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风、和

把茶馆转让给住在后面滨河公寓内的唐兄一家，我们仍在茶馆里住了三天。他不太熟悉我们茶馆的顾客和经营情况，帮他尽心尽力地守了三天（尽管营业收入已归他所有），帮他打电话约人、安排人，等他基本熟悉后，我便收拾茶馆内的生活物品，准备回德阳了。

在这里生活了几年，穿的和用的东西确实有点多，我和老婆头天晚上和临走的那天早上基本没怎么睡觉，把所有要带走的乱七八糟的东西装成两个大纸箱、一个小纸箱，两个大蛇皮口袋还有几个小口袋。本来几天前我三哥就打电话说他开车来送我们回去，可是走的时候他开车来一看：东西太多，他的越野车装不下，他便去给我们喊了一辆中巴车，并坚持要把车费付了。

临走的时候，要把一些证件、电卡、气卡和钥匙交给新老板。

我这串钥匙链，有一大把钥匙，有两个卷闸门、前后防盗门和小区大门的大钥匙，也有三个雅间和厕所门的小钥匙，等等，还有一把开德阳自己家里的防盗门钥匙，这一串钥匙链装在裤包里，把裤子也胀得鼓鼓的。可是，将这些钥匙统统交给他后，钥匙链上就只剩下家里面的一把钥匙了，它显得是那么孤单单的……

昨日上午10点多钟，与左右邻居、一些茶馆的顾客和茶馆新老板夫妇挥手告别，汽车便沿着德中公路飞快前行。几年没回去，公路两旁的树木已长得愈发青翠茂密。一路上我十分健谈，与司机聊茶馆、聊生意，看到小山门、文化娱乐城就在眼前，一个小时的行程感觉一下子就到了。

我的新家在闹市区的彩泉街，旧家在原单位的生活区，离城中心稍远。我们回来后决定住旧家，新家就让女儿住呗，年轻人需要她自己的空间，需要热闹一点、时尚一点。

把车上的物品卸在我们楼下的地上，我便去找了两个搬运工。我背着我的摄影包，拎两个小物件走在最前，听到自己和后面搬运工“哚哚哚”上楼梯的皮鞋声，那种回家、在家里生活的情景一下就回荡在眼前。因为这几年生活在底楼的茶馆，即使偶尔上一下别人家的楼梯，也从没仔细聆听过自己上楼的声音。

也没仔细看楼层，一下就上到了楼顶，忙回转身下楼梯，抬头一望：“602”，不错，这就是自己的家。掏出那把孤单单的钥匙，门上的把手，已经布满灰尘。我把钥匙插进锁孔，向右转动，打不开，向左转动，也打不开，又反复转动，还是打不开。可能是久了没开，没打油，锁不太灵活了，正当我盲目地一阵乱转，它却“噔”地一声开了……

踏进家里的地板，一股热气袭来，是因为长时间没人住、门窗关得太严不透空气的缘故。

哦，有一种又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向我袭来，墙壁和地板基本保持干净整洁，但天花板的部分角落却留下了08年地震的裂纹。厨房里的水龙头和水池出现了锈迹，一些角落上也堆满灰尘。

这时，听到了女儿上楼的脚步声，紧接着她的一张笑脸从门边探了进来。她一边脱鞋一边说：爸，回家了，感觉如何？

我一下回答不出自己的感觉来，只是说：没啥，还是那个样子…..

东西全部搬上来，老婆也上得楼来，女儿笑嘻嘻地把我们拉到镜子前说：你看你看，我们三个，一个白、一个黑、一个黄，简直就象是来自三个不同世界、三种不同生活的人……

白是指女儿，黑是指我，黄是指老婆。是啊，度过了这么多年操心、没规律的生活，我们俩口子的气色确实差强人意。

但是，紧接着她们就发现了一个奇迹：卧室前那盆大半年没浇过水的植物“胖娃娃”居然还活着…..

略为整理了一下东西，女儿催促我们到下面吃午饭。到下面街上去找餐馆，碰见好些熟面孔，以前很熟悉的人都一一打过招呼，他们大多能叫得出我的名字，而可能是自己这些年熬夜多了记忆力差了，好几个人的名字我却记不起来了。

坐在餐馆的厨窗前，点了几个菜，我低头默默地吃，老婆和女儿却边吃边絮叨。吃着吃着就听女儿喊我：你看，妈妈又在干啥了？

我一看，老婆眼圈红红地，在淌眼泪。

我不忍卒看，把视线转向厨窗外面。

窗外来往走动的人，陌生的脸庞，也有曾经的熟脸。一瞬间，我感到了茫然——经过多年的奔波，自己还是只能回到原点，回到这个曾经熟悉现在陌生的地方，回到这个曾经写满青春和无奈的地方，生活无从选择。而离开了前几年那个忙碌的生活，自己好象一下变成了一个没有用的人……这一瞬间，内心是那么地不习惯和难受，热泪一下子夺眶而出，顺着眼眶流到鼻梁上和嘴角两旁…..

女儿看见我也落泪了，赶忙笑嘻嘻地来劝慰：你看你看，你们俩咋象两个小娃儿呢，还要我来哄你们！

她递过纸巾，象哄小孩一样，又耐心又俏皮地说了一大堆安慰我们的话……可是，我并不知道自己还要多长时间才能从昨日生活的影子里走出来，才能适应现在的生活；我不知道，这把钥匙，能否打开未来的门……

就写到这里吧！生活发生改变，前前后后多少个日子里我都无法睡一个安稳觉，生活和心情还没有好好地安顿下来，头脑里乱七八糟象一锅粥……

2015年5月14日  写于德阳





      回去坐行驶的车上拍了几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