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个人日记

飞鸟

个人日记

在我诸多的文字中，鲜有提及父亲的。也许，在与他相处的十五年里，那些残存的记忆随着岁月的流逝逐渐淡忘了。。。可是，又怎能忘？

我是三岁的时候到部队和父亲一起生活的，在我儿时的记忆里，父亲是一个极其严厉的人，他规定我，吃饭只许吃五分钟，开始我不以为然，吃饭超过了五分钟，第一次父亲说可以原谅你，如果还有下次，就不许吃了；第二次，我又超过了五分钟，这一次父亲把我的饭碗抢了过去，不许我再吃饭了，我哭了。。。后来我吃饭从来都没有超过五分钟的。父亲还规定我，如果学习成绩排在全年级十名以下，就罚跪搓衣板。。。

和父亲的严厉比起来，母亲就显得慈祥多了，母亲在市里一家饭店上班，离父亲的部队有一段距离，要坐一个多小时的车吧，母亲每礼拜六下午坐车来部队看我们几个，每次来都带了自己饭店做的糕点月饼什么的，每次来都把家里打扫的干干净净的，给我扎辫子，辫子上扎上红绸带，让我像花蝴蝶一样在院子里穿梭嬉戏，我们都把母亲回来的日子当成节日，都不想母亲回市里上班，母亲常常是礼拜天赶下午的末班车赶回市里，因为第二天要上班。。。

我的父母亲是极不相爱的，我现在回忆起童年，竟然无数次是“家庭战争”的场景，要么是桌椅被砸坏了，要么是碗碟被摔烂了，要么是俩个人冷战，互相不说话。。。终于，母亲不能忍受了，同意了父亲提出的离婚要求。

那一天晚饭后，母亲回市里了，父亲把我们兄妹几个叫到跟前对我们说：“爸爸妈妈要离婚了，你们自己表态愿意跟爸爸还是愿意跟妈妈。。。”，我们几个都哭了，都不说话，父亲便一个一个的问，先是哥哥，哥哥的回答是“跟妈妈”，再问到弟弟，弟弟的回答也是“跟妈妈”，最后问到我，我便觉得心里痛的刀绞一般，哭的说不出话来，最后还是抽泣着小声回答“我跟爸爸”；我的回答让爸爸有些诧异，接着问道“他们俩个都愿意跟妈妈，你为什么愿意跟爸爸？”我哭着回答“因为我是女孩子，可以给爸爸钉纽扣。。。”那一次，我的脾气暴躁固执的父亲也哭了，他坐在椅子上，埋着头，大滴大滴的泪掉到地板上。。。那一年，我八岁。

  我父母亲的婚姻得以维持下来。

一九七九年，广州军区大裁军，父亲也在裁军的名单里，还被裁到了落后闭塞的贵州；父亲心里一百个不乐意，可是，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母亲本来可以留在薪金待遇还算好的广州的，为了父亲，也随父亲一起把工作关系调到了贵州，走的那天，黑压压的来了一大群送别的人，我的铁骨铮铮的父亲竟然哭的像个即将远离父母的孩子。。。

到贵州单位报到的第一天，父亲穿着那个年代不多的银灰色的毛料中山套装，头发梳的一丝不苟，脚上穿着部队发的那张鞋底钉着鞋掌的皮鞋，走起路来老远就听见“咔、咔、咔”的响声，才几天功夫，那个巴掌大的县城的人都知道了，广州军区调来一位军官。

父亲为人耿直，嫉恶如仇，为官一任，每当有人拎着礼品来求父亲办事，走的时候父亲总是让来人把礼品拎回去，弄得对方很是难堪，以为父亲不受礼，肯定是事情办不成了，最后，父亲竟然把那人的事情给办成了，父亲说“给人办事不受礼，越送礼越不办”；有一次，一个人拎着礼品来求父亲办事，父亲让他把礼品拎回去，那人不听，火爆脾气的父亲竟然当场把礼品摔到了院子中央，礼品里有两瓶茅台酒，也被摔坏了，那茅台酒的香味在院子里弥漫了好长的日子，直到一场大雨的冲刷，那香味才慢慢消失掉；自那次后，父亲铁面无私的名声在那个县城便是人人尽知的了。

一九八五年的夏天，那个夏天异常的热，父亲一直都有高血压，那几天更是不舒服，一直在吃降压药，本想请假休息的，偏偏赶上那时候“整党”会议，作为领导他要主持会议，一直硬扛着，最后一天的会议还有十五分钟结束的时候，父亲站起来做最后的讲话，结果，他没能站起来，倒在了地上。。。父亲在医院里沉睡了五天，五天后，离开了人世。。。

那座城市的每个人最初听到父亲离世的消息时都不相信，因为，父亲的身体棒是出了名的，他每天早上坚持跑步，吃完晚饭后打羽毛球，晚上就找人下象棋，要不就去找人打麻将，他就是大冬天都是洗冷水澡的，这样身体棒的一个人，只在瞬间就离开了人世。。。那座城市的人们是淳朴的，他们了知父亲的为人，每个认识的、不认识的人都自发的来为父亲开追悼会，追悼会上，一片呜咽声接着一片呜咽声。。。致悼词的人也是几度哽咽，伴着哭声致完悼词。第二天父亲下葬的时候，整个县城熟悉的人几乎都去了，还有城区附近的老百姓也都去了，父亲埋在烈士墓，那烈士陵园在高处，放眼一望，漫山遍野都是送葬的人。。。

一九八六底，我们随母亲迁回了原籍湖南。从此，与父亲便是天各一方了。二零一零年的春节，我去贵州烈士墓前看望了父亲，父亲的墓已经是破败不堪了，回来说与母亲听，母亲说一定要给父亲修墓立碑，这事在二零一二年清明节落实了，是母亲和哥哥去的，这也是母亲离开贵州后第一次回去，将近三十年了，母亲离开贵州的时候和我现在差不多的年纪，再回去的时候已经是两鬓白发的老人了，和过去的故人相见，都是抱头痛哭。。。哭无情的岁月如刀，刀刀催人老，怎么？一下子就过去了近三十年啊。。。

   前年夏天去参加一个朋友儿子的婚礼，婚礼请了婚庆公司来操办，其中有一个环节就是新娘的父亲挽着女儿的手臂在音乐声和主持人的祝福声中，将女儿的手交与新郎，告诉他“从此后我就将女儿交给你了，请你好好待他。。。”只是刹那间，我的眼泪便冲出了眼眶，怕人看出我的异样，忙借口上卫生间，在卫生间，我暗自哭了。。。原本，在我出嫁的时候，也是应该由父亲把我的手交与他，告诉他“请你好好爱她。。。”可是，我的父亲，来不及等我长大，来不及等我出嫁，他甚至没有看上我的孩子一眼，没有吃上我做的一顿饭，没有穿上我织的毛衣，就毅然决然的。。。走了。。。

任由我，站在没有你的地方。。。坚强

任由我，像一只孤单的飞鸟，盘旋在你。。。再也望不见的高空。。。

温柔一刀

飞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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