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亮

 
     有些反季节的蔬菜，永远达不到那种恰当其时的美处。甚至最好的保存方式，也留不住当季食材那种独一无二的鲜美味道的稍纵即逝。比如蚕豆，就要吃新上市的，否则，食材徒有其表的时候，便叫你生出时光不复的奥叹。当然有些东西注定是种遗憾，也许正是因为遗憾，才生出惊艳感，生出美好。好像人生，若没有生老病死，若没有信仰，人人更是要无所顾忌，作恶多端。

不过，小时候，根本吃不出蚕豆的好。小时候胃口好，吃什么都香，反而一些细微的好滋味，没有得到注意。

小时候吃蚕豆，要么是盐水煮熟，要么是放在铁锅里炒熟当零食吃，大人、小孩都喜欢吃。一碗蚕豆，可以吃一个时辰，想起来的时候就拽一个丢到嘴里细细咀嚼很香呢!

大人最爱的吃法，是用咸菜煮蚕豆，咸菜首先要好，最好是那种现腌的时间并不长的小菜，与蚕豆一起煮出来，咸菜也是嫩滴滴的。一嚼起来，满口津津有味。咸菜也是至鲜的美物，与蚕豆相得益彰。两者搭配，虽是草根结合。也如神仙美眷一样的动人。大人们都爱吃这个，往往一炒便是一大锅，早上搭粥，中午下酒。便是闲的无事的时候，拿一双筷子，一人也能吃下去半碗。小时候，我们视所有的蔬菜为畏途，所以吃的不多。倒是如今大了，口舌之欲日深。反而喜欢起蚕豆。

当然家里做蚕豆，也有不合适的吃法。有时候做出来的菜，叫你哭笑不得。比如烧番茄汤的时候，也加一些蚕豆下去。我不懂化学原理，直觉上，认为酸味的食物虽然开胃，而至鲜的食物则与之相冲。当然，比起来，有时候他们烧番茄汤的时候还会放蟹黄来说，这个多少还能接受。

蚕豆花细看很漂亮，如紫色的小蝴蝶，大面积的看去，似乎比较平常，但附身下去仔细观察，可以看出一份大自然呈现出的精美。蚕豆还可以生吃。尤其在刚刚结出豆子的时候，那些春天的傍晚，在郊外田地里散步，随手抓把小蚕豆，边剥边吃，虽然有淡淡的豆腥味，却是别具一格的口味，尤其新蚕豆嫩的如包着一汪水，味道也是甜津津的。吃起来欲罢不能，甚至吃坏了肚子。后来蚕豆长成，再生吃的时候，也还可以，就是豆渣明显多了。

记得1971年那年 ，我在市"五七集体农场"务农。我们知青开垦出来的上千亩土地上种植了蚕豆、棉花、辣椒、咸靑等耐碱性强的农作物；那时刚建场不久，物质困乏，知青生活比较辛苦。大家就把蚕豆偷偷炒熟分着吃，在田头就拧下嫩蚕豆吃新鲜解解馋；大食堂的大锅里往往是蚕豆煮咸菜，好的时候能吃到猪血豆腐汤。有兴致时大家一块去田沟里弄些小鱼虾、青蛙，还有蚕豆等做些下酒料；高干子弟还献出"竹叶青"、"西凤酒"等名酒一块品尝；为的是消除寂寞和困乏。
    蚕豆我们这里叫蚕豆芽，芽(台州话)是指豆角里的内容。连起来叫透着一份亲切。有时候想，在外地，假如恰好也是春天。在饭店里看到有新上市的蚕豆，必然要点一份加蚕豆的菜汤来喝。如果点单的小姑娘就便往厨房里一喊：来碗蚕豆芽菜汤。那个时候，因为这一声乡音，怕也是心生一丝思乡的温暖，也恰好温暖了那刻的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