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木

三月某天的上午，母亲叫他和弟弟上二楼，给了他们一人一杯甜黄酒。

三月的春光在呼唤他们出去，出去。年纪稍大的三个姐姐一早已出门，留下低年级的两个弟弟在家眼巴巴也盼着能出去耍。他们家在距离市中心约半小时车程的一个小村庄，稀稀落落住着几户人家。

“喝完黄酒我就带你们俩出去玩。”母亲说。眼前这位身形瘦小的母亲并不是他的亲生妈妈，他是父亲的第三任妻子，两年前带着弟弟到了他家。

黄酒是自家酿的那种，飘着淡淡酒香，隐隐还能闻到些许米香。这是客家人的习俗之一，冬天或家里有人坐月子都会自酿黄酒，以补身子。

弟弟很快喝完了自己的那碗。“你先下去一楼看电视，”母亲说。

那天到中午吃饭哥哥一直未回来，家人开始有点担心。

到傍晚这种担心波及到了整个村庄。一个只有几户人家的村子丢了个孩子，这算得上天大的事。

“该不会上午给他喝了黄酒醉在外边不会回家了吧。”母亲焦急地说。

“黄酒劲不大啊，再说就是真醉了，这都过了一天，酒也该醒了。”旁人应道。

“他们两兄弟总是一起出入，弟弟不是在这么，估计他也走不远，一会就会回来”，村里熟悉两兄弟的老人家看了看弟弟，说。

“该死！不会被人抓了走吧？！”有人紧张地跺着脚。“要是真被人贩子抓了上哪找去？”旁人无奈地叹气。

怀疑孩子被水淹了的村民把村子周边大大小小池塘鱼塘查了个遍，无果。

“你最后见到孩子是在什么地方？”旁有人问。

“二楼，”母亲答道，“上午他们兄弟俩在二楼喝了黄酒”。

母亲建议把家也里里外外再寻一遍，一席人决定先上二楼认真找找。

楼上楼下均不见人影，大家找得已是灰心丧气。最后到了孩子房间，远远见衣柜露出一只小脚。打开门，孩子半躺在衣柜，手执一农药瓶。嘴角鼻孔流着血，中毒身亡。

“这孩子怎么自己喝农药了！”母亲惊呼着大哭。

众人亦被眼前场景吓得惊呆，见孩子死得可怜，在一旁也纷纷哭了起来。

哭毕众人思量如何给孩子办理后事。旁有人细看孩子尸体，觉孩子自杀死得蹊跷。双臂有明显勒痕，几乎穿肉至骨。头上有肿起大包，显然是被人所伤。

“这不像自杀，像谋杀。”有人建议马上报警。

“报警”二字一出，母亲的低泣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号啕大哭，而后是失去理智般的哭喊。

警察到现场，拍照、验尸，判定为谋杀。

母亲被怀疑是杀人凶手，但她矢死否认。

在警察的询问下，最终案件在弟弟的口中得以还原。

弟弟喝完黄酒妈妈让他下一楼看电视，并且吩咐无论二楼发生什么事都不可以上来。

弟弟听话地在一楼看电视，不久二楼传来呻吟声。弟弟偷偷跑到楼梯，见母亲和哥哥在床上扭打，哥哥被毛巾塞住了嘴。弟弟不敢细看，返回待在一楼。

母亲拿着一袋绳子、毛巾下了一楼，有些毛巾上面全是血，母亲细细地洗干净。有些绳子和毛巾被扔了。

原来弟弟喝的是黄酒，哥哥喝的是和黄酒颜色相近的农药（警方验尸尚未确定是什么液体）。

事后母亲被警察带走并判以死刑。弟弟被叔叔带回了给老家的爷爷奶奶（弟弟的亲生父亲几年前病逝）。据说弟弟打了几个电话希望能回来，他在老家咳得厉害，但不会再有人接他回这个家。姐姐们跟父亲说：“我们一家人就这样过吧，爸爸你不要再娶老婆了。”

四月的某个下午，外公外婆讲了他们隔壁那户人家发生的故事。外婆一边讲一边打着颤：“想想都发抖。”我在一旁听着，想起小时候总喜欢听外婆讲民间鬼怪，希望这也是传说之一。但外婆家旁的那栋白色小楼提醒着我，那里的二楼就是那个孩子十三岁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