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页:灵异恐怖鬼故事之【还魂术】

个人日记

 “小静,你回来啦!”
  防盗门很小心地轻轻响起打开的声音。
  “小静,考得怎么样?”
  ‘咔嗒’,防盗门很小声地关上,锁扣扣进锁眼,发出轻轻的声音。
  “小静,你怎么不说话?发挥得不理想吗?”话声的后半段严肃了起来。
  屋子里稍稍沉默了一会。
  “小静,你去哪里?过来!”话声开始严厉,发出了命令。
  一个瘦削的身影在房间门前,白色的碎花小衬衫,齐耳的短发,黑色的长裤。一只瘦削的、苍白的手轻轻地按在门上,听到身后严厉的声音,这只手颤抖了一下,慢慢地放下。似乎是不太情愿,但是慢慢地,身影还是转了过来,乌黑的刘海下现出一张清瘦的脸庞,细细的牙齿轻轻地咬着薄薄的嘴唇,一步步地走了过来。
  脚步在沙发前停住,屋子里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空气中浮动着紧张,让人窒息。
  沙发上坐着的女人站起身来,走到跟前,说:“小静,抬起头来,看着我。”长长的黑睫毛微微颤了一下,盯在地上的眼珠慢慢移上来,移到一半,却又望向了旁边。女人说:“小静,是不是考得不好?”牙齿将嘴唇咬得更紧了,过了半天,牙齿才慢慢放开嘴唇,从缝隙中吐出几个字:“我,我不知道...”声音很脆,好像用冰做的风铃。
  女人突然提高了声音:“你怎么会不知道呢?前几次模拟考试,你都考得不错,你自己考得怎么样难道你心里没数?”小静不说话,又开始咬嘴唇。女人的情绪开始有些激动,她伸手抓住女儿的肩膀,一边摇晃一边说:“你倒是说话啊!”小静被逼急了,垂着头,轻轻地说:“我今天,感觉不太好。”
  这句话好像是一剂兴奋剂,小静的妈妈突然浑身发抖,叫了起来:“你这个蠢货!你!你!前几次模拟考,每次都能考满分,这次见真章了,你却跟我说考得不太好!那模拟考考得再好有个屁用!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上不得台盘的东西!”小静的妈妈语无伦次,又骂又跳。
  这时沙发上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声,一个男人放下手里的报纸、摘下眼镜,站起身来按住小静的妈妈,说:“你别这么激动。”小静的妈妈叫道:“我能不激动吗?啊?我怎么能不激动?念了十几年书,为的就是这一次!我天天起早贪黑,督促她念书,我为的就是这一次!这不是她一个人的事!”
  小静的爸爸劝不住她,只得随她吵骂,小静的妈妈又骂了半个小时,自己也没了力气,恨恨的闭上了嘴,眼里还是好似要喷出火来,突然她冲上前去,猛地打了小静一个巴掌,小静苍白的脸颊上顿时现出几道红色的指印。小静的爸爸见状,一把拖过她,吼道:“够了!”小静的妈妈在他的吼声之下,似乎也清醒了些,气呼呼地坐回沙发里。
  过了一会,小静的爸爸说:“好了,今天才第一天,还有两天考试。小静,你先回房间复习去,后面两天可千万不能再考砸了!”说着深深地看了女儿一眼,又说:“你也应该体谅妈妈的心情,毕竟这么多年,她天天陪你读书,就指望这一次。”小静垂着头,乌黑的发丝掠过挨打的脸庞,蹭得隐隐生疼,听了爸爸的话,她用力地点点头,回房间去了。
  夫妻两人坐在客厅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天都没说一句话。这时窗外隐隐传来两下若有若无的喇叭声,接着响起一阵极轻的‘沙沙’声,是轮胎摩擦水泥路面发出的声音,如果不是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静,根本是听不见的。夫妻两人同时皱了皱眉头,丈夫李如海摇头说:“这不行。”妻子王燕平立刻接过话:“这些人真没素质,在小区里按什么喇叭?稀罕他有个车么?”李如海说:“咱们这个小区里车子进进出出太多了,深更半夜也有。”王燕平说:“是啊,这样对小静复习功课肯定有影响。”李如海说:“咱们到酒店里去开个房间让小静复习。房间越高越好,这样就听不到底下的噪声了。”王燕平忙说:“对对对!怎么没有早点想到呢?说不定小静昨晚就是被吵得没有复习好,今天才没发挥好。唉,真是!”说着敲了敲头。催促说:“那你还不赶快去!就到皇冠大酒店,订最高的楼层,隔音一定要好。”李如海答应了,过去敲女儿的房门,叫她带上书本走,小静一脸的迷惘,说:“不用啦,我的房间里很安静的,一点都不吵。”王燕平板着脸说:“叫你去就去,那里的环境肯定比家里好。”小静嘟哝道:“这不是浪费钱么。”李如海说:“钱不钱的事不用你操心,只要你明后两天考好了,那比什么都强。”小静不敢再说,跟着父母亲下楼打车去皇冠大酒店。                             
到了皇冠大酒店,没想到酒店里生意爆好,十层以上的房间都卖光了,开房间的人大多数是开给孩子复习、休息用的。王燕平对着前台小姐纠缠不休,让她给想想办法,前台小姐无奈地说:“十层以上真的没有空房间了,你看大堂中坐着的那些人,都是送孩子来复习的家长。”李如海和王燕平看过去,果然大堂中或坐或站,扎着不少人,看他们的衣着打扮,多数是工薪阶层,这辈子恐怕是第一次踏进皇冠大酒店的大门。大堂中来来往往的大款富豪们也盯着这些人不住打量,似乎他们也觉得这景象挺是稀罕。
  李如海夫妇看到这景象,也知道前台小姐没有说假话,急得抓耳挠腮。正在发愁,忽然一个人叫道:“老李!李如海!”李如海循声望去,远远望见电梯口两个人朝自己走来,右边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左边那人梳着大奔头,西装革履,手里抓着个小皮包连连向他挥手。李如海看到那个人,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想要别过头去,又觉得不太礼貌,只得勉强点了点头。
  这个人快步走到李如海面前,在他肩头一拍,说道:“李如海,咱们可有七八年没见啦!”伸出手要和他握手,李如海应酬般地和他轻轻一握,没想到他紧紧抓住李如海的手,不住摇晃,说:“老李,说真的,我可挺惦记你呢。”王燕平见这人十分热情,悄声问李如海:“老李,这位是?”李如海说:“这位是樊建,是我的大学同学。”樊建说:“这位是嫂子吧?呵呵,老李当年可是咱们班上的状元啊,每次都是第一名,哪像我这样的二吊子,好不容易才混到毕业。”几个人寒暄几句,樊建看到李如海身后的小静,问:“老李,这个漂亮的小姑娘是?莫不是你的孩子?”李如海说:“正是我的女儿,小静,叫樊叔叔。”小静应声叫了,樊建有些感慨地说:“你孩子都这么大了。”忽然想到身边的女孩子比小静也大不了几岁,不由得有些尴尬起来,岔开话说:“老李,你现在干什么?还在那个研究院里吗?”李如海心里有事,随便点点头,算是回答。樊建啰啰嗦嗦地说:“老李啊,你难道一辈子呆在那个破研究院里?又拿不到几个钱。你要是改变一下思路,凭你的本事,天下哪里不能去?不说别的,就说我那公司,缺的就是人才啊......”
  李如海最烦他这一套,加上这时候正发愁,哪有心思跟他罗嗦,摆摆手说:“我还有事呢,改天再聊吧。”樊建接口说:“什么事啊?对了,你们来这里是吃饭呢还是什么?”李如海转过了头,不去理他。王燕平却是心里一动,说:“我们小静这两天高考,就担心家里环境不好,想到这儿来开个房间,让她安安静静的复习,可是到这儿一看,十层以上的房间一个也没有了,这不正在这儿发愁呢。”
  樊建一听哈哈大笑,说:“原来是这么回事。这好办,我在这里长期包了一间套房,就叫小静到我那房间里去复习,我回公司住两天就是了。”王燕平一听大喜过望,忙问:“你那个房间在几楼?安不安静?”樊建说:“在顶层38楼,非常安静,把门一关,掉根针在桌上都能听见。”王燕平喜不自胜,说:“那好那好,真是谢谢你啦!”李如海听了,也是十分高兴,笑着对樊建说:“老同学,你可是帮了我一个忙了,你真是及时雨啊。”樊建递过门卡,说:“你们自己上去吧。”王燕平接过,说:“那我们得把这两天的房钱给你。”说着就翻起包来,百忙间匆匆瞥了眼标价牌,那上面套房的标价是一千三,她估摸着带的钱足够。不料樊建不等她说完,连连摆手:“不用不用,你们这不是看不起我吗?”一个硬是要给,一个硬是不要,两个人像打架似的。樊建瞅个空子,一甩手往外走出,那女孩紧紧跟上,李如海‘唉’了一声,想追出去,又觉得在这场合拉拉扯扯,有失身份,只好高声叫道:“樊建,那我改天请你吃饭!”樊建远远地答应了。
  忽地王燕平想起一件事,赶出去问樊建:“你...你...”樊建看她欲言又止,问:“嫂子,你想说什么?”王燕平说:“你那个房间里,有没有什么东西?那个,那个,需要收拾收拾?”说着向小静那边瞟了一眼,樊建一愣,接着恍然大悟,对身边的女孩子耳语了几句,说:“你去一下,我在车里等你。”那女孩子抿嘴一笑,拿过门卡上去了,过了一会,她拎着个小包下来,把门卡交给王燕平,经过小静身边时,脸上忽然红了一红,匆匆跑进樊建车里,两人开车去了.
李如海一家兴冲冲地坐电梯上了顶楼,那套房里果然安静,走在厚厚的地毯上一点脚步声都没有。李如海叫了晚饭,一家人在小客厅里吃了,让小静去房里复习。王燕平说:“小静啊,今天你复习到12点钟就可以了,养足精神,明天我们打车送你去学校。”小静说:“那你们睡哪里?”王燕平说:“我和你爸爸就睡客厅里好了。”小静顿了顿,说:“这......”李如海说:“你别管我们,只管你自己好好复习去吧。”小静点点头,关上了房门。
  李如海夫妇在客厅里,也不敢大声说话,只在耳边低低地说了一会,就在地毯上和衣睡下,只是两人都怀着心事,却哪里睡得着?
  第二天天没亮,王燕平就醒来了,她下去买了些早餐上来。夫妻俩生怕吃饭的咀嚼声吵醒女儿,来到外边走廊里吃早饭。好不容易等到七点钟,王燕平叫醒小静,让她洗漱,小静洗漱完,王燕平说:“小静,今天你就别吃早饭了,喝一杯牛奶就可以了。”小静有些奇怪,问:“为什么?”王燕平说:“我们那时候考试,你姥姥总说饿一饿灵空些,让我空着肚子去考试,还别说,这么一来,脑袋确实要清醒一些。”李如海说:“你这是哪里的老思想啊?哪里有这种事?”王燕平一挥手,斩钉截铁地说:“你们听我的没错。”于是小静就喝了一杯牛奶,带上文具出发。三人打车到了学校,王燕平说:“小静,今天可一定要好好发挥。”小静点点头,进了学校。李如海和王燕平一直目送着她进去,不约而同的对视一眼。王燕平说:“老李,你上班去吧。”李如海说:“我这心里总是不踏实,也没心思上班,干脆我请两天假算了。”王燕平说:“也好。”
  李如海和王燕平就和一众家长们守在道旁的树荫下,大家都有共同话题,一会儿就拉起了家常。王燕平一谈起女儿的学习成绩就眉飞色舞,滔滔不绝地说女儿拿过多少名次,什么奥数冠军啦统统不在话下,李如海一个人在树荫下踱来踱去,偶尔抽支烟,却不去参与讨论。围着谈天的家长们见王燕平口若悬河地说个不休,根本插不下话去,有些人脸上露出羡慕的神色,有些人则皱起了眉头,走了开去。
  白闪闪的太阳从东走到了正中,又从正中慢慢地偏到了西。沥青路面上被烤得滚烫,若有若无地冒着细细的烟,路边等待的人群好似一颗颗蔫了的萝卜,一个个坐在树坛的水泥墩子上,谈天的人早已散了,谁也不愿意开口多说一句话,连动动嘴唇好似都没了力气。王燕平也低垂着头,脑袋一点一点,昏昏欲睡,倒是李如海,依然站得笔直,踱来踱去,在一群无精打采的人中显得风度翩翩。
  ‘叮铃铃......’长长的电铃声打破了炎夏沉闷的下午,众人都是精神一振,纷纷站了起来,涌到校门口。教学楼里的学生们陆陆续续地走了出来,李如海也顾不得挤着难看,和王燕平一齐挤到前面,焦急地寻找着女儿的身影。等了半天,终于看到小静走了出来,两人冲过潮水般的人群,远远看到小静脸上挂着微笑,两颗心都同时落了地。迎了上去,王燕平问:“小静,怎么样?今天怎么样?”小静嘴角的笑意不减,说:“爸,妈,今天的卷子挺简单,我自己估计应该都在95分以上。”王燕平喜笑颜开,说:“这还差不多,不过95分还是不够理想,按你的水平,不说满分,最多也只能少个一两分。”小静说:“妈,我这不是怕把话说满么,这是保守估计。”李如海笑着说:“好,好。是该保守一点,做人嘛,不能太自满,保守一点好。”小静又说:“爸,你别说,妈妈的办法还真的挺灵,今天没有吃早饭,果然脑子里思路很清晰呢!”王燕平得意地说:“那是当然,妈妈还能害你不成?好了,你也很饿了,今天咱们去吃一顿好的。”说着问李如海:“老李,你说咱们去哪一家吃去?”李如海说:“这种小事还是你拿主意吧。”顿了顿又说:“哦,今天小静考得好,就听小静的安排吧。小静,你想去哪家饭店吃?”
  小静听了这话,脸上忽然露出一种很古怪的神色,犹豫了良久,说:“那,我想去吃肯德基。”
  王燕平听了摆摆手,说:“我最讨厌那种洋快餐,一点营养也没有,全是油炸的东西,对身体健康不好。这样吧,咱们去新开的那家淮扬大饭店,淮扬菜比较清淡,听说他家的海鲜也不错,吃点海洋鱼虾类对开发智力也是很有好处的。”王燕平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口气却是不容置疑,李如海听了也表示同意。小静脸上又露出那种很古怪的神色,半晌才说:“那好吧。”李如海夫妇以为她心里不太乐意,也没有放在心上。
  吃过晚饭回到酒店门口,小静说:“妈,你给我十块钱,我去旁边的超市买点东西。”王燕平问:“你缺什么,我去给你买。”小静摇头说:“不用,我自己去吧。”李如海说:“让她自己去吧,都这么大了。”说着拿出十块钱给小静。王燕平说:“你可不许买那些没营养的零食吃呢。”小静说:“我只是去买把尺子,原来那把不太好用了。”
  不一会,小静就回来了。三个人回到房间,王燕平说:“小静,你快进房间复习去吧。”小静说:“爸,妈,我想和你们说会儿话。”王燕平说:“现在是什么时候?正是争分夺秒的时候!多看一分钟的书,明天考试就多一份把握。要抓紧时间呐!有什么话等你明天考完了再说,到时候等你分数下来了,咱们一家三口出门去旅游一趟,不论是上北京,还是下桂林,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小静一直垂着头听,这时抬起头来,说:“是吗?”王燕平说:“是,我说的话什么时候不作数?”小静说:“好,那我进去了。”说完深深地望着父母,李如海鼓励说:“小静,加把劲。”小静又看了他们一会,返身掩上了门。看更多鬼故事加静児QQ5286635
李如海说:“燕平,你刚才这么一说,我倒是感慨良多啊。仔细想想,自从小静上了小学之后,咱们一家人还真是从没一起出门旅游过,可得有十来年了吧。”王燕平说:“是啊,小静今年十八岁,有十一二年了吧。这下好了,眼看终于要熬到头了。”
第二天清晨,王燕平和昨天一样,买来早餐,和李如海待在走廊里吃完,然后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待。墙上的挂钟一格一格地慢慢走,似乎在奇怪:这两个人怎么像傻子一样,只管盯着我看呢?
  当分针和秒针叠在一起的时候,王燕平的手也准时敲响了房门。敲到第七下的时候,王燕平皱了皱眉,嘀咕道:“这孩子,怎么睡得这么死?”按下门把,推门进去,门开了一半,王燕平一只脚跨进去,另一只脚还没跟上去,忽然她好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就这么不动了。李如海望着妻子的后脑勺,问道:“怎么了?”王燕平没有回答,李如海又问:“燕平,你怎么啦?”王燕平还是没有回答。李如海愣了一下,大概有五秒钟,突然听到王燕平尖叫一声:“天哪!”这突如其来的一下把李如海吓了一跳,愣在那里,撕心裂肺的叫声在房间里回旋,激荡在四壁上,似乎隐隐传出回音,随着回音渐渐减弱,王燕平的身子也瘫了下来。
  李如海猛地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一下子跨过茶几,站到房间门口。房间正中的大床上,小静和着衣裳,静静地躺在那里,一道道的鲜血像流淌的小溪一样,在雪白的床单上四处奔流,流过床头,流过床尾,又流到了黄色的花地毯上,汇聚成一个小小的褐色的湖泊,湖泊已经干涸,只留下龟裂的裂缝。
  李如海的双手开始颤抖,一开始是轻轻的,越来越剧烈,接着他的全身也跟着颤抖,最后连他的牙齿也颤抖起来,上下牙齿不住地相击,发出‘咯咯’的脆响。他的脑袋里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到,他不知道该干些什么,只是下意识地想走到床边,可他双腿的力气好像被抽空了一般,一动也不能动。他感觉不只是双腿,全身的骨头都似乎软掉了,‘轰’的一下,瘫在王燕平的身边。
  酒店的清洁工在38楼的走廊里已经走了两三个来回了,其他的房间都已经打扫完了,
  每次走到3811房间门前,门把上挂着的‘请勿打扰’的牌子都没有摘下。她打算再去看一下,如果那牌子还没摘下来,就随他去了。这一次她走到门前时,猛地听到房间里传出惊天动地的哭嚎声,厚厚的房门也不能阻挡那凄厉的哭嚎声,清洁工吃了一惊,差点一屁股坐到在地。
  警察到来的时候,一干服务员聚集在房间门前的走廊上窃窃私语,酒店经理的脸色蜡黄,已经不是难看所能形容。四个警察走进房间,李如海和王燕平趴在床边,披头散发,已经哭不出声音来,只是嘶哑着嗓子干嚎。
  两名警察上前想要扶起李如海夫妇,没想到王燕平见到他们靠近,发疯似的朝他们扑来,张大嘴巴,竟是想要将他们咬死,两名警察急忙闪过,双双把她按住,不料王燕平力气奇大,手脚乱舞,两名警察直感到要脱手,竟然按不住她,另外两名警察见状,赶上来相助,分别按住她四肢,才算勉强把她制服。这时带队的警察看到李如海目露凶光,暗叫不好,急忙招呼门前的服务员上来帮忙,正在这时李如海扑了上来,七八名服务员一拥而上,将他扭住。
  一群人闹闹嚷嚷,拥在房间里出不去,这时法医赶到,给李如海夫妇各打了一针镇定剂,他们才委顿下来。带队的警察令狐军将一干人请出去,这才喘过气来勘察现场。他凭着多年的办案经验,可以初步判断床上的死者是自杀。小静的左手腕上有一道很深的伤口,完全切断了血管,右边的床头柜上扔着一把小巧的水果刀,令狐军拿起来用手指试了试,刀锋并不是很锋利,用这种刀将手脉割开这么长、这么深的一道裂口,需要用很大的力气,可想而知死者自杀的时候抱着多大的决心和勇气。令狐军看看小静,她那清瘦白皙的脸庞因为失血显得更加苍白,她的眉头微微皱着,似乎是在强忍临死前的痛苦,令狐军摇摇头,叹了口气。例行公事地拍照、取证之后,令狐军和法医出了房间,殡仪馆的人随后进来善后。
  在走廊上,令狐军和法医抽着烟,相对无语,虽然看惯了各种死亡,但是看到这么一个年轻、清秀的女孩自尽,两人的心里还是很沉重。
  回到派出所,李如海和王燕平还没有清醒过来,令狐军通过他们包里的证件已经知道了两人的身份。到了下午,助手小张向他报告说两人已经醒过来了,令狐军和小张来到他们的房间,房间里站着四名警察,法医也在一旁,都是如临大敌,显然是生怕他们情绪失控,又要暴起伤人。
  也许是镇定剂的效果还没有完全消失,李如海和王燕平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看上去相当的颓唐。令狐军问了他们几句话,两个人一言不发,眼神呆滞,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桌子。沉默了很久,李如海的双手忽然动了起来,几名警察顿时紧张起来,一旁的法医悄悄地将手伸进了药箱。却见李如海并没有异常的举动,两手只是在身上乱摸,将几个口袋翻来覆去地掏了一遍又一遍。小张觉得奇怪,望向令狐军,令狐军想了想,掏出香烟和打火机,放在桌子上,问:“你是要这个吗?”李如海也不答话,两只手抓住烟盒拿烟,用的力气大了,把烟盒也撕破了,他含住一根烟,用打火机点火,点了七八下都没有点着,令狐军小心翼翼地拿过打火机,点着了火凑到他面前。李如海点燃香烟,大口大口地抽着,一连抽了五六根,才放慢了抽烟的速度。屋子里烟雾袅绕,一名不抽烟的警察被呛得受不了,打开了窗户,热浪顿时扑进了屋里。
  令狐军对他们说:“你们先出去吧。”几名警察望向他,露出犹疑之色,令狐军朝他们点了点头,他们就鱼贯走了出去。李如海抽着烟,忽然说:“我女儿呢?”声音嘶哑难听,好似他的声带已经撕裂了一般。女儿?虽然令狐军早已猜到,但是听李如海自己说出来,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他尽量用平静的声音说:“在殡仪馆里的冰棺里。”王燕平听到这句话,突然大声叫道:“什么?!你们干嘛不送她到医院里去抢救!”小张听她叫起来,一紧张站了起来。令狐军拍拍他,示意他坐下。王燕平又冲着他们叫道:“我的女儿还有救,你们干嘛不送她到医院里去抢救!?”令狐军只是沉默不语,不答她的话。王燕平又叫了几句,见他们不说话,也不再叫,颓然低下头,盯着地面。
  李如海又点燃一根烟,这时他似乎已经恢复了些理智,慢慢地说:“那么,接下来,你们怎么办?”令狐军说:“你们配合我们调查结束之后,就可以将...火化了。”李如海点点头,说:“你问吧。”
  接下来的对话挺顺利,法医那边的鉴定也出来了,小静是自杀。至于问到她自杀的动机,李如海只是摇头叹气,翻来覆去的说:“是我们逼的,是我们逼的”。令狐军见问不出来,只得走访他们的关系圈,有了解他们家情况的都说,那孩子肯定是学习压力太大,承受不了,纷纷为她感到惋惜。事情到此,也就告一段落了。
李如海和王燕平看着玻璃后面安静的小静,禁不住再次悲从中来,王燕平好像祥林嫂一般,不住地反复念叨:“我好悔啊,如果我不是这么严地逼她念书,她怎么会走上这条路啊。小静!女儿!你醒醒啊,看妈妈一眼,再看妈妈一眼….”
  呜咽声在空荡荡的挺尸间里低低的回荡,好似喇嘛庙中永不休止的诵经。
  不知道悔恨和内疚,能否炼成后悔药?
  李如海找到殡仪馆的负责人,对他说:“我要把女儿的尸体带回老家举办丧事。”殡仪馆馆长是个微微发福的胖子,听了李如海的话,不由得皱了皱眉:“李先生,这是不合规定的。现在派出所那边的结论出来了,应该尽快火化尸体。”
  李如海抽出一根烟递过去,馆长瞄了瞄烟盒,说:“谢谢,我不抽烟。”可是李如海十分地执着,执意要他点上,把手直伸到他的嘴边,几乎要碰到他那扁扁的大鼻子,馆长尴尬地往后退了一步,无奈地接过烟,李如海又打着火,两只手圈着火苗,小心翼翼而又无比坚定地凑到他嘴边,馆长苦笑一下,点着了烟。
  李如海小声地说:“馆长,请您通融通融吧。”馆长微微吸了口烟,大口地喷出,透过面前袅袅的烟雾,看到李如海伛偻的身子,两鬓斑斑的白发,还有那金丝眼镜后无神的眼珠中露出的谦卑,心里也不禁动了下,说:“可是,你看,这么热的天。”
  李如海急忙说:“我们连冰棺一起带回去,您说,要多少租金?”馆长没有立即答话,他踱来踱去,似乎是在考虑,李如海急着走上两步,弓着身子,仰面望着馆长那张肥胖的脸庞,馆长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立住了脚步,说:“老李啊,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可这不是租金不租金的问题,关键是这么做不合规矩,要是民政局知道了,我们也很麻烦。”李如海突然双膝一软,跪在馆长面前,胖子馆长吃了一惊,连忙扶他,可是李如海死活不起来,也不说话,胖子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拖不他起来,急忙叫道:“老李,你这样子干什么,多难看,你快起来,我答应你就是了。”
  听了这话,李如海才肯站起身来,又朝他鞠躬致谢,胖子馆长被他搞得哭笑不得,一边走一边挥手:“老李,你要抓紧时间办丧事,最多三天。”李如海朝着他的背影说:“好的,好的,我知道了。”
  李如海和王燕平已经有很久没有回过老家了,前几年过年的时候还偶尔回去住几天,最近几年因为小静寒假要去补习的缘故,一直都没有回去过。这一次扶灵回去,虽然有老家一堆亲戚陪着,可是每个人的心情都像现在的天色一般,北方天空的乌云像一只雪球般滚了过来,越滚越大,后来乌压压地堆满了整个天空,天地间一丝风也没有,令人几乎喘不过气来,人人的后背都被汗水浸得湿透。暴风雨快要来了。
  一行人到达李家的老屋时,暴雨还没有停歇,门前的水泥路已经被黄浊的泥水淹没,开车的司机要不是熟悉地形,早把车子陷到烂泥地里去了。一群人冒着大雨忙忙碌碌,将冰棺抬进堂屋,插上插头。小静清癯的脸庞在日光灯冷冷的光下,显得如此安详,就如睡熟了一般。
  灵堂布置完后,已经接近午夜,帮忙的亲戚们陆陆续续地回去睡觉了。李如海和王燕平守在灵堂里,李如海说:“要不你到里屋睡去吧。”王燕平摇摇头,说:“你看我这两只眼睛,哪里还闭得上?要不你去睡吧,我在这儿陪着小静。”李如海不说话,默默地点上一根烟。夫妻俩谁也说服不了谁,垂着头,各自发呆。
  不管心里承受着多么大的痛苦,人体的生理总归有它的规律,李如海夫妇连着两三天没有合眼,这时候终于也撑不住,昏昏睡去。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李如海感到有什么东西在拉扯自己,可他实在太困了,实在睁不开眼睛,可是那拉扯的动作越来越大,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才从睡眠中醒过来,眼睛刚睁开一条缝,就看到妻子的脸,王燕平的脸上呈现出一副极其古怪的神色,五官都似乎微微有些扭曲,充满着恐怖、怀疑、惊惧,看到李如海醒来,她抓在丈夫肩头的手停止了拉扯,但是停不住颤抖。她乌青的嘴唇中抖抖索索地迸出几个字:“如海,我刚才好像看见妈了。”
  李如海还没有从昏沉中清醒过来,随口问:“你说谁?”王燕平说:“是婆婆!你妈!”李如海打了个冷战,浑身一激灵,说:“你说什么?!”王燕平点点头没说话,身子像筛糠一样。李如海吸了口气,慢慢地说:“你是在做梦。”王燕平说:“不,不是做梦,我清清楚楚地看见了,看见了……她……”顿了顿,又说:“我看到她从门口走了出去。”
  李如海摆摆头,说:“你神经有些过敏,还是到里面去睡会儿吧。”王燕平说:“你不信吗?你去门口看看去,去呀!”最后这两个字叫了起来。李如海无奈,站起身子,朝门口走去,王燕平紧紧地攥着他的衣袖,跟在他身后,两人走到门口,天上一丝星光也没,院子里黑沉沉的,一点动静也没有,李如海看看手表,原来才两点钟。他说:“你看,什么也没有,你还是进去睡吧。我去烧点纸。”走到火盆边,他的身子突然定住了,直勾勾地瞧着地上。王燕平借着屋子里漏出来的灯光一看,只见火盆里干干净净,先前烧的满满大半下子纸灰一片也没了。
  李如海喃喃说:“被风吹走了吗?”打着火机,在火盆四周照了照,四周的地上白茫茫一片,哪里有半点纸灰?两个人面面相觑,李如海拿起一叠纸钱在盆里烧着了,端着火盆在院子里四处察看,鸡笼上,砖堆上,枣树下,到处乱糟糟的,可就是看不见一点纸灰的痕迹。
  李如海把火盆放回门口的台阶上,一屁股坐在地上,掏出烟猛吸了一口,猝不及防,连声咳嗽起来。突然站在他对面的王燕平手指着屋里,嘴巴张得老大,就是发不出声来。李如海回过头顺着她的手指一看,刹那间‘分开两片顶阳骨,一桶雪水倒下来’,如坠冰窟。堂屋正中原本挂着两幅大大的黑白照片,那是他父母的遗像,这时,两张遗像只剩下一个空空的相框,相框中的人像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作为一个接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来说,谈狐论鬼对于李如海来说是一件不可原谅的侮辱科学的事,各种鬼怪故事充其量只能是茶余饭后的消遣,要他接受这个世界有鬼,那是不现实的。可是现在,李如海感到自己的价值观受到了挑战。
  这时候黑暗中忽然传来‘吱呀’一声,分明是两扇老旧的院门铰链摩擦的声音,静夜里听来分外响亮。随着这声音响起,四周的蛙声突然一下子停歇了。
李如海和王燕平紧紧依偎着,两个身子一起发抖,站都站不稳,他们极力往院门外望去,眼前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突然,远处出现一点亮光,亮光中隐隐绰绰地有几个影子,李如海甩了甩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他分明记得院外是一片大水塘,水塘里的影子是什么?
  眼睛适应了黑暗,李如海和王燕平看清楚了,那几个人影里面,有一个清清瘦瘦的女孩子,留着学生头,低垂着头,乖乖地站在那里。那可就不是小静么?李如海夫妇突然间忘记了恐惧,两人撒腿往前奔了过去,王燕平扯着嗓子喊:“小静!小静!妈妈在这里!”奔了一会,王燕平猛地被李如海一把拉住,紧接着脚下一空,一个趔趄站住,面前白茫茫地,差点掉进了水塘。
  这时候小静听见了王燕平的呼喊,往这边看了过来,看到李如海和王燕平,她眼眶一红,泪珠扑簌簌地就往下滚,呜咽道:“妈妈,爸爸,我痛,我好痛啊!”王燕平看到小静的手腕上那条又长又深的刀口还在不住地往下滴血,刀口的两边血红的皮肉翻了开来,像一张撕裂的嘴在狞笑。王燕平看得心惊肉跳,可是又到不了小静面前,心神沮丧之下,坐倒在岸边嚎啕大哭。突然她听到丈夫大叫:“爹,娘!你们要带小静去哪?!”声音中充满了焦急。王燕平定睛一看,站在小静身前的就是公公和婆婆,他们正在和面前两人说着什么,一边把什么东西往那两人手里塞。那两人收了东西,又说了几句话,就往西边走去了,随着他们走远,亮光渐渐黯淡。
  李如海的爹娘带着小静慢慢走向岸边,到了岸上,李如海和王燕平顾不得多说,一把拉住女儿放声大哭,王燕平看着小静的伤口还在滴血,一把扯下一幅衣裳给她裹上,可是鲜血还是映透布条,滴滴答答地往下滴。小静又低声说:“妈妈,我痛。”李如海夫妇心如刀割,手足无措。这时李如海的娘说:“没有用的,小静是枉死,她只能一直保持临死前的样子。”李如海抬起头问:“娘,这是怎么回事?你们......”
  李如海的娘说:“小静这孩子,活着时性子懦弱,死了也被欺负。你们刚把她送到这儿,这附近的孤魂野鬼就想来欺负她了。我和你爹怎么能让孙女儿受委屈?咱们拿了你们烧的纸钱,给了他们一些好处,他们也就走了。”这时李如海的爹爹说:“如海啊,我和你娘都死了这些年了,可一直没收到过你的纸钱,这么些年咱们可是过得好清苦。”李如海听了这话,顿时脸上火辣辣的,嗫嗫嚅嚅地说:“爹,娘,我一直不相信这一套,没想到......真是对不住你们,让你们受苦了。”李如海的娘说:“算啦算啦,老头子,这些年咱们不也过来了么。说这些话干什么,眼下小静这事,该怎么办?”王燕平急忙问:“妈,小静怎么啦?”李如海的爹摇摇头,又叹了口气,说:“你们这两口子,我都不知道说你们什么,把好好一个孩子逼得走了这条路。唉,小静本来阳寿未尽,可她自尽而死,就入不了六道,也等不到轮回的机会,还要进枉死城受罚,永远做孤魂野鬼。”
  王燕平一听就急了,说:“爹,爹,那怎么成,你给想想办法呀!”想了想又说:“你们二老也...也死了这么多年了,在这边也该认识些什么人,能给帮帮忙吧?”李如海的爹说:“嘿嘿,这边和那边都一样,我和你娘一直没有钱打点鬼卒,连阎罗殿的大门都没进去过,还谈得上认识什么人,咱们这些年来一直在附近游荡,不然的话,早就入了轮回,哪里还有今天和小静相见?”王燕平说:“爹,这不成问题。我们马上去给你们烧钱,多多的烧,烧一车,不不不,烧十车、二十车!”李如海的爹冷笑一下,说:“临时抱佛脚么,那有什么用?”
  李如海的娘打断老伴,说:“好了,你也别怨他们了。你没法子,我可是有法子。”李如海忙问:“娘,你有什么法子?”李如海的娘沉吟一下,说:“咱们村后的龙王庙里住着一个疯婆子,你知道么?”李如海愣了一下,说:“知道。”他娘说:“这个疯婆子不是个一般人,她有一种本事,能令新死之人还魂重生。”李如海这时候完全抛弃了他一直坚持的科学原则,听了这话,激动得浑身发抖,他娘继续说:“她的秘密只有我知道,但是我从没跟任何人说过,连你爹爹也不知道。今晚我去找她,请她务必救小静一救。”李如海的爹说:“老伴,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李如海的娘说:“你也不必多问了,知道了对你并没好处。”王燕平说:“娘,那她能答应你吗?”李如海的娘笑了笑,说:“放心吧,我有我的办法。”说完对老伴说:“老头子,天快亮啦,我得赶紧去,咱们走吧。小静,你还是回屋里去吧,以后再没人欺负你啦。”说着老两口转身走进黑暗,渐渐模糊,小静叫道:“爷爷!奶奶!”夜风簌簌,哪里有人答应?王燕平抱住小静,喜极而泣:“小静,这下好了,你有救了,谢天谢地!”
  小静捂着手腕,往屋中走去。李如海和王燕平想拉住她,再跟她说会儿话,可全身麻木,一动也不能动,眼睁睁看着女儿走进屋子,躺进冰棺。就在这时,两人突觉眼前亮光刺眼,耳畔有许多人七嘴八舌地说:“总算醒过来了。”又一人说:“如海!燕平!你们这是怎么啦?”李如海望了过去,只见屋外艳阳高挂,屋里乌压压地堆着一群人,都是自己本家亲戚,他茫然说:“怎么啦?怎么这么快就天亮了?”他的堂兄李月根说:“你们俩昏迷了一早上了,我们正在商量着要送你们去医院。”另一个堂兄李武说:“醒过来就好了,他们也许是这两天太劳累了,所以才昏睡了这么久。”看更多鬼故事加静児QQ5286635

李如海和王燕平只觉得浑身没劲,互相对望一眼,见对方眼中都满是疑惑之色,心中暗忖:“难道是做了个梦?”不约而同地往南墙上望去,父母的遗像好端端地挂着,小静躺在冰棺中,依然是那么安详。李武说:“既然如海和燕平已经醒了,也该办事了,外边已经来了好几拨吊丧的人了。”手一挥,八音队的乐手应声吹响小号,打起皮鼓,屋中的人们也陆续出去帮忙做事。李如海和王燕平跪在灵堂左侧,向前来吊丧的亲友们还礼。先是住得近的亲眷们,接着是李如海单位的领导和同事代表,到了下午,王燕平单位的领导也来了,大家心里都很沉重,免不了说些节哀顺变之类的安慰话。李如海夫妇又是伤心,又是疲惫,一整天都昏昏沉沉。
  直到日薄西山、天色向晚,李如海夫妇才得空休息一会。李如海悄悄问妻子:“你今天早上是怎么了,你梦到了什么?”王燕平说:“那你呢,你先说说。”李如海说:“我梦到小静......”说了一遍,王燕平说:“我也是啊,怎么咱们两人做了同样的梦?我看事情不是这么简单,这梦太真了!”李如海说:“你小声些。”顿了顿,舐了舐嘴唇说:“也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是我们太想小静了。”王燕平说:“不可能,哪有两个人做梦一模一样的?!”李如海搓搓手,说:“好吧。这样吧,我去村后龙王庙看看那个...那个人在不在。”王燕平说:“我跟你去。”李如海看看妻子,点了点头。
  西边的天空中闪耀着无数道红的、绿的、金黄的霞光,滚滚的白云一道道往夕阳涌去,一会儿就被染得五彩缤纷。李如海和王燕平来到村后荒坡上的龙王庙,这时暮霭四合,庙里黑漆漆的,模模糊糊。走进庙中,定了定神,果然看见一个披头散发的老妇浑身腌臜,坐在龙王像下的一堆乱稻草里,她见到两人进来,翻了翻眼皮,说:“来了啊,等你们一天了。”李如海一愣,王燕平抢着说:“你说什么?”老妇说:“我已经答应你老娘了,不过你们自己可得想清楚。”李如海夫妇浑身一震,两只手不自禁的紧紧握住,李如海颤声问:“你...你真的可以?让小静起死回生?”老妇眼皮一翻,两只浑浊的老眼里面射出逼人的光,恶狠狠地说:“我是没办法才答应你老娘的,这件事你们一个字也不准说出去,不然不但我要遭天谴,你们俩个也不得好死!”
  李如海和王燕平听了这话,终于确定昨晚的事情不是在做梦,真如落水之人抓住一根稻草,欢喜得心都要裂开了,只觉得这肮脏邋遢的老妇是天下最可爱的人,两人一齐点头像小鸡啄米,连连说:“不敢说!不敢说!一定不说!一定不说!”王燕平小心翼翼地问:“您刚才叫我们想清楚,是什么意思?”老妇冷冷一笑,说:“救活了,也不过是一个傀儡,不能说话,没有思想,充其量只不过是个行尸走肉。”李如海夫妇又是浑身一震,如坠冰窟,好半天才从牙缝中迸出几个字:“这......这......这......”老妇冷冷地说:“还不止这样,她还不吃饭,每天要喝三次活人的鲜血,才能活下去。所以我才叫你们想清楚,到底救是不救。”
  李如海和王燕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心头翻滚往复,脑中一片空白,足足过了半个小时,李如海突然重重地跺了跺叫,咬牙切齿地说:“救!”老妇听了这话,似乎也不意外,依旧无动于衷地说:“今天夜里十二点钟,我过去。”说着摆了摆手。李如海夫妇见了,知趣地退出门去,忽然李如海想起一事,问道:“老婆婆,我想问一下,您为什么答应我娘帮忙?”老妇‘格格’长笑,如枭啼猿嘶,笑了好久,说:“因为你老娘把她的灵魂卖给了我,难道我会白白地帮忙么?哈哈!”李如海一颗心狂跳起来:“我娘把灵魂卖给了你!那......那......那会有什么后果?”老妇说:“什么后果?当然是灰飞烟灭啦。”李如海说:“那就是说,她再也不能投胎做人了?”这句话语声颤抖,已微微带着哭音。老妇说:“不错。”李如海突然一步跨进庙中,大声说:“不!不行!”老妇眨了眨眼:“你舍不得了么?”李如海不说话,眼睛赤红。老妇说:“你要是舍不得了,那就取消这个交易。”李如海听了这话,通红的眼光忽然黯淡下来,问:“可以取消?”老妇点点头:“可以啊。”王燕平冲了进来,叫道:“老李!”拉起他就走,李如海微微挣了一下,没有挣脱,身子却软了下来,被王燕平直拽了出去,口中喃喃说:“娘......”
  回到老屋,夫妻俩默不作声,各自想着心事。亲戚们陆陆续续地走了,李武问:“如海,要不今晚我来给小静守灵,你们去睡吧。”李如海说:“不用了,哥,你去吧。”李武叮嘱说:“那你们轮流换换,别熬通宵。”李如海夫妇答应了。
  十二点钟一过,老妇准时来到。她正眼也没瞧李如海夫妇一下,径直走到冰棺前,摸索一会,抬头说:“这东西怎么打开?”李如海忙过去打开棺盖,老妇扶起小静,将她坐起,在身上一阵猛搓,她身上的汗垢足有一寸厚,不一会搓成一颗龙眼大小的泥丸,塞进小静嘴里,在她喉头挤压几下,把泥丸挤到她肚子里。吩咐说:“去院子外面铲一筐土,在塘里挑一担水过来。”李如海夫妇急忙按吩咐去做,一个挖土,一个担水,两人平时肩不挑,手不提,这时手忙脚乱,费了老大时间才弄好。老妇看了看李如海挖来的土,说:“不够不够,再去挖。”李如海气喘吁吁,又挖了一大堆土,堆在屋里。
  老妇搬过一张椅子放在屋子正中,说:“把那孩子坐在椅子里。”李如海夫妇拖起女儿,不料死尸十分沉重,两人一把竟没能拖起来,手上加劲,才将小静拖出冰棺,坐在椅子上,可是死尸坐不稳,直往下躺。老妇从怀里掏出四根红丝绳,将小静四肢绑在椅子上,又用一根粗些的红绳子绕过小腹上绑在椅背上,才将小静固定在椅子上。
  接着老妇将泥土围着椅子密密地洒了一个大圆圈,叫王燕平取来七只大海碗,每个碗舀满了水,放在土圈之内,也摆成圆圈。又摸出一枚铜钱,对李如海说:“把你的血沾在上面。”李如海咬破手指,把血涂在上面,老妇将铜钱塞在小静嘴里,一半在里,一半在外。然后说:“拿黄纸来,越多越好。”李如海在办丧事,家里别的没有,黄纸、纸钱倒是很多,于是王燕平搬来一堆,老妇说:“再多拿些。”王燕平说:“就这么多了,还不够吗?”老妇皱眉摇头:“不够。”李如海说:“咱们看看那些吊丧的人带来的赉礼,里面应该有黄纸。”原来他老家的风俗,吊丧的四件物品中有一样规定物品就是黄纸,果然亲戚们带来的赆仪中都有一大捆黄纸,而两人单位和朋友送的赆仪中则有些有,有些没有,把一堆赆仪拆开,又得了一大堆。老妇说:“这回差不多了。”
  她把黄纸一股脑儿堆在椅子下面,堆不去了,又堆在椅子周围,接着掏出一张脏兮兮的符,在烛台上点着了,口里喃喃念叨,扔进黄纸堆。火苗慢慢地串上来,烧着了黄纸,不一会,就把小静围住。王燕平一看急了,说:“老婆婆,这不是要把我女儿烧掉吗?”老妇瞪了她一眼,王燕平一个激灵,不敢再说,只拽李如海。李如海说:“你先别急,看!”只见火势越来越大,将小静整个地包在里面,她身上的衣服也烧着了,椅子也烧着了,冒出刺鼻的黑烟,但是她的身子却是完好无损,火烧在上面,一道焦痕也没留下。
  过了一会,只听‘啪’地一声,椅子被烧散了架,小静的尸体倒在地上,屋里烟雾弥漫,三人被呛得受不住,退到了院子里。火焰舞动了半个小时,终于慢慢小了下去,最后完全熄灭,只剩下一些暗红的火星。老妇端起海碗,把水泼向灰堆,七碗水浇下去,灰堆彻底熄了。只见小静衣服都烧没了,光溜溜地躺在地上,突然她的睫毛动了一动,睁开眼来。
  李如海和王燕平欣喜若狂,扑上去抱住女儿,‘心肝宝贝’地乱叫,可是小静茫然地看着他们,似乎根本不认识。老妇走上前去,抓着小静的手腕,在地上抓起一把潮湿的灰土抹在她的伤口上,再抹去时,伤口已然愈合,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疤。
  李如海和王燕平一边向她道谢,一边跟小静说话,但小静眼神呆滞,一声也不做。李如海夫妇想起老妇说过的话,终于相信小静真的不能再说话,脑袋也不能想事情,喜悦之情淡了几分,不过想到女儿终于能活过来,就算如此,那也是很好很好的。
老妇说:“你们还记得我说的话吗?”李如海说:“记得,我们绝不敢把这件事说出去。”老妇说:“还有呢?”李如海心里‘突’地一跳,缓缓说:“每天要给她喝三次人血,不然她活不下去。”老妇点点头,转身离开,想了想又回头问:“你们打算怎么瞒下这件事?”李如海愣了愣,想了半天说:“我们会想到办法的。”老妇‘嘿嘿’一笑,隐没在院外无尽的黑暗之中。
  李如海夫妇沉浸在女儿死而复生的喜悦中,没注意老妇悄没声息的离去。过了好久,王燕平才想起来给小静找件衣服穿,可是老屋已经多少年没住人了,哪里有什么衣服?翻了半天,只找到李如海妈妈的几件旧衣服,李如海睹物思人,鼻头禁不住一酸。王燕平没奈何,只得给小静先穿上她奶奶的衣服,小静浑然不通事务,也不知道伸手穿衣,王燕平和李如海两个帮她举手抬腿,才给她穿好。
  李如海抽了根烟,说:“燕平,你说小静现在是不是要吃东西了?”王燕平说:“我哪知道呢?该吃了吧。”李如海拿过一只碗,寻来一把菜刀,踌躇一会,咬牙在手臂上割了下去,鲜血一滴滴滴进碗里,好半天才汇了小半碗,李如海已经痛得龇牙咧嘴,脑袋中一阵阵眩晕。王燕平说:“行了老李,注意你自己身体。”撕块布条给丈夫扎好伤口,拿过刀在臂上一割,把血滴在碗里,两个人好不容易凑了半碗血,端到小静面前。小静闻到血腥气,似乎精神一振,张口就喝,‘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李如海夫妇对望一眼,心中五味杂陈,最担忧的还是小静以后的口粮如何解决。
  第二天一早,李武等一干亲戚过来帮忙,李如海迎上去说:“哥,昨晚停电了。”李武说:“我家里没停呀。”李如海说:“恐怕这老房子线路老化了。”两人来到电闸处察看,李武说:“是保险丝烧断了,我回去拿一根来换上。”李如海说:“哥,昨晚停电后,我看小静的尸体渐渐放不住了,就和燕平把她移到棺材里去了。你跟大家说一下。”李武说:“噢,也好。反正明天送去火化,也要移到棺材里去。只是,你们给她换了寿衣了吗?”李如海说:“换了。”李武点点头,回去告诉大家。于是大家把冰棺送还给了殡仪馆,合力将棺材移到了灵堂正中。
  这天照例是亲友吊丧。下午的时候,来了一群小年轻,有男有女,原来是小静的同学。他们早一天就听到了噩耗,只是因为考试还没结束,今天已经考完了,就结伴来吊唁小静。灵堂前一干年轻人都是眼睛红红的,几位平时跟小静要好的女孩子更是忍不住哭了出来,其中有一个名叫张思琪的女孩和小静关系最好,李如海夫妇也认识她,这时她跪在蒲团上,已经泣不成声。
  吊唁完,小静的一帮同学坐了一会,就和李如海夫妇告别。张思琪说:“你们先走吧,我还想和李静再说会儿话。”大家知道她和李静是死党,也不多劝,只说:“那你别待太晚,晚了就没车了。”张思琪答应了,又到灵堂前喃喃地说话。
  张思琪沉浸在回忆中,心中充满着失去好友的哀伤,久久不能平静。时间过得飞快,李如海过来说:“思琪,你也别太难过了,回去吧,一会赶不上末班车了。”张思琪回过神来,才发现已经到了傍晚,她问:“李叔叔,李静是明天出殡吗?”李如海点了点头。
  “我想今晚给李静守灵,明天送她上路。”
  “那,那不必了。你不回去,你爸爸妈妈可得着急。”  “没关系,我已经考完了,爸妈说这两天随我怎么玩都可以。”
  “那也不成。再说你不害怕?”
  “才不,我和李静是最好的朋友,我想陪她走完这最后一程。再说不是还有你们在吗?有什么好怕的。”
  “这......那好吧。”
  乡间的夜不同于城市的五光十色,一旦夜幕降临,黑暗就铺天盖地而来,由远及近地慢慢吞噬:远处的树林、小溪,近处的房屋、猪圈。夜渐深,张思琪抵不住一阵阵倦意,趴在蒲团上睡着了。
  里屋。
  “老李,这可怎么办?再这样下去,咱俩的身体非垮掉不可。”
  李如海没有说话,‘啪嗒’一声,是打火机打火的声音。
  “老李,你别抽了。你看看你的脸,白得像纸似的,我看着都害怕。别抽了,求你了。”
  李如海充耳不闻,耷拉着头,一口接一口地抽着。王燕平看着坐在床沿上的小静,她开始有些烦躁不安,手脚不住扭动,喉咙深处发出低沉的‘荷荷’之声。王燕平知道她饿了,可是她们夫妻俩个从昨晚到现在已经割了三次血给她喝,身体实在不能承受。王燕平捅捅李如海,李如海抬起头来,看到王燕平两眼发红,闪烁着瘆人的光芒,她伸出一根手指,指向隔壁。
  李如海知道她的意思,摇了摇头。王燕平压着嗓子吼道:“不这样怎么办!你说,怎么办!?”顿了顿又说:“明天就要出殡了,到了火葬场,烧出来没有骨灰,那又怎么办?”她这句话像一支箭一样一下子穿透了李如海的心。他望着王燕平的眼睛,王燕平用力地点点头,李如海又点燃一根烟,抽了三四口,猛地站了起来。
他找出一只蛇皮袋,袋子上还系着一根尼龙绳,这是他老爹以前装化肥用的。他解下绳子,抻住两头崩了崩,很结实。李如海喘着粗气,一步步走到堂屋,猛地将蛇皮袋套住张思琪的头,把绳子勒上她的脖子,双手交叉死命地拽。张思琪在睡梦中还没来得及醒来,两腿蹬了几下,就被李如海勒死。
  李如海把她拖进里屋,王燕平早就准备好菜刀和脸盆,李如海接过菜刀在张思琪喉咙上批了两下,两手直抖,只批出两道血痕。王燕平抢过菜刀,用力一砍,一下子砍断喉管,鲜血喷涌而出,李如海将她翻转过来,血流如同开闸的水龙头注入了脸盆。王燕平在盆中舀了一碗递给小静,小静如饥似渴地喝下,接着她平静地坐在床沿,望着爸妈放血。
  放到第二盆时,血柱渐渐小了,李如海端过一张板凳,站在上面,倒提起张思琪的尸体,血柱又汩汩流下。终于张思琪的血被沥得干干净净,李如海将尸体放进棺材,又找了一堆旧衣服盖在她身上,和王燕平一起用力合上棺盖。一切忙完,两人像虚脱了一般瘫倒在地。
  王燕平说:“那些血怎么办?”李如海想了想,到灶间翻了一通,找出几只腌菜用的瓦罐,把血倒进里面,盖上盖,和了些湿泥封好口。他说:“这个天太热了,放到明天怕是要臭,我送到家去放冰箱里,把小静也带回去。明天要是有人问起思琪,就说她家人晚上来接她走了。”说完,打电话给出租车公司。
  等车的时候,两人把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遍,尤其是溅在地上的血迹,擦了个干净。出租车到了,李如海把三四个瓦罐放进行李箱,带着小静上车。小静吃饱了之后倒也好摆弄,拽她走就走,让她坐就坐。出租车司机本就不情愿这么晚跑乡下,担心碰到坏人,一直都没下车,也没注意看乘车的人。
  过了两三个小时,天边已经发白,李如海回来了,对王燕平说:“我把小静锁在房里了。”天亮之后出殡,又是一番忙碌,直到殡仪馆的司炉工把骨灰交给李如海夫妇,两人心里的石头才落了地。送走帮忙的亲友,已是中午,李如海说:“我去公墓安顿骨灰,你赶紧回家。过了这么长时间,小静又要闹了,东西在冰箱里。”王燕平点点头,两人分头而去。
  接下来的几天,李如海和王燕平不得不调整心态,过着与之前迥异的生活。小静不能见阳光,所以家中所有的窗户都被锁死,挂上两层极厚的绒布窗帘,屋里根本分不清白天黑夜。一开始,王燕平还心存一丝侥幸,希望小静能和婴儿一样,慢慢学会说话、思考,于是不厌其烦地教她说话,买了许多拼音图画贴满了墙,可这些都是徒劳,小静不会听,不会说,不会哭,不会笑,甚至她不用睡觉,二十四小时坐在椅子上,也不走动,只有在需要喝血的时候会烦躁不安。李如海夫妇不得不轮流看着她,几天下来,两人都憔悴不堪,可是更麻烦的是:冰箱里的血已经不多了。看更多鬼故事加静児QQ5286635
李如海在网上不断地寻找,功夫不负有心人,他认识了一个血头,这天在小静断粮半日之后,他捧回了一袋暗红的鲜血。王燕平有些担心:“这血干净吗?听说现在很多卖血的有传染病,甚至有艾滋病。”李如海听她一说,也拿不定主意,踌躇一会说:“这也不是用来输的,恐怕不讲究吧?”两人心里没底,但在无奈之下,只得给小静喝了,看小静喝完也没什么异常,这才放心。李如海看着剩下的半袋子血,忧从中来,自言自语说:“以后怎么办呢?”呆呆地望着屋顶节能灯发出的惨白的光,忽然间他觉得胸中闷得透不过气来,打开门冲了出去。
  这天晚上李如海在酒吧里喝得烂醉,他最后的记忆好像是被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扶着出了酒吧。第二天醒来,李如海只觉得头痛欲裂,换目四顾,似乎在一个旅馆房间中,摸摸身上,赤条条的,手机、手表都不见了,幸好钱包还在,打开一看,里面干干净净,一毛钱也没。他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禁感到悔恨无比,觉得自己四十多年来坚守的知识分子的道德、素养在这一刻荡然不存。他冲进浴室,拼命冲洗身子,细细的流水不断从皮肤上滑下,但是心中的痛苦和悔恨,也能冲得去么?
  李如海失魂落魄地走出小旅馆,辩了辩方向,往单位走去,不管怎么说,班还是要上的,这是他这个家庭唯一的经济来源。
  来到那座老旧的研究所大楼,主任说:“如海,这么快就来上班了?要是你不方便,可以多休息一段时间的。”李如海摇摇头,一言不发地走到自己办公桌坐下,同事们心里同情他,但又觉得也不便对他过于热情,说太多安慰话,反而令他徒增伤感。
  日子对于别人来说依旧是那么平静,可对于李如海夫妇来说,真可谓度日如年,银行里的存款像流水般逝去,终于有一天被取得干干净净。李如海的工资根本赶不上小静喝血的速度,眼看连李如海夫妇两个的吃饭都成问题了。
  没有穷过的人是体会不到:钱,是会逼死人的。
依照李如海骄傲自强的性子,低声下去地去求人,那是不可想象的事情。但是现在,他正在陪着小心,说着好话,跟亲戚、朋友、同事借钱,由于李如海夫妇为人正派,学识又广,修养也高,并且两人都有正式工作,加上多年来从未向人开过口,所以一开始借钱的时候相当顺利。可是时间一长,次数一多,周围人就开始厌烦,跟着产生怀疑,很快就有人催着他们要债,到最后两人成了千人厌、万人嫌,人人避之唯恐不及。
  到了这个地步,李如海已经彻头彻尾变了个人,头发也不梳了,领带也不打了,穿着裤衩,汲着拖鞋就出门;王燕平打了内退在家,每天呆在屋里不见眼光,皮肤养的惨白,蓬头垢面。这天两人商议,李如海说:“我想来想去,这个破研究所是不能呆了,拿这两个钱顶个鸟用!”王燕平说:“你那个同学樊建不是很有钱吗?他一直想要你到他公司去,你干嘛不去找找他?”一语惊醒梦中人,李如海一拍大腿:“对啊,我现在就去!”王燕平说:“唉,你等等,换身衣服再去。”
  樊建翘着二郎腿,往红木办公桌上的琉璃烟缸中掸了掸烟灰。眼前的李如海虽然穿着西装,打着领带,戴着金丝眼镜,可是他的眼中再也看不到孤傲和清高,反倒是一脸的无赖像。樊建说:“老李啊,你可把我给害惨了。我好心把房间借给你们,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派出所找了我没有十趟也有八趟。皇冠大酒店的经理本来是我的好朋友,也跟我翻脸了。”李如海涎着脸说:“是,是我不对。”
  樊建叹了口气:“不说了,我知道你心里也不好受。”又点燃一根烟,把烟盒和打火机往桌上一抛。李如海忙弓着身子趋上前去,点上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樊建说:“今天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呢?”李如海说:“老同学,你不是一直想让我到你公司来帮你忙么?我这不就来了?”
  樊建心里动了动,但是他也听说现在的李如海已经变成个光棍,四处借钱不还,心里又打起了鼓。
  花几十年建立的信誉,要毁掉它,往往只要几天。
  樊建顿了顿说:“老李,公司里现在不缺人。”说完这句话,转过了头不再看他。李如海急了:“老同学,你把我当猴耍是吧?你一直要我来,现在我来了,你又说不缺人。你什么意思?”说着扯了扯领带。樊建转过头来说:“老李,你不要这么激动。最近公司不景气,真的不缺人。真是对不起了。”
  李如海气鼓鼓地往椅子里一坐,又点上一根烟,说:“既然这样,那你也不能让我白跑一趟,你借我五万块钱。”樊建斜着眼瞪着他,半晌没说话,过了半天,他眼中的惊讶、愤慨之色渐渐褪去,想起当年的同窗之情,慢慢生出一股同情之意,他说:“老李,我的公司最近真的周转不开,不骗你。五万块钱我倒真拿不出来,这样吧,我给你五千,也别说借,你拿去用吧。”说着拉开皮包,数了五千块钱放在桌上。李如海瞅了瞅,说:“这点钱不够。怎么着你也给我两万吧。”
  樊建一听,禁不住怒从心头起,他拍了下桌子,站了起来。两人定定地望着,忽然樊建心中一软,把皮包翻转过来,将里面剩余的五千块钱倒了出来,说:“都给你!你看,没有了。”李如海没说话,伸手拿过一万块钱揣进衣兜,起身就走,走到门口,又回过头看看樊建,嘴唇抖了抖,终于没有说话,出门去了。
  有了这一万块钱,老李家的日子又维持了一段时间,可是坐吃山空,转眼又到了弹尽粮绝。李如海心里郁闷,出门乱逛,逛到华灯初上,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字街。这条街两旁是一间间低矮的门面,每间屋子的玻璃门后都透出粉红色的灯光,这灯光一直绵延到街的尽头。李如海漫无目的地走着,每走过一间屋子,里面都会伸出一条雪白的胳膊向他招手,他睃着眼睛打量那些胳膊的主人,心里忽然掠过一丝莫名的冲动。这时一间屋子的失足妇女见他探头探脑地看,冲出来一把扯住他,低声说:“老板,进来玩玩嘛。”李如海挣了两下没挣开,不由自主地被她拉了进去。
  望着粉红的灯,杂乱的沙发,还有里屋那张若隐若现的脏兮兮的小床,李如海的心突然剧烈地跳动起来。好不容易定下神来,李如海看着面前这个涂脂抹粉的女人,陡然令他想起那个酒醉后的夜晚,心里不禁生出一股仇恨。“沦落到这个地步,这是我的错吗?都是那个女人,那个不要脸的女人!”这样想着,脑中浮出一个计划。
  李如海问:“多少钱?”“小的五十,大的一百。”“就在这里吗?”“是啊。”“这里不安全。”“老板,你放心好了。我把门一锁,没人进的来。”“可我还是觉得不安全。”“那你说怎么办?”“要么,到我家里去。”“那不行,我不出台的。”“我可以多付点钱。”“不是钱多钱少的事。”李如海摸了摸裤袋,里面还有最后的一千块钱,他掏了出来,一张张的展开,说:“这些够了么?”那女人见了这一把通红的钞票,也愣住了,她知道自己已经年老色衰,这一千块钱够自己做三四天的了,虽然以前也碰到过这么出手大方的客人,可那已经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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