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者》之路

个人日记

彭长城,1953年12月生于甘肃兰州,祖籍河南罗山。1969年12月兰州工农轴承厂工人。1978年3月兰州大学历史系历史专业学习。1982年进入《读者》,历任杂志编辑、副主编、主编、社长,现任读者出版传媒股份有限公司总经理,是《读者》办刊思想的奠定者和《读者》品牌的打造者之一。著有《让<读者>御风而行》、《<读者>的人文关怀》等。曾获韬奋出版奖,中国百名优秀出版企业家、新中国60年优秀出版人物。

彭长城自1982年大学毕业后进入读者杂志社,在《读者》工作至今30余年,一直关注文化产业发展,作为人大代表,彭长城积极提交议案,建言献策。文化的最终目的在“化人”,彭长城的所有提议,最终都将回归于此。从他身上体现出的知识分子情怀和精神坚守,激励着每一个人承担起文化建设的社会责任与民族担当。他的笔尖从来都在唤起人的觉醒。




一 人的现代性:从知识素养到理性确定
作者:彭长城

中国现代化的过程是一场深刻的革命,又是一个巨大的社会系统工程,它要在经济、政治、文化、社会、生态五个层面交错展开,又要期待文化思想领域的电闪雷鸣,提升人的人文素质,实现人的现代性。

《读者》传播文化,关注社会,但归更到底是以“人”为中心的,即社会的发展、知识的完善、感情的慰藉都是为了人的成长。如果把西方文艺复兴、启蒙运动和中国的“五四”成果归结为“人的发现”“人的启蒙”“人的觉醒”,那么,《读者》的文化指向,则是在对人尊重的基础上,培养人的现代性,从而实现人的价值。从这个角度来看,《读者》是对人性的尊重、传承和发展。


《读者》提升人们的文化素养,培养人的现代性,是通过知识到理性来实现的。

首先,《读者》中的人文素养体现为知识。这主要来自于两个方面:一是对传统文化的反向追溯,二是对人类多样文化的横向跨越。当然,我们要看到,知识虽然丰富多元,但与专业的媒体相比,《读者》的深度也许不够,以曾国藩为例,《读者》中含有“曾国藩”一词的文章共59篇,时间横跨1983年到2012年。坦白地讲,它们是分散的,不成系统的。

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一篇篇浅显的文章却构成了一项浩大的知识普及工程。专业的科学常常因为其深度和复杂难以为大众所接受,因为专业,所以小众。但《读者》却提供了另一种了解文化知识的途径,形成了一种让每个人都能够理解的表达方法。很多读者不订阅专业杂志,而仅从《读者》上了解科技、文化、历史、教育等各类知识,一方面在于各类知识互为印证,互为补充;另一方面在于社会并不需要每个人都成为某个领域的专家,但丰富知识、开阔视野却是人类的共同需求。对于大众而言,《读者》恰恰提供了一个丰富多彩的世界,人们可以轻易找到了解和掌握的途径。


其次,《读者》中的人文素养体现为教育和理性。阅读是一个自我教育的过程。德国哲学家雅斯贝尔斯说:“教育本身就意味着:一棵树摇动另一棵树,一朵云推动另一朵云,一个灵魂唤醒另一个灵魂。”知识即信息,当这些积极的、向上的、美好的信息不时在读者眼前跳跃时,会在某一刻触动我们的神经。通过与曾国藩有关的59篇文章,我们可以看到曾国藩的修齐治平的人生理想和仁爱忠恕的道德精神。知识能够祛除愚昧,道德使人们有所敬畏,而我们生活的时代赋予了鲜活的时代精神。当一篇篇这样主题的文章汇聚在一起的时候,就组成了一个精神世界。在这样的世界中徜徉,人们会自然而然地完成自我教育,培养积极的心理和价值观念,甚而变成自觉的行为习惯系统。

周国平说:“文明之对于不同的人,往往进入其不同的心理层次。进入意识层次,只是学问;进入无意识层次,才是教养。”一个人现代性的成长是一个长期的过程。对于《读者》来说,惟有长期努力,才能帮助读者实现自我生成,最终使人的现代性特征得以确立。




二 《读者》:关注人性,尊重人性
作者:彭长城

办刊是一种创造性的劳动,也是一场长途跋涉。《读者》的人文关怀的理念并不是创刊之初就提出来的,而是在长达三十多年的办刊历程中,一步步总结提炼出来的。

人性是文学的永恒主题。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著名作家莫言曾说,作家最终探讨的还是人性,“必须站在人的立场上,把所有的人都当做人来写……如果一个作家在人性方面没有他自己的发现,他的作家称号是值得怀疑的。”票房颇佳的《唐山大地震》、《一九四二》,之所以能够感动人,都是在灾难大背景中展示着人类共同的人性。《一九四二》影片男主角扮演者张国立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曾说:“在这个灾难面前,没有什么精英,没有什么地主,大家都是一样的,甚至你承受灾难的那种能力还不及一个普通的长工。”

在人性上,每个人都是平等的,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中国文学界对人性的肯定,源于进入20世纪,在启蒙主义思潮的影响下,文学创作对生命个体的关注。郁达夫说,“五四”的最大成就,第一要算“人”的发现。也就是说,这个时期人们开始注重人性的揭示,深刻而真实地展现人们的精神世界。梁实秋是国内第一个研究莎士比亚的权威,在美国哈佛大学留学时,曾选修美国新古典主义大师白壁德的《十六世纪以后文艺批评》课程,在文艺思想上深受白壁德的影响。他一再强调:“文学发于人性,基于人性,亦止于人性”,“人性是超阶级的,资本家与工人他们的人性并没有两样,他们都感到生、老、病、死的无常,他们都有爱的要求,他们都有伦常的观念,他们都祈求身心的愉快,文学就是表现这最基本的人性的艺术。”人性正是梁实秋文学创作的核心与唯一标准。


《读者》创办者认为,只有人性的东西才可以征服人心。一本杂志要想获得长久的青睐,必须打破各种局限,站在人性的立场,从全人类的角度,去表现普遍的人性。

三十多年来,《读者》的办刊团队一直延续一个基本的共识,即从来没有把《读者》当做印刷品来看,而是把她当做一个活生生的“人”去培养,把《读者》人格化,努力使她有思想、有风骨、有情致、有志趣、有格调、有性格、有风韵,有自己的喜怒哀乐,有自己的幸福家园,有自己的自然环境和自己的祖国。她简直就是一位中国公民。




三 影响我一生的三篇《读者》文章
作者:彭长城

每个人的命运都在时代裹挟中向前。印象中,我小学没毕业“文革”就开始了。在中学学习了一年零三个月后,16岁那年,我就到了兰州工农轴承厂当工人。工厂是新厂,很多事情都得自己干,后来当了班长,接触《反杜林论》等马列原著,寻找各种图书丰富自己,写工作总结和搞技术革新,不知不觉就干了八年。1977年冬天,中断十年的高考制度终于恢复,很多人由此改变了命运,中国也由此走向了尊重教育、尊重人才的新时代。在几个月紧张的复习后,我顺利考入兰州大学历史系。四年的大学生活紧张有丰富多彩。毕业后,我被分到了甘肃人民出版社。报到时是1982年年初,大街上洋溢着春节来临的气氛。春节之后,我正式成为《读者》编辑部的一员,在万象更新之际开始了编辑生涯。


每个人的成长都与环境密切相关。记得报到时《读者》杂志编辑部一面墙上的一句话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世界上有许多美丽的花,往往开在无人知晓的地方。”编刊本身也是一个学习和成长的过程。很多文章深深影响了我个人的性格和价值观。其中,记忆深刻的有三篇文章:《一个人一生只能做一件事》《上帝变了》《把信带给西亚》。《一个人一生只能做一件事》告诉我人生精力有限,要明确自己的目标,在实现目标的过程中,不要受各种诱惑的干扰。《上帝变了》告诉我,一个人在世界上可以不逞强,但绝不能软弱,遇到事情的时候要勇敢站出来,否则可能一事无成,最后沦为一个可有可无的人。《把信带给西亚》则时时提醒自己要忠于职守,不管做编辑还是经营还是管理,既然组织把事情交给我,就应该想尽办法把事情做好。这既是对组织的忠诚,也是对自己良心的负责。这三文章都发表于20世纪。从那个时候开始,中国人的选择就逐渐多起来,社会变革加速,很多人在时代的潮流中一显身手。时间飞逝,转眼三十年过去了,对我来说,庆幸自己有着不变的坚守,《读者》成为自己持续一生的工作,并成为生命的一部分。

《读者》是一个奇迹。其成功的理由有千条万条,但归根到底,还是定位的成功,思想的成功,内容的成功,文化的成功。“博采中外、荟萃精华、启迪思想、开阔眼界”的办刊宗旨奠定了《读者》的基本文化架构,使刊物能够立足中国传统文化,包容世界优秀文化,同时关注人性,关注爱,关注成长,关注社会,虽偏居中国西北一隅,却具有世界的视野、现代的眼光,符合人类进步和时代发展的大趋势。



每个人面临一个不断取舍的问题,《读者》今天的成功是在坚守信念中实现的。我们在三十年办刊生涯中,遇到很多杂志,因为迎合读者被打得七零八落,失去了自己的阵地,甚至消失在时代的洪流中。《读者》用真善美征服了读者,这些传统美好的东西总是显示出一种强大的力量。《一九二四》热映后,徐帆在第三届北京国际电影节上说,如果没有冯小刚、刘震云内心的坚持,可能就没有这部电影。原来,早在1993年,冯小刚看到刘震云的小说《温故一九四二》后,深受震撼,但多次筹拍都因各种原因而搁置。梦想从种下到变成现实,整整过去了十八年。当然,一本杂志不能解决人生的所有问题,很多人在杂志陪伴了自己一段时间后,离开了她。种种原因,不一而足。但在相伴的那段时光里,某句话,某篇文章,某个故事,可能会在一个人的内心潜伏起来,悄悄生长,在某一刻,这些隐藏在心灵深处的道德和正面的力量被触动了,便显示出不同的作用来。这是这本杂志的不同之处,也是她在人生发展和时代进程中的独特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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