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去的梦(六)

个人日记

                                                          彷徨
 
                      祖国大地红烂漫,
                      东风浩荡奏乐章,
                      广阔天地闹革命,
                      一颗红心永向党.
       当时这样的诗铺天盖地,如果这真叫诗的话,这就是我发表在教室后面学习栏里的一首告别诗。同时,也表示了一种决心。我们带着对学校,对老师的深深眷念,捧着学校革命委员会发给的初中毕业文凭,以回乡知识青年的身份进行了一次人生的 大移位,回到了广阔天地——农村。
      伟人有个最高指示:农村是一个广阔天地,在那里是可以大有作为的。我们非常单纯,也很激情澎湃,只想以自己青春的热血使家乡"换了人间",其他几乎没有思考。      
      离校时老师告诉我们,安心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如能读高中学校再通知。
      我知道我的读书生涯很可能到此结束了,我内心充满犹豫与彷徨。升学不搞考试,完全靠推荐。按照当时升学的条件我不具备。一个村里只能推荐十分之三的学生上高中,要有背景,村里要有关系。我的家庭社会关系里没有一个当官的,甚至连生产队长也没有,真正的"一穷二白"。
      没有学上了就读社会大学吧,我给自己的定位是做一颗蒲公英的种子,任风吹逐,随遇而安。
      白天我和大人们一起劳动,我讲故事给他们听,还聊点三国故事,很逗大人们的喜爱。村里几个老头争着和我一道车水,当时机械不多,基本上用水车。每次放水车的潮桶是我下水,免去了老人们许多劳力与不便。老人们说,就喜欢与我一起“走冤枉路”(农村的人都知道走冤枉路是什么活儿)。
      那时,劳动记工分,成人男劳力每天一个工,妇女八分工,未成年人六分工。我与男劳力一样挑近两百斤重的担子,做一样的活,累死累活,一天也就值六分工。我没有怨言,别人休息,我不歇,只是不想让别人瞧不起我这个男子汉。
      有个活儿,想起来还心有余悸,那就是用石臼舂硫磺。大人们不愿干,队长就要我去干。一天下来,脚酸手痛不说,要命的是两只眼睛痛得厉害,眼泪哗哗流出。因为,劳动条件差,硫磺末飞到眼里,这真是个要命的苦差。第二天,要接着干,田里虫子多,需要硫磺熬药,要命也必须干。当时有句口号很鼓舞人,活着干,死了算,两天活儿一天干。我真不知道这些口号要表达什么样的情怀,大家都在认可,我也必须这样做。我的眼睛终于没有瞎,得感谢老天后来起了几天南风,硫磺末吹到另一边。
      晚上,我学会了笛子,二胡。当时买不起这些乐器,我就找人借,虽然没有人指点,由于有天赋,进步很快,很有成就感。
      我组织年轻人排练<<红灯记>>,我扮演磨刀人,在田间地头演出,丰富了农村文娱生活。一时间,我们生产队的革命气氛搞得非常浓。
      这个时候,有个住队干部看上了我,想把我借调出去,据说是什么专案组要人写材料。大队干部不同意。大队书记怕我占了他们子女"跳农门"的指标,给我做工作,要我安心农村。并说他们老了,大队就缺有文化的年轻人接班,安排我当支部副书记(先当副书记再入党,我没记错)。为了显示他们的诚意,让我填了一张什么表,具体内容我忘了。
     我父亲谢绝了书记们的好意,他认为我不是当官的料。我父亲从不巴结人,从不愿意跟谁说句好话,更不希望我步他的后程,就在农村吃一辈子苦。没办法,我只得徘徊在人生的十字路口,只得这样毫无目的熬着,用我的青春。
      读书的愿望没有泯灭,我一次次去偷偷打听有无上学的消息,一次次失望而归。当时社会没有一个良好的秩序,更没有让人遵循的规范,任你怎么努力,却总是看不到光明与前途。
      我把那种彷徨失望寄托在二胡曲中,<<病中吟>>,<<光明行>>,<<二泉映月>>,<<良宵>>,还有<<红旗渠水绕太行>>等曲目就是在那个时候学会的。是音乐让我忘记郁闷与不快,是音乐把我带入世外桃源那方净土。40多年过去了,我还记得那时生活对我的馈赠,《二泉映月》还时时流淌在我内心深处。
      超重的劳动摧残了15岁的身体,但音乐唤回了我的信心,找回了我的失落。我知道无论读书还是生产劳动,
我这样的起点和处境只能比别人付出更大的努力。"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创造人类的幸福,全靠我们自己".我在国际歌歌声 中得到启迪,我要靠自己的奋斗,谱写人生"最新最美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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