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姐娥儿

个人日记

    堂姐娥是伯父的女儿。我家孩子们的名字是大排行,堂姐学名最后一个字是珍,后来我们姐妹四个就一溜的“珍”下去了。堂姐的乳名叫“娥”,我们就喊她娥姐。而伯母和母亲等长辈,则喊她“娥妮子”。
    娥姐是个相当美丽的女子,大眼睛小嘴和挺直的鼻梁,还有不高不矮苗条的身材,是十里八乡的一朵花。她上面有个哥哥下面有个弟弟,是当年我们家中唯一的女孩子,自然是很珍贵的了。不要说祖母和伯父伯母了,就连我的父母,也就是娥姐的叔叔婶母,也把她看做宝贝呢。
    娥姐大我十多岁,六十多年前的小镇上,女孩子大都不上学,但娥姐读书了,学习的很好读了师范。师范学校距离我家很近,娥姐后来说她曾经不时带我到学校去玩,可我一点也不记得。只记得学校门口有两只大大的石狮子,也能朦胧忆起娥姐在北屋廊台上活泼的身影。会唱的第一首歌也是娥姐教我的:“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
    后来娥姐的老师爱上了她,或者说娥姐也爱上了他的老师,也就是两人师生恋了。听起来像不像一个故事?一个老套却是真实的故事哦。那老师离婚了还带着一个男孩子。
    娥姐要嫁给他的老师成,这可在家中引起了轩然大波。那个久远的年代嘛,观念和现代还差的远。祖母等全家人一起反对,伯父更是要气死,认为这简直是大逆不道。先不说师生恋丢死人了,就说自己掌上明珠,一朵花一样的妙龄女儿,居然要去给人家当后娘,伯父认为不可容忍。
    伯父恨死了成,认为就是他蛊惑了自己的女儿。毕竟他是个教师,毕竟他年龄大,毕竟他结过婚还有孩子。
    可是娥姐不这么认为,她坚持一定要嫁。
   伯父除了在祖母面前,在家里向来是说一不二。他是个硬汉子,不苟言笑不怒而威,除了我的父亲,大家都有些惧怕他。他和女儿讲道理不成,自然是大发雷霆之怒。娥姐虽然也很怕父亲,可是在这件事情上她铁了心坚持到底。祖母和伯母看到娥姐这样,就不再说什么了。
    父亲和他的兄长性格不一样,我认为他比较开明而且善于理解。这里丝毫不存在侄女和女儿的区别,伯父看我们是自己的孩子,父亲也同样视娥姐为自己的女儿。
    父亲看娥姐那么坚定,知道事情已经不可转化了,就开始做伯父的工作:难道真的要把孩子逼个好歹不成?伯父满心不甘啊,但此刻又能怎样?
    于是一天晚上,我家在北屋的上房召开了也算是家庭会议,议题是娥姐的出嫁大事。伯父铁青着脸,对娥姐说你愿意嫁就嫁吧,但家中不出一分钱嫁妆,更不去送你!以后你和那个成少回来!
    父亲转圜说,就让她婶婶带着玉子(指我的姐姐,那时七八岁)去送送吧。
    夜深沉人心更沉,昏黄的油灯下弥漫着一室凄清,哪里有丝毫嫁女的喜气?。娥姐一直低头落泪,伯父始终满脸严霜,大家都伤心不已。
     多年以后,我的姐姐回忆起那天的情景依然十分感慨。我实在太小,或者也“列席”了“会议”,但在母亲的怀里早早就睡着了,
     母亲就牵着姐姐的手送娥姐去了婆家。后来我每当想到母亲和姐姐能够去送娥姐还心中欣慰,不然偌大家庭娥姐却孑然一身出门,岂不是更加孤伶?
    但是娥姐和成——他现在是我的堂姐夫了,婚后却是感情很好。两人有自己的一儿一女两个孩子,恩爱一生。更难得的是娥姐和公婆的关系也很好,那一年我去她家住了几天,她背后称呼婆婆居然也是我的妈妈。我还好不习惯,认为喊妈妈一定是喊自己的亲娘 ,我的伯母呢。
     可是伯父对这个女婿一直是心内耿耿,只要见面从来不给好脸色。一般的岳丈婚前无论对女婿有多么不满,只要是结婚后夫妻和睦,又有了下一代,也就渐渐缓和了。但伯父不然,始终对成冷冰冰的。本来女婿到岳家都是堂上娇客,可我家姐夫一介斯文教师,见了老泰山却仓惶的好像避猫鼠。
     有一次大概是知道伯父不在家,娥姐夫妻就一起过来。正在和家里人说说笑笑呢,忽然伯父从邻县工作的地方回来了。看见成也在,伯父立刻拉下脸来,接着就找伯母的茬子借题大发作,吓得成躲进其他的屋子大气也不敢出。
    不能说伯父这样做就合适,但他心中一直憋闷,看见这女婿就气不打一处来。伯父就是这样的性格,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也不由他啊!
    唯一的女儿就这样黯然嫁了,伯父这做父亲的伤心可想而知。后来我的姐姐出嫁,是伯父千里迢迢送姐姐到张家口婆家。新婚夫妻从婆家归来回磁县,伯父又在家里大摆筵席请女婿,为侄女儿高规格庆贺。
    想起了我的父亲,四个女儿无论谁的女婿到了,都是满脸笑容的置酒相待,半子们心内温暖,老岳父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可是伯父只有一个女婿,却是这样的情景,怎不令人感慨!
    唉!早年我什么也不懂啊,现在都理解了,却是只能一声叹息!
    娥姐结婚后不久我们家就从磁县迁移到王风矿了,娥姐的婆家也在磁县,交通不便大家都忙,自然相见的机会就少多了。有一次娥姐捎信说要来矿上,一家人都很高兴。父亲就别说了,就连母亲这位婶母也好兴奋,我还记得母亲那天忙里忙外准备着,为要见到侄女儿而开心。
    不料那天娥姐有事情没有来,只让自己的儿子来了。虽然见到外孙也高兴,但毕竟不一样,我清楚地记着那天母亲好生失望的神情。——娥姐姐,你为什么就不能来一趟呢?你的叔叔婶娘和我们这一大群妹妹弟弟好遗憾啊!
     这事情已经过去好几十年,我们的父辈人都已作古,就连两位堂哥和这位堂姐夫也不在了。去年我们姐妹几个和娥姐聚在一起,我就把这件事情说给她听。说姐姐你知道你的叔叔婶子那天是多么的想见到你呀,你没来他们是何等的失望和伤心。
    娥姐听罢我的话低下了头,再抬起来时,眼里有盈盈泪光。
    娥姐早已当了曾祖母和曾外祖母,腿脚虽已经不利索,但依然耳聪目明。莞尔一笑,还像年轻时那么有风采!
    年关临近,娥姐啊,妹妹在这里道声祝福,祝您在乙未年健康平安!
   
    


















文章评论

中庭栀子

不知怎么弄了块补丁在上面,怎么也删不了了,请大家将就着读吧![em]e112[/em]

中庭栀子

就是写这篇简单的文字,我也不由地数次流泪。为了怀念逝去的父辈,也为了感念堂姐出嫁时的苍凉 心境。

一路狂奔

浓缩人生精华,品味世间百态。欢迎大家来到中庭枙子书场![em]e113[/em][em]e113[/em]

东篱把酒

相信娥姐夫妇应该都能理解父辈的良苦用心。

绿野仙踪

很小的时侯就听妈妈经常念叨她的娥姐。现在对她有更深入的了解了。很佩服她选择自己感情的坚定,对老人的孝顺。

顺子视界

栀子的日志写的是家长里短,但是信手拈来,行云流水;字里行间充满真情实感,读来很有感染力,实在是喜欢!

绿茶心情

娥姐好勇敢,好幸福,伯父好顽固,栀子姐好文笔[em]e178[/em][em]e175[/em]

锦瑟

亲情是永远不会断的,亲人也是永远的。这一点,比爱情恒久。

胖子

父女二人都倔(“拧“),父亲是为了尊严、面子,女儿是为了爱情、幸福。都有理。

时代列车

栀子挥毫泼墨又新篇,妙笔生辉,楚楚动人。[em]e163[/em] [em]e179[/em]

静静的荷花(hg)

忠贞坚定的爱,栀子都把我写哭了,真的很感人。在我眼里,爱情就是纯粹的两情相悦,和金钱地位无关,真正的爱不应带有任何物质利益,娥姐的真挚令我尊敬佩服!

布雷默

当时都是局中人,转眼都皆付之一笑……

心静如水

父母都希望儿女幸福,但是找一个父母喜欢的自已也中意的婚姻的确很难!你的娥姐还是找到了自己的幸福!姐姐好文笔欣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