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树(不是老树画画)

                   

     面对着满屋的零零碎碎，杆子有些焦头烂额。

     虽然，女人早已经将这些零碎，分门别类地归置到一个一个纸箱子里，但对于杆子来说还是一件很头痛的事，杆子生性就是一个不喜麻烦的人，即便是像这样乔迁的喜事，杆子做起来也会觉得索然无味。

     杆子像一只羸弱的蚂蚁，将这些纸箱一个一个地搬到公司，再用通勤车一个一个地搬到位于元谷洞的新家里。
    
   “哎呦，我说哥们！这是有女人了吧？！”

    同事的揶揄里充斥着猥琐。杆子伸出手来，在这张肥厚的嘴里塞进去一只香烟，想要极力去阻止一场滔滔不绝的“洪水”的泛滥。隐私的被窥探，总会令杆子有种被扒的赤条条的感觉。

    杆子默默地注视着眼前这张因龌蹉而泛着油光的肥脸，极想用清瘦的手掌，在这堆讪笑着的肥肉上，制造出一记清脆的响亮。但却又极其娴熟的将心中的那一点恼怒，转换成一片洋溢挂在自己那张早已被虚伪浸透了的脸上，掏出火机，“殷勤地”将那只刚刚塞进去的香烟点燃。

     很长时间以来，杆子总会觉得，自己心中的那一个“我”渐行渐远，现实生活的锤炼 ，已将那一点残存着的棱角打磨的异常的光滑，圆润。

      这种悄无声息的蜕变，时常会令杆子对于现在的“我”，感到一丝陌生，陌生的令自己鄙夷，陌生的令自己恐惧。

     是啊！生活里，房子总是与家，与女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究竟是先有房子再有女人，还是先有了女人再有房子，已经不是十分的重要了，总之，只有有了女人的家，也许才会使一个家看起来更具有家的味道。

     女人无疑是勤快的，满屋的杂乱在女人的归置下，已显得井井有条。一种对崭新的生活的期待，对久违了的家的期待，开始在杆子的内心里蔓延开来。

             “啊哈！家的感觉！真好！！”

    女人将身子软软地靠在一床质地优良的被褥上，发出一声略带文艺色彩的感叹。

    那是一床崭新的被褥，是女人为庆贺乔迁而送给杆子的一个礼物，正如女人所说，这个礼物，饱含着女人对于这个家，对于杆子的无限深情。当然，在付钱时，女人并没有因深情而忘记从杆子的皮夹里抽去几张纸币，那是杆子皮夹里面值最大的几张纸币，杆子只能将肉痛默默地隐忍在心里。

     杆子极力地想要去捕捉，这床价格不菲的细软，在两个人的身上所能制造出来的温暖。可这温暖，却如同女人的“深情”一样，总是有那么一点虚无缥缈，令杆子有些无所适从。

     卫生间里，杆子卖力地舞动着手中的刷子，想要彻底清除，前面房客们残留下来的种种痕迹。

      吃喝拉撒睡其中的两项最最重要的“事业”，要在这狭小的空间内完成，一个干净明亮的卫生间也许能为新的生活，增添一份家的味道。

     杆子这样想着，不遗余力地进行着这项工作，任汗珠儿吧嗒吧嗒摔落在斑驳的地面上。

     斑驳的地面依旧斑驳，杆子扔掉手里的刷子，颓然地坐在马桶上吞云吐雾。

           “你怎么在卫生间里抽烟？！！”
    “我最讨厌卫生间里的烟味儿，掐啦！”

    女人愠怒的脸出现在卫生间的门口。杆子努力堆出一脸僵硬的微笑，朝着女人的脸喷出一串儿不规则的烟圈儿，随手将嘴里的烟屁甩进马桶，按动按钮，看着那一汪儿清水，欢快地打着旋儿，将那半截“精神寄托”倾刻间冲的无影无踪。

     “少在屋里抽烟，别弄得到处是烟灰！”

         “上厕所记得把坐垫掀起来！”

     “换洗的衣服放在洗衣机里，别乱扔！”

   女人的呱躁震动着耳膜，杆子走向阳台，哗啦啦地推开窗子，想把这呱躁随风吹散在空气里，马路上，刺耳儿的汽车轰鸣声，潮汐般的涌了进来。
 
     “少开窗，临街，开着窗户会很吵！！”

   “先对付吧？有机会再换好点的房子！”
   
      女人的话语里透着一丝轻描淡写。

   杆子关上窗，默默地将手放在光可鉴人的玻璃上，翻转手掌，慢慢弯曲四根手指，送给马路上嘈杂的汽车们一根雄壮的中指。

     杆子有些得意地看着因呱躁带来的烦闷，在那根笔直矗立的中指的指引下，被急驰而过的车轮一点一点地碾碎。
    
      杆子有些怀念自己单身时的那一段时光。那时候，杆子租住的房子在一个临海的小村庄里，现代文明还没有过多的侵蚀这个宁静的村落。

      闲暇的时候，杆子会静静的坐在阳台上，看着瓦蓝瓦蓝的天，任自己的思绪随着那一片片浮云，自由的飘荡。

      放眼望去，眼前是一片翠绿的小树林，间或会有几声鸟鸣自树林里传出，为那片宁静带来一丝顽皮的气息。

      那样的时候，杆子甚至会觉得，自己将会在这一片恬美的寂静里慢慢的老去。

       元谷洞的房子将这宁静的日子击了个粉碎，杆子开始严重的失眠，新生活带来的新鲜感，转眼便已烟消云散。伴随而来的是各种的不适应。

       马路上汽车的轰鸣声，老式空调苍老的呻吟声，甚至还有隔壁房间传来的莺声牛喘。

       杆子的隔壁住着一对年轻的男女，充沛的活力每天都会制造出恼人的声浪。杆子曾在下班的路上见到过这对“噪音”的制造者。

       男人一身的强壮，粗糙的脸上布满了一颗颗通红的“青春活力”，娇小的女人则很容易让人联想起，一个溢满了奶油的蛋糕。

       那每天都不曾间断的声浪，冲击着杆子脆弱的神经。在杆子听来那更像是一声声赤裸裸的嘲讽，这令杆子多少有些羞愧。

                “年轻！真他妈的好！！”

       杆子的坏笑里隐藏着一股说不清的晦暗。

       浓烈的酒精，已渐渐地失去了麻醉的作用，杆子屈辱地将身体缩成一团，一头钻进那床质地优良的细软里，却突然异常清晰地听到了一声，有如困兽般原始的哀嚎。。

       杆子知道，那声音来自自己的灵魂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