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蓝/ty（拒聊）

  小女人

                                                     ---- 蔚蓝涂鸦

       那位原来住在东街，矮矮的，皮肤很黑很黑，精瘦精瘦，指间常常夹着烟卷的40余岁短发女人嫁给了我们北街生产队的队长。队长是个很标准的封建传统家庭的独子，50多岁了，头上一年四季都横包着一条白羊肚毛巾；每天早上当大多数人还没起床时，队长早就肩上一把铁锨，挑着一个粪筐转悠一圈回来啦。典型的中国农民象形。有一位很厉害的传统老娘；前几年老婆因病去世了，留了一个女儿“巧燕”。家庭生活还算殷实。就是因为老娘的专制出名而使得续弦久久不得人心。突然，这两位性格截然相反的人走到一起，不由得让两条街上的人都为他们捏一把汗。既然嫁给队长了，我就称她“婶婶”。

       婶婶不是本地人，过来之前与她的前夫、儿子和两个女儿一起租赁东街的房子住。前夫是在县剧团工作，好像是搞乐器之类的。可能是工作性质的关系吧，习惯了游手好闲的生活，一个月的几十块钱不够养活自己。终于在这样的年龄段无奈地离婚了，带走了16、7岁大女儿。婶婶带着尚未工作的22、3儿子和不满十岁的小女儿。由于别人介绍；母子与父女双双成婚而两家组合成一家人，外带婶婶的小女儿。

   巧燕大我三岁，时常为我出谋划策关系不错。婚后一家人表面上看来还不错。别看婶婶瘦小，可是她干起农活没有一个男人不服她！由于地少人多，队上就把女人分成小组，轮流给牲口割草。一般女人都是拿着筐子去割草，可是婶婶从来都是拿一条麻袋，一把镰刀，跑到城外4，5里的地方去。那满满的一麻袋草足足要称6、7十斤，大概和她的体重差不多。那大麻袋背在她的肩上，远远望去，只看到麻袋在缓缓移动，几乎看不到麻袋下那弱小的身躯、、、这个小小黑黑瘦瘦的小女人总是给人一种坚强的感觉。人们玩笑说“队长家多了一头驴”。

    一次在田间，我突然发现婶婶一个人在偷偷地抹眼泪。当然我不敢去问她；后来听说奶奶不待见小女儿，婶婶为了儿子和大家庭的安定，就忍疼把小女儿送给了很远的人家。而她自己继续默默地做队长家的“驴”。

     那时候，在农村很流行中年妇女穿的“中式大襟衫”湖蓝色的，沿边和下摆都是滚边的，好看极了。那时候我就决定；等我到40左右，我也做一件这样的外衣，一定很美！

     那年，在我要离开老家的时候，婶婶碰到了我说：“回来时记着给我从西安扯一块湖蓝色的布，我也做个杉子”我答应了她。几年后听老乡说婶婶从队长家搬了出来，一个人住了。我欣慰；也好，这样开朗要强的女人为了儿子，和这没有一句共同语言的人住在一起，要多大的耐力呀！何谈幸福？是俩人都遭罪！我佩服她，更同情她。

     6月初我回到离别多年的老家，看望了周边的邻居和长辈。等我问起“婶婶”时，他们说“走啦”；走的时候可凄凉啦，有病了，住队上的房子塌了，还是电影院人看她可怜，给了她一间安身之地。一个人静静地死了、、、我心里默默地念叨：婶婶，对不起！对不起！

     我自以为自己是个对谁都说到做到的人。可是，唯独在这件小小的事情上，明明能做到，我却偏偏辜负了这位可怜女人，可敬的母亲对我的那一点点奢望！虽然是一件很小的事情，却是一件我今生无法弥补的遗憾！我满眼都是身穿蓝衫矮矮的，黑黑的，瘦瘦的，倔强的婶婶；她蹲在黑暗里，使劲地抽着那廉价的烟卷；那烟头在她的一吸一吐中一明一暗的。仿佛要将那一生的磨难困苦全吞下去？还是吐出来？

     我一遍遍地念叨； 婶婶，对不起！、、、

     生活，人生下来就是为了活着。一个弱小的女人，从结婚、生子女、离婚、改嫁、弃女、出走。哪一步不是经过心灵到身体残痛的蹂躏；哪一步不是伤痕累累呀！女人，只有女人，才能无所顾忌地为子女赴汤蹈火，粉身碎骨。因为她有一颗平凡、伟大、充满母爱的心！

婶婶，安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