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树

为了忘却的纪念

——老伴远行百日祭

    你就这样走了，甚至没有留下一个清晰的背影。

    今天是你百日忌日，也是我苦苦思念的悲恸百日。我望穿北方天空下的生生不息的点点灯火，却始终不见你的行踪。如你九泉有知，当会感悟到我对你的山一般厚重的思念。

    你生前交代我，如果不行了，不死在家里，把你送到医院，不抢救，让你安安静静地离开，也不要死在石家庄。不想，天不顺人愿，老天偏偏让你遗恨石家庄！

    那天下午，你的心情看起来还不错，我为你下载的《老年回春操》，你跳了33节（共66节）。你说吃了晚餐后陪女儿去商场买衣服，还很有兴致的。晚餐是我给你煲的红豆粥，还有我给你蒸的馒头，看你吃得有滋有味，我的心里很高兴。

    餐后十分钟，你要我给你把袋装中药热了喝，你说趁蒸锅里的水热，免得再烧，浪费孩子们的钱。我说不忙，餐后半小时再热，现在喝了受不住，你烦我。你的固执，让我放弃了原则，铸成了无可挽回的大错。你喝下中药不到十分钟，便开始胃痛，接着就是剧烈的呕吐，大小便失禁。我摸不到你的脉搏，感觉不到你的心跳。

    打120，石家庄市第一人民医院的救护车仅几分钟就到了，送到急救室，医生查看病情，一脸无奈地说，病人已陷入休克，立即下了病危通知书。

    我的心一沉，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我央求医生想尽千方百计，一定要把你救活。

    我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我就像一个落入深渊的失足者，我觉得我的天要塌了。

    凌晨三点的时候，你突然叫我的名字，但这个时候你已经不能表达一种清醒的意识了。我不知道，你要对我交代什么，也许那只是你生命深处的一种本能的呼喊，要和我作为夫妻一场的最后决别。

    我赶紧安排女婿回家替回女儿，来见你最后一面，我俩唯一的孩子来为你送终。

    女儿来医院后，流泪呼叫妈妈，足足喊了三个小时，你已经无法回应，只是偶尔一次，你用手轻轻捏了一下女儿的手。这就是作为母女一场的最后告别吧。

    你没有留下片言只语，你只留下了一个严厉而善良的母亲形象在女儿心中。

    早晨6点，你的呼吸停止，7点22分，你的心跳停止。

    我清醒了，你这次是真的走了，我的家破了，我的幸福也残缺了-----

    我知道你爱干净，我用温水为你檫遍全身，我给你买来寿衣替你穿好，然后联系殡葬车，让你干干净净无牵无挂地上路。

    虽然没能如愿终老故乡，但你生前交代，骨灰盒葬在石家庄，这里离孩子近，孩子们扫墓方便。你曾说孩子的家就是我们的家，虽然不能回到我们生活了50多年的故乡，留有诸多遗恨。但毕竟我们可以把石家庄当成第二故乡，人生总有缺憾，哪有十全十美呢？

    去年在协和医院，确诊为淋巴癌晚期时，医生告诉我和你的哥哥，说病人的日子不多了，你们要有思想准备。而且说最多还有三个月生存期。

    我强忍悲恸告诉你，说治的还算及时，活个5年没有问题。那个时候，我就紧紧地拽住你，开始了和死神的较量与赛跑。我不想让你这样就离去，我要让奇迹出现。

    我需要你，女儿需要你，你的亲人都需要你。你还不到退休的年龄，你辛勤工作了一辈子，还没有正式离开讲台，没有休息一天。我对医生说，不惜一切代价挽救你的生命。

    当你第一次手术后，麻醉期没过，我和你的亲人们泣血呼唤你的名字，生怕有半点闪失你会离我们而去。我的心是那么的痛，有时痛得喊不出声来。

    中途我离开病室跑到走道上，忍不住失声痛哭。你的哥哥出来劝我，两个男人就这样在医院走道上抱头失声饮泪。我们不敢出声，怕你听见。

    三天后，你的病情稍微稳了一点，你就赶快催我回公安搞体检。你说我面部发黑，消瘦，怕我病了。你老是这样，把我的利益放在第一位，唯独不考虑自己。

    我回到公安查了身体，各项指标正常，我及时通报了结果，但你还是坚持要看化验单。

在我回家的日子，正值清明，我去了岳父岳母的坟前。我祈求二老在阴间保护你的平安，我说你们的幺女病了，今年不能来为你们扫墓，她病得不轻，你们要想办法去找华佗一样的医生，为她治病。明年清明节，我们再来为你们烧香。

    也许是我的诚意感动了上苍，你没有在三个月内死去。而是经过九死一生的炼狱后，重回人间。

    今年清明节，我们如愿来到父母的坟前烧香磕头。当时你是多么的高兴呀，你高兴，我的内心也充满极大地喜悦。

    今年去青岛看病前，我送你到中心医院复检，发现白细胞只有1.68千，血小板40，都是极危值。我知道，你的生命体征极弱，生命已经进入倒计时。但我还是鼓励你要坚强的活下去。你也想还能活两年半，等我退休了再走，你怕我失去你后一人飘汩无依而痛苦。

    我们7月1日去石家庄，稍作休息后，7月5日去青岛第一疗养院看医生。李主任摸了脉后没有说话，我问他你的情况怎样？他很含糊的回答慢慢来，吃点药。我从李主任的话语里更加证实了你的病情。我的头上就像悬着一把利剑，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掉下来。
    回石家庄后，我们商量8月2日回家，打了票。你不愿在女儿那儿终结生命，已经感到大限之日的来临。但女儿得到信息，家里热得厉害，怕你走不到家在路上出事，就改签16日的火车票。不想，你等不及了，你太累了，要长久的休息了。
    我现在不愿回忆在没有你的日子里，是怎样熬过的。8月9月的日子在我的脑子里是一片空白，我悲痛得快要死去。夜里的睡眠不足两个小时，饮食也很乱，身体垮得厉害，完全没有正常人的生活。直到国庆节女儿一家回来，我才重新振作起来。我认识到死去的你不会再活了，天要灭你不可违，而活着的人一定要直面惨淡的人生。为了我的子孙，为了我的父母亲人，我要好好的活下去。
    痛定思痛，长歌当哭，这是个怎样的世界，怎样的人生？我从来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老天怎么会这样惩罚我呢？我想不通！
    夜正暗，路更长。我不能长久陷入缅怀与思念的痛苦之中，我必须擦干血迹和眼泪，振作起来走好我自己未来的路。
    谨以这篇不太通顺的文字，作为我们30多年夫妻一场的最后告别，愿你在天国一切安好，保佑我们的子孙平安健康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