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曼老师讲述学佛修行的实证经历
人生感悟
前言介绍
南老师是非常自负的一个人。南老师是一个绝顶聪明的人,非常非常有办法。
叶老师参加过三次他主持的禅七,南老师在禅七中,真有一种生杀予夺的威严和权力。南老师是有能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本事。和南老师交手是非常难也非常过瘾的。
叶师跟南老师学佛,三次禅七,第一次打通了任督二脉。
第二次七轮转动了四轮。南老师笑称:你以后不要叫刘世纶了嘛,叫刘四轮吧!
第三次修白骨观就到了莲花生大师的大殿(这种大殿是古希腊那种柱子),还见到了满殿会动的骷髅,还见到了观主金刚亥母。
南老师和陈上师都有一点神通,但是每当显露一点的时候,他们又马上收住并予以坚决否认。
在叶曼老师学佛的时候,南老师还不像现在这样有名气。人长的非常漂亮,做事情又比较特立独行。总会惹来各种各样的不好的传闻和攻击。
有些极端的时候,别人都劝叶曼老师千万别说是南门弟子。叶老师说:南老师是我的佛法启蒙人。我永远是南门弟子。
明师难得
正在彷徨苦闷的时候,北大的同学—张起钧教授,他认识了南老师。
一天,他来看我,说:「我遇见了一位异人,这个人,什麽都懂,我去找找他,看你能不能去见他一面。」
他去找南老师。
南老师说:「是位太太?哎呀!算了,你不要给我找麻烦,这些太太们学佛,不是为了夫妻吵架,就是为了儿女不乖,要不然,就是这个、那个的一大堆的家长里短,要不就是迷信,求佛保佑,你干麽给我找这个麻烦,我那有闲功夫来跟他们罗嗦?」
我这位老友大概在老师那儿,替我吹嘘了一番,费尽了唇舌,才欢天喜地的跑来说:「南老师答应了,好不容易他才肯见你,见了面,说话的时候,可不要随便乱发议论哟!j
当时,我心想:这样一位异人,我得好好准备一下,不可让他小看了我,把我当做一般的婆婆妈妈,只会唠叨罗嗦。
我第一次见到了南老师。
老师开口就问:「你来找我作什麽?
我说:「我想请教生死的问题。」
老师说:「什麽生死问题?」
我说:「我想知道生从何处来?死向何处去?」
老师说:「你从哪里学来这两句话?」
我说:「这是人人都想要知道的。」
老师说:「你知道了,还不是得活下去。你知道了,还不是照旧的会死?」
我说:「南先生,这其间可有分别,知道了以後,至少活著不会活得乱七八糟,死也不会死的糊里糊涂。」
老师许久没有说话,转过头来,对张起钧教授说:「这位太太倒是可以学学禅!」
那时候,我不懂得什麽是禅。很惭愧!连「佛」是什麽意思也不知道。什麽是菩提?什麽是四苦?八苦?什麽是六波罗密?什麽是菩提萨捶?连名字都没有听过,更别说懂得其中含义了。
老师给我一本《禅海蠡测》。
我花了一天一夜的功夫,生吞活剥的把这本书看完,再去见老师。
老师问:「有什麽疑问没有?J
我说:「没有。J
於是,老师就告诉我:「我在一个地方讲经,是不对外公开的,在一个朋友的家里,你以後每个礼拜来听好了。」
自从一见楞严後,不读人间糟粕书
讲经的地方,是北投的杨管北先生的家中。
我听的第一部经就是楞严经,幸好第一回接触的不是《成唯识论》,也不是《阿弥陀经》,而是楞严经。否则我又掉头而去了。真是自从一读楞严後,不看人间糟粕书。
虽然是中途插进去听楞严,名词也不懂,佛理更不通,但是文字和说理,立刻使我著了迷,每次听经,内心中总是充满了欢愉的心情。
老师讲,我写笔记,回来再整理,从头温习回想一遍,再把老师下次要讲的,事先再看一遍。半部楞严经听完以後,我请求老师从头再讲一遍。
听讲的人中,有位程沧波先生,程先生的文章学问都是有名的。他说:「像我们这一班人,听了两遍楞严经还是不能全懂,年轻人,或是文学基础不好的人,又怎麽能看得懂?老师,若是能把楞严经翻成白话,就会普及众生了。」
今天,举目四看,当年听经的人,眼前没几个了。
出钱印书的是杨管老,供应纸笔的是杨太太,还要找一个能帮整理稿子的人,这件工作就派到我的头上来了。
将近半年的时间,老师笔下很快,楞严经就翻成了白话。我则一边抄写,一边加上标点符号。
不久,我先生外放,派任驻雪梨(悉尼)的总领事,我们又出国了。我跟老师学习的时间,算起来,不过一年半。
出国时,携带的就是一部楞严经,因为它是我唯一读过的佛经。
後来,老师将印好的《楞严大义精解》寄给我,在澳洲的三年,每一天,我都把这两本书对照著重新逐字的仔细看,并作眉批。
现在再说说我的坐功。
刚刚遇见老师时,便按著老师的教导,学习打坐,腿也盘不起来,那是一种近乎散坐的打坐。
可是坐的第二天,刚一上座,突然间觉得有一个从尾闾那儿往上冲,就好像蒸汽机一样的强烈,仿佛有一个类似圆柱的帮浦,往上直冲,这一下可真把我吓坏了。
我想:「糟了——这个大概就是所谓走火入魔了吧?」
於是,赶紧下座,跑去告诉老师。
老师说:「没想到你这麽一把岁数了,又结过婚,生过孩子的人,还能一打坐,就碰上这种事,真是可惜,我应该先告诉你的,你把这机会失掉了,下次若有这种情形发生,不要慌,再继续坐下去,看看还会发生什麽事情。」
很可惜,从那次以後,就再也没有发生过那种现象了。
在澳洲三年,调到菲律宾又住了一年。
这时,我的女儿正准备生第二个孩子,於是,我就赶到美国去照料她。
万里归来只为它
这一年,是一九六四年。南老师准备在阴历大年初二,举办「打七」。
听到这个消息之後,我排除了很多的困难,预备离开美国赶回台北。
当时,我的女儿哭丧若脸说:「妈妈!要不是您是我的妈妈,我真要说您简直是疯了,那有在大年除夕,把儿女孙女扔下不管,自己走了?若是回到菲律宾跟爸爸去过年,还说得过去,可是,您这时回去,却是为了「打七」。这真是怎麽一回事呀?」
我说:「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总之,这个机会我是不愿意错过的。」
这一次,我是抱著求知、求证的心,在大年除夕万里飞回台湾。在国外几年,「楞严经」都给我翻烂了,理趣上虽然知道了不少,但在自己身心方面,却觉得毫无受用。
因此,这一次「打七」,我抱定破釜沉舟的决心。对自己说:
假使在这七天之内,我若不能证实任何东西,从此以後,我不再学佛,不再谈佛了,无论佛的教理是多深,文字多美,依然只是谈禅说法,於事又有何帮助呢?五年来我把自己整个心都挂在上面,可是抓不著!摸不到!碰不见!丢又丢不下,放又放不开,到头仍旧什麽都不知道,长此下去,岂非浪费生命?
所以,当时是抱著这种决心去「打七」的。
我的脾气不太好,而且很执拗。
老师经常说我,一个女人,怎麽有这麽大的霸气?应该放柔和些。
我自己倒不认为这是什麽霸气,无论别人如何夸赞我,我觉得自己并不很聪明,因此,只有一个办法,「勤能补拙」,最好是下死功夫,所以,无论学什麽东西,本著笨鸟先飞的原则,我总会比别人早一步,下多一点功夫。那麽我就不会比人家落後得太远。而我学佛,起步已太迟,兼之自感老大,更深怕他生未。而又此生先休,所以才会如此的著急。
因此,我下定决心,在这七天之中,一定要把这挡子事弄个清楚明白,作个最後了断。
大年除夕,赶到了台北。第二天,补办了入境手续,向朋友借了铺盖,未通知任何亲友,只向老师拜了年,便澄心静虑的住在旅馆,准备第二天上山,到杨管北先生的别墅去「打七」。
那年,仿佛都是男士,只有我一个女人。
在禅七中,一天、两天、三天、……过去了,我非常的虔诚、专精、老师说的法,我心领神会的细琢磨;老师教的法门,我都认真的去参修,他要我们做什麽,我就做什麽。
在那几天当中,我一句话也不说,一副要打官司的睑,不说也不笑。
朋友们安慰我说:「这事情,不能急,要慢慢来。」
我劈头的反驳他们说:「慢慢来,等到死了再来?还是等到像您这麽老了再来?」
我就像是疯狗一样,只要谁劝我,我就不客气的反驳回去。甚至於连老师的话,我若听不顺耳,也板著脸反驳。
我认为,只是打打坐、数数呼吸、听听经,不管理论上有多好,但是对於自己毫无补益,并不能证实什麽,这岂不是依旧在拿佛法来消遣?
那时我的心情,实在太坏了,把所有的朋友都顶撞了,我不是气冲斗牛的瞪著两只眼睛发脾气,就是闭著两只眼睛生闷气,饭也不吃,觉也不睡,满脸的杀气,真像卖牛肉的样子。这是後来同参们描述我的当时神情。
到了第四天晚上,大概是有人对老师说:要是再不管她,她可能就真要发疯了。
於是,老师把我叫了去。
老师说:「你在闹什麽呀!」
我说:「太多的问题,从头到尾,我都不能解答。」
老师说:「你这样,就能解决得了吗?现在,你静下来,冷静下来,……一切问题都不要想,全都放下。」
我瞪著两个眼睛看著老师。
老师只是说:「静下来,什麽都不要想!」
我静了下来,突然间,我有如醍醐灌顶,从头顶静到足心,我立即体会到,真正体会到:「狂性自歇,歇即菩提。」
一切问题立刻溶化消失,心中豁然开朗,一种说不出的欢喜、舒畅、宁静,那是难以述说的。
我高兴的说:「老师,就这麽简单?」
老师说:「根本就不复杂!」
我说:「就这麽平凡?」
老师说:「从来就没有隐密。」
於是老师叮嘱我:「好了,就是这个意境,一直保住下去,不要睡觉,不要动,好好保住。」
老师离开後,我继续坐了许久。忽然想起,脚还没洗,牙也没刷,赶紧下座,到了浴室,清洗一番,然後,躺了下来,倒头就睡。这一觉真是睡得好香,好甜。
第二天,一早老师问我:「怎麽样?昨天怎麽样?」
只见老师把眼睛一瞪,大声的说:「告诉你不要睡,继续坐下去,你为什麽不听?」
我说:「老师!我的脚没洗,牙也没刷……J
老师不等我说完,就向我吼著说:「这就是你的洁癖!这就是习气!这就是业力!」,骂了一大堆。
我听了,一点不觉委屈,反而心平气和的说:老师,您昨天讲密勒日巴尊者的故事,当他飘在半空中下不来的时候,把他老师给的锦囊打开一看,原来只是告诉他:「此时最需好饮食。」其实,此时也需好睡眠哩.
老师笑了,没有再说什麽。
那一整天,坐得非常好,不必用什麽法门,自然的万虑俱寂,而又充满欢喜。彷佛一切原本就是如此的。
到了晚上,刚躺下来,突然感觉下腹部,脐以下,整个热气充满,就像山里氤氲的云,翻滚弥漫,越来越密越厚,又暖又充实,忽然有一股气从密集的云层里直往上冲,顺著喉咙、唇、舌、人中、鼻子到眉尖,然後分成三*,牢牢的,把顶门按住。
我不知道这是什麽?既不害怕,更不心乱,反觉得很有意思,心里想:「你」可以上来,「你」是不是也可以下去呢?这麽一问,「他」就真的下去了。我又再跟「他」商量:「你」是不是可以再上来?於是,这股气又上来了。
我开玩笑的问「他」:也能从後面上来吗?「他」就另分一股从後面尾闾,沿著脊椎、後脑,然後分为五支,冲了上来。这样一前一後两股气,上面各分出*,把我的头部密密抱持住。
我摇一摇头,摇不掉他,但是心理,要「他」上来,「他」就上来。要「他」下去,「他」就下去。我就这样的和「他」戏耍了好半天,觉得有趣而又舒服,然後,我安然的睡去。
第二天清早,几乎把「他」忘了。但是把头一摇,才发现「他」还在那儿。清清楚楚的在那儿。
这一下,我知道「他」不太简单,立刻奔跑到老师的房里,报告昨天发生的事惰。
老师立刻吩咐鸣钟集众,大伙儿都到了禅堂。
老师向大众宣布:我们大家来庆祝叶曼—她,任脉、督脉一齐打通了。”
我好奇地问:“什么叫任脉?督脉?打通了又怎样?”
老师说:“前面的叫任脉,后面的叫督脉。其他问题,暂时先放下,现在,你一切不要管,只是好好地保住!”
当时,我心想:老师既然如此郑重地当众宣布,当然不是走火入魔,反正我心里现在很喜悦满足,其他的由“他”去罢!
我就那样的继续坐下去,腿不累,心不乱,肚子也不饿。
一直坐到下午,发觉月经来了,而且,来很猛,算算日子,刚刚过去几天,这恐怕真的出了毛病了,於是,赶紧去请教老师。
老师一听,高兴的说:「好哇!赶紧斩!」
我问:“斩什麽?”
老师说:「斩赤龙呀!就是斩那个东西。这正是最好的时候。」
我追问:「怎麽斩?」
老师说:「我又不是女人,我怎麽知道如何斩?你自己「现在」应该自己知道了!」
说实在,斩赤龙,正和任、督二脉一样,都是生平第一次听到,根本不知如何处置。但是,心里一横,想著:古人说:「朝闻道,夕死可矣!」死就死吧!不去管它!斩不斩的话,至多不过是血崩。所以我虽是茫然,却很安静的走开。
老师突然在我身後,说:「空掉它。」
回到座具,心想:空掉它?这个我做得到。对!空掉它。
刚这麽一想刹那间,血就止住了,它的停住,正像它来时的突然与猛烈。
原来身上前後的两道气,在血止的同时,突然间,转变成了一道急流。原来这两道气,我是可以任意使「他」升降的,这时,「他」却自己变成一道河流,周身上下前後轮转,转动的时候,可以觉得:有个轨道,并且上面有个东西,「突—突!突—」的在轨道上奔驰,就像是火车在一条有三根铁轨的轨道上飞奔前进。
我又去报告老师:「现在血是止住了,但是身上又出了变化,任脉、督脉全没有了,它们连成一条河流,上面还有一个小火车的东西,「通!通!通!」的在旋转。」
老师说:「哎呀!你怎麽这样的好运气!真是瞎猫又碰上了死老鼠。这是转河车!不是转火车。」
我问:「什麽是河车?」
老师说:「就像那古时耕田用的河车,农夫踩在上面转动著,把木格子的水随著从下面兜上来。从前,古时候,没有火车,所以,把这个现象称为转河车。」
这时,已是第六天了。
三十六小时暗室禁闭
第七天,我们打七结束,大家下山。我内心充满了喜悦与满足,我并没有得到什麽,只是体会了「狂性自歇,歇即菩提」的确切含义,同时,使我了解并且确信「心物一元」。
从前我必须用尽各种方法在静坐中求定,还是得不到。现在一坐下,我的心自然就安定,不必用持咒、念佛、观想等等去除妄念,妄念自然没有了。
至此我深深体会到心真能影响物,反过来说,物也能影响心。而心物两个东西,实在同一的。
在事实上,我并无所得,只是解了「狂性自歇,歇即菩提」的真义,就有这许多的身体的变动发生。
打七结束时,我向老师叩首礼拜,很感激的说:「我流浪了二、三十年,现在,总算找到家了。从此以後,不会再去东奔西闯,同时从现在起,我再开始吃素。」
小时候吃素,是吃的儒家素。今天,吃的是佛家素。我吃素既不是要增加福德,更不是为了怕因果。如果吃素有一点点功德,这个功德就回向给我那个老同学—张起钧先生。因为不是他,我不会认识老师,没有老师,我不会有今天。
从一九六五年吃素到今天,又已经有十六年了。
心如墙壁
下山以後,我曾经准备在老师住的附近,租一间房子,藉此闭关一些时候。但是我不能决定,我有很多问题挤在心里,我必须静静的单独默想,于是我就去住在旅馆里,那时并没有亲友知道我回到了台北,更不知我住在那里。只是回国时,托一位老朋友替我办理入境证,只有他知道我回来了,并且住在那里。
在整整两天中,我不接电话,不接见人。
一位蒋太太,得到我的行踪後,站在我的屋门外,哭求见我一面,并为我送来食品,我却毫不动心的硬是不理。
我只是专注的清理心中的所有问题。我没有走下床,也没有盥洗,就只是坐在床上,把窗帘全拉起来,不吃不喝不点灯,只是静静的想——
想过去所读的书,老子、楞严、论孟以及其他不能了解的一切问题,这些问题像电影似的一幕、一幕的显现,而我不必凭理解,也不*思想,更不用分析,只是感觉的一一明白,这种意境很难解释,只是,我感觉到自己变得好聪明,仿佛那些问题不再是问题,几乎是本来就知道的。
当时,心里充满了感激,感激释迦牟尼佛,感激南老师,我曾经写了一封信给我的女儿,告诉她,我的喜悦,我说:「粉身碎骨,难报师恩。」生我的是父母,给我第二生命的是南老师。
在这几乎两整天的时间,那位替我办入境手续的朋友,对于我的自我禁闭,真是又急又气,最後他在门外下了最後通牒:
「我给你办的居留只有十天的期限,你倒是延长?还是出院?必须说明白。假如以後发生任何後患,都必须由你自己去担当。」
我只好把门打开。
从门外射进的灯光里,他一见我,就说:「哎呀—.你怎麽变得像鬼一样?这是怎麽回事?」
我说:「我两天来,没有吃饭,没有喝水、没有洗睑,没有移动过。」
他想把帘子拉开,我连忙说:「请先不要拉开帘子,我最好慢慢的见光。」
这位朋友,急迫的追问著:「你到底是在这里搞些什麽?」
那时,我从心窝口到眉端,堵塞得满满的,就像是一堵墙,堵在那儿。整个人也像一堵墙,所以滴水不能入。
我说:「我现在堵在心里有很多的东西,我自己也不知是留下来?还是走?目前,最不能解决的,是我心里头的这一堵墙,我自己都没办法思想。」
他说:「你不会打电话,问问南老师,看怎麽办是好?」
我说:「南老师刚刚打完七出来,每一次打七之後,老师常说他就像去掉了半条命。所以,这个时候,我实在不忍心再去打扰他。」
他就试著问我这些时候想到了什麽问题,希望能说给他听。他并且要求开一盏灯,以便记下来。
我把心里的一切问题,滔滔不绝的像倒水一样倾泄出来,等我把心里的话完全说出来,突然间,发现心理的这道墙,全消失了。现想一想,那是否是「心如墙壁」呢?真是非常可惜。
从他进门,一直到说完,足足有两个半钟头,於是,我换洗一番,然後,我们就外出,吃我的第一餐素斋。然後和老师通了电话,报告他,我决定回菲律宾。
老师嘱咐我:多珍重,常来信。我便飞回了菲律宾。
我慢全消 佛慢激增
从打七时候起,即使我在禁闭期间,河车一直都在身体内转动,日夜不停的转,路线很清楚,力道很强。我可以随心意的让它倒转或顺转,不去理它,它也在那里转个不停。
回到菲律宾,我先生看著我说:「你的神色好像有点不同。」
我说:「是的,我好像整个的换了一个人。」
他告诉我别後,在使馆和家中所发生的琐碎、烦恼的事。
我听了後,竟然微波不生,只是说:「这并不是什麽问题,算不了什麽,丢开好了。」
那时候,内心平静得很,不会生气,也不会激动,也不大愿多说话,更不愿多见人。
这一次,我带回很多的经书,我贪婪的读书、沉思、默想、静坐。
逐渐,从台北传来了我参加「打七」的经过。於是,佛教中人希望我能到庙里去讲经。我婉辞了,因为我不知道如何讲法。於是,他们要求我只是随便谈谈我的学佛所得。
在瑞妙尼师的推动下,约集了一些居士到我的家里,大家谈谈佛法,越集人越多。
瑞妙尼师终於邀集了几十个人联合写信给我,请我正式开讲心经。每月只讲一次,上午讲完之後,下午,他们便在电台用闽南语播放。一月一次,讲了一年才把这部心经讲完。
因为人太多,家中容不下,所以只好把讲经的场所设在瑞妙法师的灵鸶寺大殿上。同时其他庙里的师父们也要我去讲经,我老实的对他们说:「我只读过两种经,一个是心经,一个是楞严经,我实在讲不出什麽法,更是不会讲经。J
讲完心经,瑞妙尼师的主意办法很多,她又邀集几十位居士再联合要求讲楞严经。
我向她开玩笑:「瑞妙师,你要我讲楞严经我会把您的庙拆了的。」
她说:「没有关系,你就是拆了我这座庙,我也不在乎,只要你讲。」
不料这番对话,竟成忏语,她竟被人诬告,惹了很大的麻烦,不能在菲律宾永久居留。
但是她後来到了檀香山,又赤手空拳的盖了另一座庙。她的毅力,她的见解,她的气魄,都非常人所及。
有一位有钱的华侨,有一天去庙里,正听到我讲经,他立刻提一笔钱送给我,算作对我的供养。
我说:「我的演讲,在国外是卖钱的,但是宏扬佛法绝不接受任何酬劳。」
於是,大家决定把这一笔钱拿来,做为奖学金,决定经讲完後,大家做报告,把这笔钱分赠给报告最好的前三名,然後,再用得奖人的名义捐给《慧炬》社,并把他们的报告,在《慧炬》发表。
一九六五年的那次禅七,我虽然得到了一些副产品(指打通任督二脉等事),但是对於我一点也不重要,因为那是些什麽?甚至连名词都不懂,所以我并没有认为它是多麽了不起,也没有把它当作一回事。
而真正使我认为最大的收获,是我了解到“心、物一元”。
这个心,真是能影响物的,它给了我很大的震撼,这才使我能够真正的知道如何安身立命了。
那时,在我的思想和行为上,都有了很大的转变,所以,那些任、督二脉的打通,或是转河车、斩赤龙,以及以後的穴道跳动,我都没有放在心上。
我从小到大,不管是在家庭中或是学校里,水远受人夸奖、赞美。
俗语说:「一句谎言,或是一句口号,说了三遍以後,连自己都信以为真了。」更何况人家给予的夸赞呢!
所以,我在这些赞美声中长大,加之自己的记忆力强,过目成诵,所以,心里非常自负,不免恃才傲物。我会大言不惭的说过:天底下的学问,除非我不发生兴趣,不想钻研,否则的话,一定不会比别人差。又有两种人我最佩服,音乐家和体育家,因为这种才能,是天赋的,我自认没有这份天赋,所以,我只有最钦佩他们。
这种自傲、自负,一直到那次禅七以後,才完全从自己的心中去除。「我慢」完全消除。
对著那浩无涯岸的佛法,正如德山禅师把金刚经注疏烧了之後,所说的话一样: 穷诸玄辩,若一毫置於大虚,
竭世枢机,似一滴投於巨壑。
这意思是说所有最奥妙的言论,比之佛法,就像一根毫毛放在太空里。
把全世界的最机密、最重要的理论和方法放在一起,比之佛法,就像一滴水珠投在大山谷中。
我只了解了这一点点佛法,身上只有这麽一点点的变化,这又算得了什麽,至多明白了心可以影响物,到达「心能转物」,还不知要隔上多少万万里。
「我慢」是确确实实的消除了。因此我也了解了易经,地山谦。的卦,难怪谦卦爻爻皆吉,那极真诚的谦虚,是从心底里生起的。
「我慢」消除了,「佛慢」却激长。学佛三天,佛在眼前,所谓:初生之犊不畏虎。
那时,我对於佛法除了欢喜赞叹之外,就是想把自己所懂的佛法,尽量灌输给别人,共同享受。就凭这一般无上的「佛慢」,使我勇敢的到处演讲。
菲律宾的天主教会秉承教皇的旨意,在马尼拉也召开主教会议,他们来找我谈关於东方文化的佛教与中国儒家、道家的问题,我不知轻重的,毫不考虑的就答应了。
进入了会场,我楞住了,台下满满的都是天主教神父。前排坐的都是主教文化界人上,以及各使馆主管文化的外交官。台上也坐了一排戴著红帽子的大主教们,场面很伟大,气氛很庄严。
在后来提的问题中,我还记得几个很好的问题。譬如在中国的古书经典上,经常提到天、天帝,而且把皇上都称为天子,虽然没有形式上的天主教,事实上那就是天主教,只是名称不同而已。
我说:「中国是祭天和地的,那个天与你们的“天”不同,
第一:自犹太教,基督教到回教都认为只有一个真神,那就是上帝,但是中国之天是指众神中最高的一位神。世界也不是它所造的,她只是辖管我们这个世界。在我们的正史上也从不记载世界是由谁造成的。
第二:我们祭天、拜天与祭祖是一样的,中国的天,意谓著自然的表徵,所以我们认为天,只是人间祸福的反应,所以说“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而不是天是主,我们是仆,仆只能服从主、侍奉主。而是人间的老百姓,才是真正最重要的。
中国是第一个具有民主意识的民族。虽然说顺天老昌,逆天老亡,但是这个天是代表仁义和百姓的幸福,所以,顺著这个天的意旨,便能昌盛,也就是顺从大多数人的意思,为大多数人谋福利的便能昌盛,逆之而行的便灭亡。法由人兴,人不是天造的,倒是天却是人造的。
所以,皇帝之称天子,并不是如天主教一样,所说三位一体的那位圣子,他只是代天执法的人。天有很多的天子,唯有德者居之。这个和耶稣是上帝的唯一儿子,意义完全不同。」
另外一个有趣的问题是:佛经中经常提到大梵天,可见佛亦承认有天主。
我答说:「是的!大梵天是天上的某一层天的天主,而这位天主是经过无数劫的修行才成就的。比起你们所说的创造世界、日月星辰的天主,其能力地位是相差很远的。而且大梵天在佛教中的地位,并不崇高,他常来听佛说法,随众礼佛。他的境界,引用楞严经:「不作圣心,名善境界,若作圣解,即受群邪。」
佛的经典里,把古往今来的诸圣先贤们,和宗教有成就的教主们,依照他们的境界,都分列了等级,虽然都是好的境界,但是都不是究竟。」
就这样,在那次会议中,我一个个的解答他们的问题。我自己一点不紧张、不害怕,但是我的先生告诉我,他简直替我紧张死了,在旁边真是为我捏了一把冷汗。
他说:「你怎麽能这样冒失,答应在这种场合里来讲演,万一出了丑,看你如何?」
这都是激增的「佛慢」给我的勇气,虽千万人吾往矣!
住在枯木寒崖古日中
我不断的讲演,勤奋的读书。身上的河车转了一段时候後,再也玩不出新鲜把戏。
我常想:「这要转到什麽时候为止呢?这究竟是什麽东西呢?这对於我又有什麽好处呢?」
後来,终於河车的转动停止了,身上有许多地方开始跳动起来,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彷佛水泡鼓起般的跳动,那时针灸还未被人注意,我後来听到穴道的分配後,回想那些跳动的地方,就是穴道的部位。河车虽然停止,但是脉络则依稀存在。
而且每逢读书,有新的领悟,腹部也立刻暖气充满。
身上的一切现象,我并不在意。我所注意的是我心里的一种超越言语的安逸。贪、嗔、痴等都减少到了最低的程度。很少有世事会让我动心。无形中,我虽未受戒,却已守了很多的戒律。
反过来,对於一般人的要求也很高,特别是对於出家人的要求更严,认为他们一言、一行都代表著佛,正如我做了三十几年外交官的眷属一样,一步出国门,所代表的就是「中国」,我若行为不当,大家便会嘲笑我的国家。我不出使在外,做了丢人的事,只是我个人的事。
我总为佛弟子不能因为自己言行的失检,而让人家说:学佛的人,也不过如此。这样会把别人向佛的心意冲失了。
我的内心静如止水,对於世事、世人,更是看不入眼,只想到众生业力太大,我是无能为力的,我只有自保清净安详,闭起眼来,少看少管少烦恼。
遇有不顺眼的事,别人若问起,我也就实话实说。
除非被请去讲演,我很少主动的去劝人,因为我很讨厌传福音似的弘法。
我们一九六七年,调回台湾。马尼拉的佛教团体,举办了盛大的欢惜会,席开十几桌,素菜真是丰盛极了!
餮後,要我致告别词,我就趁机把法师们数说了一顿。
我说:「我们吃素,是因为“不忍”,“不忍心”,用众生的生命来满足我们的口福,这才是吃素的原意。如今,出家人把青菜、豆腐作成素鸡、素鸭、素红烧肉、素火腿、素排骨……摆满了一桌,请问:这是吃的什麽素!
我们批评红楼梦里的贾宝玉是“意淫”,我们这样的吃素,就是“意杀”。我们情愿把红烧鸡、红烧肉做成青菜、豆腐来吃,至少他们有不忍的心,还比这样更慈悲。」
当然,我回去之後,我先生对我又是一顿责备。
他认为我这个人怎麽能这样的不通人情世故。
我答覆他说:「直心是道场。」
点火内外红
一九六八年新正,南老师又在台北,为大家打「禅七」。
老师特地事先交待我:「这一次,不要太自私的只为自己修,我要你牺牲自己,帮助几个外国人,替我做翻译。」
那一年,从美国来了一位海军少将。本地有一位留学生,大家叫他「老白」。还有一位海军驻在台北的罗威特少校,(他就是後来的恒观法师),他们都要来“打七”。
这三个人,全不懂中文,所以,老师要我牺牲,替他们三人翻译。
位子安排好了,我就坐在他们三人的中间。
老师一边讲,我就立刻翻译。这简直像联合国的翻译官。
我说:「老师,我没有那麽大的本事!」
老师说:「不管有没有这本事,你非做不可!」
就这样的,无论是坐著说法,或是行香说法,都得同时翻给他们听,真是很紧张,而且老师讲的时候,我要讲,老师不讲的时候,他们的问题,我还是要讲,要答覆。
这样过了三天、四天,我的确是相当吃力,哪还有心想佛法,尽是专心想英文文法了。
特别在行香的时候,老师的香板“拍”的一响,大家一齐站立。
老师就开讲,讲完之後,香板「拍」的一下,大家再继续的行香,中间没有一点空档给你慢慢翻译,那是最艰难的一段,必须一边听著,一边就要马上用英文说出来,那个过程是非常紧张的。
有一天,香板一响,老师开讲了:
「寒山有一首诗—— 我心如明月,寒潭清皎洁,无物可比拟,教我如何说?」
我一听,内心自喜,「对!这就是我三年来的心境,说也说不出来,原来,寒山早已经说过了。」不觉好得意,立刻译给他们听。
突然听到老师震天价一声大吼:「错了!太冷!要不得,那是冰窖寒冻里!我们要:
我心如灯笼,点火内外红,
有物可比拟,明朝日出东。
这一吼,这一偈,我整个人呆在那里,动弹不得,心不能想,口不能言,只听见他们三个人一直的催问:「老师说什麽?说什麽?」,我被逼得无奈,只能说:「等一下!等一下!」,我整个人就像一块冰,掉进了一锅滚开的热水中,我被化掉了,找不著自己了,又彷佛我在虚无缥缈中,找不到个立足处。
我心口好闷,不觉慢慢移动著身体,走向花园。
那时园子里,杜鹃花都开了,在蒙蒙细雨中,好华丽,好庄严。突然,牡丹亭游园惊梦的几句话涌上心头:
却原来嫦紫嫣红开遍
似这等都付与断井颓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
赏心乐事谁家院?
对!这世界是这麽华丽庄严,我却白白枉费了三年,住在枯木寒崖里,把良辰美景都付与断井颓垣。
这是一个大翻身,我活过来了,那是另一种的喜悦,另一种的充实。
头一次「打七」得的是心安,这一次得的是满足。
我回到位子上,高兴的坐下来,坐得非常安稳。
那时灯光已暗,大家都在打坐,我也不知坐了多久,突然觉得彷佛有一把刀插进了心房,痛极了,那种痛,大约就像是得了心脏病一样的心绞痛,真是有如一把刀在不停戳刺心脏。
我平时即使出汗,脸上也不出汗的,但是,那时我却感觉头上的汗珠如同黄豆粒大,就像雨珠似的,从脸上往下滴。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
我心想:好了!这一下,总算翻身了!可是这一翻,命也没有了,好在我至少没有死在清冷的寒潭里。
不久,禅堂里,灯亮了,对面坐的一位医生——黄天怜教授,他一眼先看到我,以医生的直觉和本能,立刻知道我满头黄豆大汗珠,流得那麽猛,一定出了事。
於是,马上通知老师,一起奔向我,他们拿起我的手,为我把脉。
同时,我听到有人建议立刻叫救护车。
大家正在慌乱之际,突然那把刀刺向右边,右边大痛起来,随著又刺向後面,我说:「右面後面都疼。」
老师说:「我的天啊!你的心是在左边、右边,後面那里有心?」
突然间,痛止住了,围绕著胸部,一根带子由左向右的急转起来。
我告诉了老师,老师把我的手一放,又听到他说了:“这家伙!也不知是什麽运气?瞎猫碰到了死老鼠,又让他给撞上了。”<
文章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