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涵

文/三丫

母亲来了！
带来了五只鸡和一筐蛋。母亲说，其中有三只是刚刚才长身体的小鸡，如果养到年就能下蛋了。鸡可能已经不只是母亲嘴里的一道菜了，而是能让母亲对那间孤零零的小屋所唯一的牵挂了！母亲说，这些鸡蛋都是从村里挨家挨户零零散散买来的，并且歉意的说，因为刚赶上过了端午，很多人家的鸡蛋都被城里的孩子带走了，所以买的太少！可以想象，母亲从开始有想来看我的念头时，就已经开始攒鸡蛋了，谁也不知道攒了有多久！

母亲来了！
带来了家乡所有的消息和那条大河坎已经改变过的新模样！那是一条生活在那个村子里的人记忆里都有的大河坎！河这边，是极不规则的小村庄。河那边，是这个村子里祖祖辈辈生存下来的土地。而我家，刚好住在离河最近的河坎第一家，记忆里还惊恐着半夜闹鬼的桥洞里传来呜呜的哭泣声，听说那下面藏了很多被重男轻女的魔掌埋下的天使的灵魂！

母亲来了！
依然唠唠叨叨说了又说的那些事！我努力让自己与她亲近，可习惯沉默了的我真的没办法陪她聊到尽兴！只能她一直说，我一直听⋯⋯
她说：你爸活着的时候，累着了就坐在田埂上埋怨：你怎么就把小三子嫁这么远。看看别人家女儿女婿都回来帮忙忙种，心里那个急呀！母亲说：孩子的路还有那么长，不能因为这几块地就把她幸福绑住，我们不能那么自私！再说，孩子不是一到农忙就给你寄钱了嘛！父亲又气：钱钱钱！钱有什么用，我不要钱，我要人！我知道父亲那不是真想我干活，父亲那是明显的看别人家天伦之乐羡慕嫉妒！

想着母亲有太多年没到上海来，于是我带着母亲去古镇转了转！一路上，母亲从来不驻足于每个店，每当我和侄女要进去看的时候，她都会问一句：你们进去干嘛？这里的东西肯定很贵，我什么都不吃我什么都不缺，所以你什么都不要给我买！木头交代给母亲买两套衣服，但没等我进店，母亲便知提腿就走，并丢下一句话：你要给我买衣服，我现在就回家！我知道母亲和我有着一样的固执，直到回去，我真的一件衣服也没买！就连让她吃个小吃，都是我用倔强的口气：反正买了，你若不吃，便就扔掉好了！因为我知道，她怕浪费，所以这招最有效！

母亲来了！
带着我从来不知道的疼痛来了！我恨我的粗心，走半天路没发觉母亲的异样！晚上姐发微信：老妈脚不好，明天让她休息一天！于是，我问母亲，你脚还没好吗？之前听您说，被水泥砸到了，后来说不严重已经慢慢好了嘛？母亲淡淡的说，是快好了，平常都不痛的，除非负重。我问，那现在痛吗？她说，一点点，这在家里洒点云南白药吃一颗芬必得就没事了！第二天，我什么话也没说，就拉她上医院做检查！她死活不肯，说不要再耽误我上班了，也不要去医院，医院一去什么都叫你检查也好贵！我再次使用倔强：反正我假请好了，你去也去，你不去我也不上班！拗不过我，上了医院。医生问，片子拍过吗？我和母亲同时回答：拍过！没拍过！我忍不住瞪了母亲一眼，她不再做声！结果出来，两个脚趾末节骨折！天哪！我简直不敢想象母亲骨折一个多月，就这样忍了一个多月！医生说，现在也没办法了，我就给你开点药吧，回去不能在负重了，要慢慢养！听到这句话，我更担心，怎么可能！回去她又会不要命的干活！可无法陪伴她左右的我又能怎么办？走出医院，母亲不顾自己疼痛问我一共花了多少钱？我大声的说，不要钱！当时脑子里浮现的全是她被砸的那一刻巨痛和多少个日日夜夜反复发作的痛！我能为您做的，就仅仅这么一点吗？我忍住了眼泪，拉着母亲的手说，我陪你逛会街吧！

母亲来了！
带来了我的愧疚和无能为力！公司太忙，所以母亲连这仅有的几天时间我都不能陪尽。母亲说，你快去上班吧，不要老为我请假，耽误了多少工！我说，好！我就去一天，忙好就回来！回来后，看到她一个人站在我房间看窗外，我知道，她对这个家的拘束和不习惯，只能圈住她在我的小小房间！一个平常从来不会闲坐上一个小时的母亲，这一天，我比她难熬！不知道，还能有几次这么长时间的陪伴！六天，在我记忆里，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每年过年也不过才三四天而已！母亲突然问：你结婚那时，有没有想过家？没等我回答，母亲自己说：你肯定不会想！因为你一贯出来的早习惯了！我没说话，就当默认了。在母亲眼里，我知道我撒不得半点谎！

母亲走了！
带着不知是满足还是遗憾走了！
母亲说：没来的时候想来的不得了！真来了又惦记着家里想回去！
当一个人把回忆和习惯都放在那里，那里就是天堂吧我想！

母亲走了！
留下了我深深的沉思！我一直以来的性格怎么也学不来像别的女儿那样向母亲撒个娇或抱一下，我知道，那是所有母亲喜欢与女儿表达爱的方式，可我从长大后就再也没有满足过她！我也没有办法挑好听的话说给她听！我知道对于亲情，我一贯不会表达！我只想尽我所能为您做的更多，所以，请您教教我，我到现在也没学会做个好女儿！希望在您有生之年，我们之间的遗憾越来越少，我能为您做的越来越多！

嗯！
我会努力学习向自己的女儿学习做个您心中的好女儿！