺在小石子的中间还没被眼睛发现吧,譬如过去喜怒无常的彭修亚。
程缮知道彭修亚一直为自己鞍前马后,顾虑周全,她时常在半梦半醒的三更半夜里,一次又一次地问自己: 这是真的吗?最后由疼痛得出的结论是: 这一切确实在真实地演绎着。可她偏偏是这样的不安心。

如果可能,请让它一辈子吧。

程缮,她不是演员。彭修亚看出了她的心神不宁。这一天,彭修亚将昨晚连夜赶工完成的手稿画,鬼祟地夹在程缮的员工卡里。当天,程缮手里晃悠着员工卡准备上班,突然发现它的背面好像多了一张纸。她纳闷地抚摸着自个儿的额头,扁着嘴,一张匪夷所思的脸。还没有来得及将它取下打开,这边电话就来了。看到来电显示以后,她嘴角轻轻往上扬。

“送你的画,看见了吗?”
“画?你放哪里了呢?我没有看见哦。”
“夹在员工卡里。”
程缮恍然大悟,然后手忙脚乱地将纸取下并打开。“呵呵呵,彭修亚你这画的到底是什么呀?”
程缮她看不见电话那头的彭修亚刚刚那个翻白眼的表情,比她有史以来听过的笑话还要逗呢。就因为彭修亚从小到大在绘画方面没有一丁点的天分,所以耗了他一晚上的时光,才勉强献上这份佳作。“程缮,严肃点。告诉你吧,那是一栋房子。你没看见么?那里住着人的,有你有我,还有你爸妈跟你两个哥哥。你看见那个贴满草绿色墙纸的房间没有?那是以后我和你的房间,你不是说你要做踩不死的小草么?我想,以现在城市的发展,我是给不起你一块地皮种草养花的,但是我可以给你一片绿色的世界。还有,你发现没有,地板是木质的。我记得你说过,陶瓷的凉会让你觉得冰冷。……”
程缮安静地听着,眼睛里那幅四不像的画,竟然在彭修亚的解说中变得有棱有角,她仿佛看见自己与彭修亚的未来,就如彭修亚所说,一家人共享天伦。程缮确实感觉非常惊讶,以前自己在彭修亚耳边念叨的历历曾经,他竟然都放心上。她以为,自己那些鸡毛蒜皮的想法,到他耳朵,顶多算是阵风,左进右出。程缮手里拿着纸巾,一遍遍地擦干由鼻孔流往嘴唇的液体。
“喂,程缮。你还在吗?”
“嗯,我在听着呢,你说。”
唠叨了好久,电话那头的伊人却只字不吭,彭修亚还以为程缮被自己闷得睡着了呢,直至听见程缮的回应。彭修亚特地提高了嗓门,“缮,你不要介意今天它只是一张手稿画。但,明天它就会是一个真实的房子。我们的家! ”
“彭修亚,我相信你。我一直都相信你的。”

那天以后,彭修亚果然更加卖力工作,因为他得赚钱买房子。而程缮,经过彭修亚的那翻话以后,心确实安定下来了。

那是个多么爱你的女生,其实她没敢多要,只要你一句承诺,哪怕只是出自善意的谎言,她也甘心抱着美丽的梦,一头栽下去。可是,一纸承诺又算什么?它不是合同,起不了法律作用,更加保障不了你未来的权益。即使,它签了字,受着法律保护,可不是还有人愿意净身出户么?彭修亚,你那一纸承诺,又算什么回事!


part.9 后来,他们各自天涯。可能,从此陌路。

“后来,他们还在一起吗?” 这是以后,认识彭修亚认识程缮的人,打听得最多的事。可是,他们早就没在一起了。那一天以后,28岁的彭修亚去了青岛,22岁的程缮随着程雨到了好几座城市漂泊。它们,跟广州隔了个海角天涯,好远好远。

程雨一直记得当时。那天,是程缮22岁生辰。程缮老早就申请今天例休,然后跟彭修亚出去约会。程雨21点下班,然后到面包店,买了个小蛋糕。在回宿舍的一路上,她手心里捧着这个小而精致的甜品,脸上乐开了花。她想,程缮要是看见这个小蛋糕肯定要高兴得掉眼泪的。
洗过澡以后,程雨躺床上,一直不敢闭眼,她可是头猪,要是睡着了,那就不是一时三刻可以醒来的。她想到给程缮打个电话问问,才发现手机居然欠费了。于是,她只能等呀等呀。

可是,已经11点了,人还是没有回来呢。程雨心里七上八下,非常的不安。

接近零点时,她听见外面有人拿钥匙开锁的声音。天呀,日思夜想的心肝终于舍得回来了。可是,眼前看见的一幕却完全颠覆了她一夜以来的想象。那个时候,程缮一身脏臭,湿嗒嗒的长发和哭个你死我活的脸,任是谁看见,都会误会的。这个样子的程缮确实把程雨给吓死了。
“缮,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搞成这个样子?”程雨摇着程缮的手臂,焦急着问。
程缮抱着程雨,呜呜哇哇地大哭起来。“雨,我想离开这里,离开广州。” 程缮用手擦着流到嘴唇上的混合物,抽噎着。
听到程缮哭着说要离开以后,程雨大概能猜到一些。可是,凭程缮和彭修亚的感情,他们不应该会这样呢。这点,让程雨百思不得其解。

那一夜,程缮不眠彭修亚不眠甚至是程雨,也彻夜难眠。可,让全世界费解的却是他们三个人一起不辞而别。彭里丽只在电话里知道,彭修亚在飞往青岛的班机上,他找许茹去了。至于跟程缮是怎么了,彭修亚只字不提。彭里丽自然也不会把心思放在两个自离的丫头上。走了就走了吧。

明明是一场以庆生为由的约会,可是那些人却像凭空消失一般,连句道别的话语也没留下,然后说走就走。没有人知道,究竟当天发生什么事了,一切就像是古时候两情相悦的恋人,因为遭受拆散,所以被迫私奔的剧情。似乎狗血却唯有这样才勉强可以解释。可能,彭修亚和程缮确实是私奔去了,程雨是由于舍不得程缮,所以才跟着离开的。可,程雨是何等的清醒。她明白,自己是带着受伤的程缮寻地疗伤。因为那一晚,她看见了痛不欲生的程缮,任她软硬试探,程缮就是不肯告诉她究竟跟彭修亚发生什么了。程缮只告诉程雨说: 彭修亚由始至终都将自己当做救生圈。所以,他去找他真正爱的那个女人去了。

程雨明白,该到非走不可的地步了。所以她拉着程缮,什么也没要地离开了。她们不知道,也在同一天,彭修亚只是拿着个公文包,一身狼狈地也离开了。三个人好像是事前约好一般,只是一个火车站一个白云机场,曾经一起过的两个人,这辈子,可能不会再遇见了。就像两条平行线,无休止的不相交。

来到这座陌生的城市里,一切好像又回到了当年。庆幸的是,如今的她们,有积蓄了,不需要像狗一样过日子。程缮没有让自己有喘息的时间,随便找了份工作,然后生活回归三点一式。上班,吃饭,睡觉。生活安然无恙地进行着,之前的种种过往就好像一场梦,醒过便忘。程雨一定是懂程缮的,她不吵不闹也不哭,那是由于彭修亚已经将程缮五脏六腑都掏空了。哪怕时隔多年,程雨还是一直想知道,那天究竟是发生什么事了。可是,程缮不提,她也不敢去问。

有些人,她赴汤蹈火都只为了掩饰心中的悲伤。其实,别人眼里看见的安然无恙,只是装的。在夜不能寐的深晚,你看不见挂在眼眸里的泪珠。她不顾一切赴往别的城市,以为陌生的城陌生的人陌生的景,是治疗情伤最好的途径,可是,在那座一无所知的城市里,能给人怎样称心如意的一场邂逅?程缮一直不愿意提起当天,尽管她知道程雨只是出于一番好意,所以才心惊胆战地打探着。

“缮,这是我陪你过的第一个生日,可能也是最后一个了。许茹她还在青岛等我,我要去找她。”
程缮跟彭修亚在一起已经超过一年了,这却是程缮第一次在彭修亚嘴里知道许茹这个人。是的,该坦白的彭修亚都坦白了。程缮这才知道,原来给彭修亚戴上尾戒的人是许茹,所以才让他百般舍不得摘下来。

“那年,我们在火车站里第一次见面,我错手拿了你的行李,因为我刚在许茹的婚礼里回来,整个人都失魂落魄的。七夕那天,我跟你说我们约会,因为许茹说她开始有点爱上她现在的丈夫了,当时我很伤心。后来,我跟你说,我们可以尝试开始,当时我真以为自己已经放下许茹了,你是个很好的女孩,我想我们在一起应该可以一辈子幸福下去的。可是,半个月以前,许茹告诉我了,她已经恢复单身,心里还想着我。…… ”
程缮看着言恳意切的彭修亚,脑海就像突然遭遇炸弹袭击一般,害怕、慌张、恐惧。原来,由始至终他都在骗她,只是骗她。这也是程缮的初恋,此时此刻,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办,她哭,一直哭。而彭修亚就像是个经验老道的情场老千。挥挥衣袖,然后来去自如。程缮快步追了上去,她扯住彭修亚的手,当时痛不欲生的表情,就差没往地上跪下去。
“她如果心里果然爱你胜过一切,当初就不会因为家人的逼迫选择弃你而去。她如果心里确实笃定爱你胜过爱她的丈夫,当年她就不会告诉你她开始有点爱上她丈夫。她如果真的还想着你,当时她应该不顾千里迢迢亲自来找你,而不是过去半个月还只是在等着你过去找她。在我的思想里,爱一个人就应该是不顾一切地奋不顾身,哪怕头破血流哪怕天理不容也该坚持下去。她可以像我这样来爱你吗?她能吗?她不能,因为她只是一只风筝,哪里有风就往哪里摆,而你确定你自己是风吗?彭修亚,你是风吗?”
“够了,我跟许茹的感情,你懂多少。别仗着我对你那么一点的好,就擅自以为你可以很了解我。程缮,我告诉你,我彭修亚不是你随便就可以了解透彻的人!” 彭修亚生气了,程缮句句铿锵有力,他只想掩饰心虚。都8年了,彭修亚不是傻子,可他一直不敢让自己往这方面去想,他以为只要他不想个明明白白,他跟许茹就还有余地。可现实总是残忍的,你说你不接受,命运就不施予了吗?

那个晚上程缮忘记了回宿舍的路,随着意识一路走一路走,可是身上的伤痕在清楚地提醒她,一路上的跌跌撞撞。


part. 10 七夕,我们约会吧。

昨夜,程雨负气离开,一夜未归。而程缮,为了那份过期的承诺也折腾了一整晚。

肠子开始叽里咕噜地打鼓,她是被饿醒的。拿出手机一看,天呀,都快要18点了。随便梳洗了下,然后下楼找东西吃。她走到了华润万家,广场上站了好多人,那个大屏幕正在播放爱的宣言呢。

“原来是七夕呀。” 程缮嘴里嘀嘀咕咕着,然后恢复一脸的冷漠。手机拿着的oppo手机正在震动,可能是程雨又忘记带钥匙了吧。她没有接,甚至连来电显示也没有去看,然后着急地往租房那边赶。这个点,程缮肯定就是程雨那冒失鬼打来的。本来,知道她手机号的人是少之又少,平常除了程雨隔三差五打进来以外,根本就不会有来电。住在家里的亲人,他们说: 电话费贵,没事别拿钱折腾。然后她只能半个月跟家里联系一次,而且还是她自己给拨过去的。

“程缮。” 她走得太匆匆了,要不是听见背后好像有人在呼唤自己的名字,估计她早已两阶梯一步、两阶梯一步地往楼上跑了。因为昨晚的事,程雨肯定心里恨死自己了,她怕再失去这么好的一个姐妹。程缮闪电一般回头。映入眼帘的是憔悴的一张脸。可,披着这张脸皮的主人,是她今生今世都不能忘记的。他竟然在这里,是特地来找她的吗?程缮的嘴不自觉地开出个O字型。随后,又恢复先前的冰冷。“没想到,在这里我还能碰上你。”
“程缮,这不是凑巧。是我特地来找你的。刚才给你打电话,为什么不接?”
程缮拿起手心紧握的手机,查看了未接来电,是一串陌生数字。可以想象,这串陌生数字来自彭修亚。“怎么了?来请我喝你跟许茹的那杯喜酒吗?对不起哦,我最近忙得睡觉的时间还不够,去不了了。”
过去那个待人温柔的程缮变得这般不近人情。他心又开始痛了。听说,分开的这两年,程缮一直一个人和程缮居无定所。“我和许茹,早就断了联系。在我们分开的半年后……”
“行了,你彭修亚不需要跟我解释你的感情史。我程缮早就不感兴趣了。” 她打断他要往下说的长篇大论。他刚刚说,跟许茹早就断了联系。这是真的吗?当时,程缮心里居然还有一点窃喜。可,她怕了也不敢了。所以她打断了他下面要说的话,一副不放心上的态度。
“程缮,我花了一年半的时间,才把你找到。我想告诉你,我要跟你在一起。这一次,是一辈子。”
程缮无言以对。接受吗?不敢。拒绝吗?不想。冰封了两年的心,好像真的要雪崩了。
“程缮,七夕我们约会吧。”
程缮情不自禁地抬头,刚好对上彭修亚那抹诡魅的笑。一切好像又回到了那年,彭修亚也是这么诡魅地笑着。可不一样的是,他现在的心一马平川,不像当年布满阴霾。

“男人,一次不忠,百次不容。” 程雨果然回来了,她躲在一边听着那个负心汉与程缮的对话。她屏息躲着、听着,就想知道彭修亚这次回来又想耍什么把戏。可是现在她躲不住了,因为她了解程缮。还深爱着彭修亚的程缮,她经不起彭修亚言恳意切的道歉还有山盟海誓的诺言。程雨现在能做到的就是拉走程缮。

如果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孤高冷傲的程缮一定情愿去死,而不是没心没肺地活。程雨一直不敢告诉程缮,其实自己是她亲生的姐姐。因为当年爸妈彼此误会而发生的一场闹剧,程缮被卖到别村的程家。所以,这一次,无论如何程雨都会保护程缮,竭尽所能。哪怕是千分之一受伤害的可能,那也必须防患于未然。

“程缮。一个男人,只要他知道自己做错了,如果你肯给他机会,他一定会一百倍一千倍地补偿你。” 彭修亚冲着背影渐行渐远的程缮喊。


【PS 后来的彭修亚和程缮在一起了吗?这问题,我也想知道。他们应该在一起吗?
我觉得吧,一直不能忘记彭修亚的程缮终于和蓦然回首的彭修亚重逢了,他们没有理由不在一起的。许茹毕竟比程缮早一步遇上彭修亚,而且那时的许茹和那时的彭修亚他们十指紧扣相爱了。彭修亚忘记不了和许茹发生了的过去,于情于理都那么合理。重点是,彭修亚跟许茹断了联系,然后他花了一年半的时间寻找程缮所在。我想,这一次彭修亚该是把爱情笃定了,那就是非程缮不可。至于,彭修亚最后一次飞青岛找许茹,他们到底发生什么了吗?我想,都过去了。人应该张望现在,而不是俯首曾经。

当然,我必须很负责地告诉你,这只是一个故事,然后是离是合,都跟现实没有半毛钱关系。所以,你可以很不负责任地开始你漫无边际的想象。我是个很心不在焉的人,一个不小心,然后就是两年,才结束了这个故事。当然,剧情如过去所想,至于细节,我想我应该是进步了,你觉得呢?

有人说: 在虚拟的电视剧里,好人都不会死。我打从心底里否认这个幼稚的观点。几千年前,徐福尚且没有找到长生不老之药献给秦始皇。而你,又凭什么认为在剧情里,好人都大难不死?是好人有好报的童话故事听多了么?幼稚! 我想吧,不要老抱着侥幸的心理希冀大难不死。人吧,只要死得其所,才是最好的归宿。当然,我得承认,我天生是个自虐狂。

那妞说。兜兜转转换了几家医院,每一次被接收病危通知书时,别说家人别说医生,就连自己也觉得这一关,是过不去了。可是,你却奇迹地活过来了。过去我说,在生死的紧要关头,我相信人是有意识的,那强烈的求生意念很可能发生奇迹。你说你不信,你说躺在手术台里的人,就像尸体,只会任人鱼肉。我信你所说,然后再不相信那所谓的求生意念了。

你说有些人吧,他销声匿迹得太久了,你不去寻他,因为你一直相信: 不找就有好消息。只要不确定,你就可以觉得他,还活在地球上。

然后,我还是那么注重休息那么注重睡眠。我觉得目前最好的生活安排,应该是这样的: 3份一给了上班,3份一给了睡觉,剩下3份一给了零零碎碎。当然,最好是找一件你爱好的,持之以恒,一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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