邰城王某

做一个有钱人

王红相

之所以有这种感慨，是因为早上一位陌生人，拐了好大的弯找到我，又拐了好大的弯，终于找到了和我相关的某种联系，然后请求我帮忙，是要钱的事。提到钱，本来人心里都会有些戒备，而且与他的交流中我已经知道他的借口有些牵强，可我还是给他钱了。原因是，他要的钱不多，就四十多块，即便是骗吧，也在承受范围之内。我想，能专门找上门来骗人，也是下了些工夫的，况且如果真的这人需要帮助呢？给他钱的那一刹那，我忽然有了有钱人的感觉，这种感觉真好！

我遇到这样的事情不止一次了，每次我都不愿意相信这是一个骗局。想起来，我觉得自己是一个心存善念的人，不愿意把人想得太坏。或者说我是一个会轻易原谅这种行为的人。就像今天，我其实没想过他还会回来还我钱。我的这种做法，很多人可能会觉得傻，但我并不后悔。钱之于人，总是好东西，好东西人都是爱的。我不排除有不爱钱的人，但我是爱钱的。有时候听到有些人说他多不爱钱，我就觉得这些话就像男人不爱美女一样不可靠。虽然孔子说过“君子固穷”，但他还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用正常的方式挣钱，并不是丢人的事情。

对于一个能够正常思维的人，有很多钱，并不是一件坏事。至少，他可以用这些钱，做该做的事情：可以让亲人生活得更好一些，可以请朋友们吃饭，可以想去哪里旅游就去那里，可以资助那些偏远山区的孩子们上大学，甚至可以不担心在街上被人碰瓷。问题是，有多少钱，才算是有钱人呢？有些人，虽然挣得不多，却总是能在给父母花钱的时候不眨一下眼晴，这些人是值得尊敬的。可是有些人，银行里有不少存款，或者说拥有很多的资产，依然觉得钱不够用。钱的多少，不是一个数字概念，而是一种态度，把钱看轻了，人就重了，把钱看重了，人就轻了。

大多数人愿意攒一点钱。民间有一句谚语，家中有粮，心里不慌。那个时候，粮食总是不够吃，就像现在很多人觉得钱不够用一样。仔细体会愿意攒钱的人，其实有一种不安全感，总觉得以后要发生什么事情，没有一点积蓄，心里空落落的，不踏实。社会发展到今天，我们虽然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过得好，但这种恐慌感还在，如果社会养老，全民医疗都落实了，人们的这种恐慌也许就会消失吧。

我们的文化传统中，官本位根深蒂固，衡量一个人事业的大小，通常以其官位高低而论。理论上说，一个人能做多大的官，他就能成多大的事，如果他是县长，可以富裕一县之人，如果是省长，则可以富裕一省之人，如果是一国之总理，就可以造福一国人民了。我的理解中，官本位是没错的，只是这个官必须是为民之官，也就是把这个官职当成是为公众服务的平台，如果反其道，官职成了谋私利的工具，那就站在了人民的对立面，受到唾骂也是必然的事情，现在的很多贪官污吏大概如此。

有一些人，接受了先进的文明成果，痛恨那些鱼肉百姓的官僚们，就十分义愤地看不起官僚，通通视为投机钻营者，这其实也是没有理解传统文化的精义。但远离官场的人，却制造了另一种趋势，金钱成了衡量成败的又一个标准，而且好像越来越流行。风气之下，当官的以权换钱，经商的唯利是图，各种富豪榜层出不穷，炫富成了时尚，而老百姓只能勤勤恳恳地用劳动致富了。

我常常想，三十多年前，我们都很穷的时候，生活质量不高，但人却并不见得比现在猥琐。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内心的幸福感比现在还强。记忆中，那个时候，每个村子都有一个闲话中心，通常是男人们围在一起吃饭聊天的地方，虽然端的都是稀饭，拿的都是玉米面粑粑，甚至是黑窝窝头，却嬉笑怒骂的，吃得很开心，吃完了各回各家。一村的人，和睦相处，其乐融融。很少听说谁家的儿女不管老人，至于谁家孩子考上了大学，家里没钱，一村人凑学费，那是常有的事。那时候的大学难考，一年一个村也出不了一两个，这种凑学费的事情大家都觉得很正常。可是现在，情况好像反过来了。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路上有人受伤了，没人敢管，管了，或许要被反咬一口的；有人需要帮助，你总是帮，结果他习以为常，一次不帮，反而要得罪人，成了仇人。昨天我从网上看到，一位游客游长城摔伤，半小时硬是没人管，结果人死了。长城脚下，首都所在，出了这种事情，我相信，看到这个新闻的人，心里都不会太舒服。更悲哀的是，这样的事情好像每天都有。尤其悲哀的是，扪心自问，这种事情如果我们碰见了，恐怕也会避而远之。我常常搞不明白，随着社会的进步，人变聪明了呢，还是人身上某种可贵的东西正在慢慢地丢失？

当一个社会都鼓励大家朝钱奔的时候，我们的文化传统中一些极其宝贵的东西悄然而逝。这个世界上，有比钱更值钱的东西，比如，亲情和友谊，还有人与人之间简单而淳朴的关系。钱是用来过生活的，生活安逸了，钱其实也就没用了！《礼记·礼运》里有这么一段话：“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后来《资治通鉴》里说到贞观之治时写道：“海内升平，路不拾遗，外户不闭，商旅野宿焉。”这样的社会，显然是中国人期待的社会。我希望这样的好日子很快到来。

2015/4/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