燚燚

若站在过道口，看看时间还差十分钟到九点钟。站在走廊上的若扫过别致的四合院。四合院不很大，院长中有几棵高大的树，竟是银杏。从树干来看应该树龄在百年以上，院子整治干净。正如我们小学课本上所写的“白白的墙，明亮的窗”。除了走廊上的挂着的手提式消防器材和摄像头，几乎看不到其它现代化的东西。但若看来一切都似成相识，如此熟悉。这时从院子的西侧走出一个十二、三岁的背着书包小姑娘。旁边人轻声说道：妈妈已经跟你的老师请过假了，中午吃午饭后再记得吃药。若有一种异样的感觉，缓缓转身目送她们走出视线。

若再回过头，一时间，有种时光倒流的感觉。在若的少年时代，也就如刚才小姑娘的年龄，若第一次见到刚从名校分配到乡政府的湖。

若的父亲一直从事基层工作，若的童年少年时代差不多都是在乡政府度过的。那个时期的乡政府就是一个标准的四合院，前院是办公区域，后院就是家属住宿。

那一年，湖从四川大学分配到若的父亲所在的乡政府，成为乡政府学历最高的人。湖的到来为乡政府驻入了新鲜的活力。若的父亲时任乡党委书记，也只是个中专生，老若同志的履历上写着的大专不过是经过中央党校继续学习后取得的一个文凭而也。

   那天是月末，寄宿的若放归宿家回到家，和往常一样，和每一次放归宿假一样，乘了公交车回到乡政府。也和往常一样，她需要先去父亲的办公室打个招呼。和往常一样，若轻轻的靠近父亲的办公室，和往常一样，若仔细辨别办公室有没有开会或者说事情。和往常一样，若确定这天办公室里没有其他人。也和往常一样，若可以一蹦一跳进入办公室，然后大声说：报告。但就在跳进办公室的瞬间，若忽然感觉出了错。办公桌前的人不是父亲。报告两个字急速被切断。若有些尴尬拉拉肩上的书包带。笑了笑。

   你是若若吧？你爸爸若书记开会去。

   你是谁啊？

   我是刚分来的工作人员，我叫湖。

   湖哥哥好。我就是若若。

   站在若面前的湖戴着眼镜，高高的个子、黑黑的皮肤。一副很有朝气的样子。少年时代的若喜欢用朝气来形容一个人。

   成年后的若很纠结如何称呼那些年长自己十一二岁的同事，还有小自己二十五岁的儿子遭遇比自己的小十一二岁的同事时又如何称呼，全然忘记了少年时代第一次见到大自己十二岁的湖时毫不犹豫就以哥哥相称。

湖在乡政府的身份是乡长助理，好象什么事都可以做。若也曾在饭桌上听父母讨论新来的大学生。父亲认为湖是个好青年，做事稳重、脑子灵活、组织上好好培养将来一定是党的好干部。

  而若也在一次一次的归宿假中慢慢和湖哥哥熟悉起来。在若看来湖是个优秀的大学生，是她学习的榜样。

很快寒假到来，湖被派到白糖厂去抄一些数据。当若听说这个消息时，强烈要求父亲同意她和湖一起去见见一根根甘蔗如何变成甜甜的白糖的。父亲以回来必须写一篇日记为条件批准了。

远远闻闻空气也是甜甜的，但进入厂区，若发现其实和想象差了很远。那些榨出的甘蔗汁水脏脏的。厂区到处都有点脏脏的样子。等到成年后若有次陪同外地来的朋友去参观五粮液集团时，朋友还没有进入厂区就有了醉的感觉，夸张地说满城飘酒香。进入厂区后对开放的酒糟工作区也大为赞叹，连连说酒糟都是香的。朋友居然附了句：若，你不知道啊，我小时候参观过白糖厂，也是食品啊，可感觉脏兮兮的。

根据那一次去白糖厂所掌握的一些数据，湖就如何协调蔗农的甘蔗运输矛盾作出了建议性意见，若的父亲放手让湖进行改革。事实证明湖的建议起到很好的作用，父亲在年终总结会上高度肯定了湖。

第二年春天即将过去的一个周末，若看见湖身边多了一个漂亮的女学生。乡政府又分来新的大学生了吗？

湖哥哥，她是新分来的大学生吗？

不是，她不在这里上班。

那她是谁啊

你叫我哥哥，对吧，那你得叫她姐姐

为什么呢？

她是湖哥哥的好朋友，将来会和湖哥哥一起生活，所以呢，你就叫她姐姐吧

可是——

可是什么呢，其实若并没有想好，只是不知道说什么，十二岁的若想了想说

可是她白白的啊，你却黑黑的？

湖一下子笑起来，对，我黑黑的，她白白的。还有吗？

还有你高高的，她没有你高呢

成年后的若发现在四川的一个小镇要找一个1.75米的女生是件很困难的事。

湖继续保持笑容，若若啊，还有吗，你觉得她长得漂亮吗？

还有，还有就是她长得很美，你没有她好看。

湖一下子笑开。若若你太可爱了。

差不多在一年后，组织来人考察，父亲极力推荐了湖，父亲认为乡政府很需要这样的大学生，但从党培养干部人才角度来讲，湖应该去更好的地方发展，这是一颗好苗。将来一定是个有作为的好干部。

不久，湖离开了乡政府，去了县里。

湖离开时，若没有哭，若是听着母亲讲赵一曼的故事慢慢长大的，就算若在离开父母去上寄宿学校后在图书馆里借阅的书也是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青春之歌、工作着是美丽的，虽然当时琼瑶阿姨的言情小说已经横扫大陆了。

在若的心中，湖哥哥就是兄长，是她学习的好榜样。

时间慢慢靠近2010年，不时有消息传来：湖从县里去了市里，一会好象是市政协，一会又去了市计生委。而今年则是去了邻县任县长。

若因出差路过这里，在同行人员中听到湖的名字，于是，若笑了，去看看湖哥哥吧。

有人陆陆续续从若的身旁走过，刚才办公室的那工作人员见若还站在廊上发呆，从办公室出来指着刚走去的一个对若说，那个就是杨秘书，你去找他吧。

若报上名字，秘书开始联系湖，若忽然有些紧张，湖哥哥还记得小若若吗？

秘书收了电话，说：县长正好有个会，大约三十分钟就行，他说请你务必等他。

四十分钟后，若远远看到湖正从走廊上穿过来，若迎了上去，却犹豫起来：叫湖哥哥呢，还是县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