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迷凉

妃子笑：负佳期（明妃）

尋找結局

    如何让你遇见我/在我最美丽的时刻/为此我在佛前求了五百年/佛于是把我变成一棵会开花的树/长在你必经的路旁/当风吹过/片片摇晃的树叶是我对你的思念……    ——题记

　　        〈序〉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王昭君的目光轻轻地落在了书桌上摊开的书籍。那上面刚好被风吹到这一页。
    王昭君嗤笑，这首诗她见过太多遍了，以至于她都能背诵下来。尽管诗局优美，读来琅琅上口，她却无法太喜欢。

    从她及芊以来，上门求亲的人无数，几乎就要踏破了她家的门槛。每一个求亲的人都只会使用诗经里的这首诗。瞧的多了，她也难免会看不上无才之人，不喜欢这首诗。
    她一直知道自己很美，她也明白她这样的人是不会嫁给普通人的。也许那高高的皇城，那深深的君恩才会是她最好的归宿。

    可是她也惧怕这些，世间之人皆知红颜薄命，美总是换不来平平静静的生活。那些美貌无比、倾国倾城的美人有哪一个是有着好下场？
    只是昭君没有办法选择。
    她的美已经成了定局。
    她的美也已经传进了君王的耳朵。

    画师毛延寿来过她这里了，只是画师的表情她一直不懂。
    两天之后，她将成为深宫的一员。两天之后，她的绝世之容将会成为君王的收藏。
    两天，她今生的自由也只剩下两天。

    昭君将会在这两天之内看遍天下的美景，把它们从世外带进自己的心中，用来陪伴她度过这深宫的难熬岁月。
    王昭君抱起桌上的琵琶，轻弹了一下。
    琵琶幽幽地发出一声凄凉的声音，绵远而悠长。

　　        〈一〉    

　　昭君怨么？她不怨。昭君恨么？她也不恨。
    她仅仅是替天下可惜，替君王可惜，替自己可惜。
    替天下可惜，是因为若她如此的美貌被深宫埋没，那历史上就这样少了一粒明珠。
    替君王可惜，是因为他遍寻天下最美的女子，却从来不知道自己的院中离他不远的地方一直坐着一个有才情有志气的美女。
    替自己可惜，是因为她真的是想成为一代若西施一样的美人，名垂青史。

    只是她被阻隔了。宫里面有势力的妃子见过毛延寿呈给皇上的画像之后，竟将那幅画像私自更改，于是原本画上一张明艳无比的脸就这样眨眼间失去了夺目的光彩变得平凡异常。
    而她自己也因为美貌被皇上最受宠幸的嫔妃嫉妒而被安排在了离君王宫殿甚远的掖庭。

    昭君的心里很平静很平静，平静到她几乎感受不到自己心脏的搏动。
    住在这掖庭里又不曾受到过君王的宠幸，自己的容貌又受到众多女子的嫉妒，她一直过得不好。孤独、寂寥、阴谋、背叛一直一直围在她的身边。

    她看尽了后宫多变的嘴脸，看尽了后宫无情的争斗，看尽了后宫多舛的人生，看尽了后宫孱弱的生命。
    总之，在这里，昭君绝对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幸福，也不会完成她伟大的心愿。
    她想远离这里，这后宫清冷地似要把她逼疯。

    如果上天现在愿意给她一个机会放她自由，她愿意付出自己的一切。哪怕是立刻叫她去死。
    只是这样一个幽幽长长的深宫里，她怕是永远也不会再有机会了。
    那宫外湛蓝的天、漂白的云、热闹的街市、美丽的风景，她真的真的再也不能看见、不能看见。
    她渴望自由。渴望得发疯，渴望到要死。

            〈二〉    

　　“请禀告圣上，就说王昭君自请嫁匈奴。”昭君安静地道。
    她准备走一条险路。
    她选择嫁给呼韩邪单于自然是经过自己深思熟虑过的。

    遍观后宫众多佳丽竟无任愿意替皇上解忧的人的话，现在她愿意这样做，必然会引起皇上的注意。这样一来，皇上有可能就会召见她，那么她的事情就会出现不一样的转机。昭君有自信，只要皇上见过她，她绝对可以一越成为众人之上，受到宠幸。这是她给皇上的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他错过，昭君也不会再回头了。

    但是如果皇上没有打算召见她这个自请嫁匈奴替他解忧的人的话，她自然要成为单于的妻子。
    也许那单于满面胡须、身架高大，也许他行为粗鲁、鼾声如雷，也许他目不识丁、不懂下棋，也许他们并不相配、同床异梦。但是他能让他的父母的后半生荣华富贵不缺，他能给她她已经渴望到死的自由。

    正是因为这样，昭君的心也就会满足了。只要她能离开这多事的后宫、糜烂的后宫。她愿意，她真的愿意。
    如果不能成为皇上最为宠幸的女人，那恳请给她若平民一般的自由。


    “昭君姑娘，你不考虑清楚么？嫁给单于纵然是一件好事，可是那些胡人的生活又岂是你能受得了的？”吏官要问个明白。这样的一个女子如此深明大义，还真是奇特至极、令人钦佩万分。
    “不用考虑了。我既然已经答应了，自然是受得了的。”昭君淡淡地道。

    她为了自由，连死都想到了，仅仅是那些风餐露宿的生活她一定能坚持得了的。
    至少，对折了翅膀的鸟儿来说，若是能再次飞翔，那是什么都可以用来换的。
    况且，这次的决定只是一个赌局。
    而且，输赢皆利于她。

　　        〈三〉    

　　她赌输了。
    虽然是输了，她还是退而求其次的获得了自由。
    所以她要笑。开心地笑、畅快地笑，也悲哀地笑，苦涩地笑。
    那个昭君一直期待的君王还是错过了拯救她的机会。

    但是从此以后，她的自由是她的，她的命也是她的。
    那个似乎离她很近的君王，知道有人愿意为自己解忧十分高兴，却并没有因此而见见她。
    只是派人送了她万千珠宝，只是赐她一个后宫女人期盼已久的名讳“明妃”，只是派了一些师傅教她匈奴的语言和风俗习性。

    就这样，他不知情地将他寻找已久的女人亲手送给了别人。

    昭君替他感到悲哀，但是她并不后悔自己的选择。这个深宫里所有的人都令人感到同情。
    就算是君王，他权倾天下，却没有一双真正明亮的眼睛。对此，昭君对他还是要同情一番的。
    同情归同情，她决不会再次把自己推进深渊。

    在这个深宫里，她已经浪费了五年的青春。
    人的一生有几个五年可以浪费？她自然是没有更多的五年了。她自然不要等到红颜就此老去、就此无声无息。
    昭君认真地学习那些不熟悉的语言，认真地学习那些奇特的风俗习性。
    蓦然间，对那里，她的心中竟有了一丝向往。
    那一点向往越来越多，越积越重，她也越等越着急。

　　        〈四〉    

　　火红色的盖头，火红色的人。火红色的凤冠，火红色的霞陂。
    她身姿窈窕，她的前路迷离。
    今日，她见君。

    她的君，不是一个，是两个。
    一个送她，一个迎她。
    一个误她青春，一个给她自由。
    尽管是两个人，她的心里却没有半分情谊。她两个皆不爱。
    自古嫁给君王，无关情爱。这一点她还是懂的。

    昭君莲步轻移，被侍女扶上了大殿。
    她被盖头遮住了晶亮的双眸，看不到大殿上的繁华和歌舞升平。

    “呼韩邪兄弟，你自可以掀开新娘的盖头来看看。她便是朕为你挑选的新娘。”她听到君王的声音就近在咫尺。
    “好。”单于欣然接受。
    轻步上前，双手揭开盖在昭君头上的红布。那样的缓慢，那样的小心翼翼，也许是害怕惊吓了盖头下柔弱的女人。

    盖头轻轻揭起。
    鲜艳欲滴不点即红的绛唇、娇嫩明艳美丽无比的脸颊、清亮无邪勾人魂魄的眼睛、宛如新月尾尖轻挑的双眉。
    一点一点地显现，一声一声地惊叹。单于手中的盖头无声地掉落。
    昭君倏地对着面前伟岸而英俊的单于抬眼一笑。

    这一笑几乎要夺走了殿上所有人的心。
    也让殿上的君王带着不可置信的眼神满含嫉妒和无言的苦。
    这样一个美人居然是被自己亲手送出去的。

    昭君为什么要笑呢？
    她自然是要笑的，她毕竟得到了别人得不到的幸福。
    她当然要笑，她的赌局也给了她一个意外的惊喜。

    她有些报复地朝着君王又是一笑，心里充满了莫名的快感和嘲笑。
    她又看向单于，欲语还休。

    从此以后，她将纵马红尘，驰骋于蓝天下一望无垠的大草原。她得到了她想要的自由。
    昭君的手被单于牵起。

    离开大殿时，她回首看了一眼迷离的皇城。漠然又无情。
    一个对历史、对国家社稷有功的女人就这样诞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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